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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深谙资本之道。
    管仲的想法是以商止战,和平称霸。
    对内发展商品经济,让国民富裕而不至于造反。
    对外扩大对外贸易,并以军事的威慑力维持均衡,利用国家间贸易中的供求关系,制服周边国家。
    管仲变法后的理想状态,他甚至在后世能找到对应。
    嵇恒摇摇头。
    把起伏的心绪平静下来。
    他虽对管仲变法的内容很是惊叹。
    但他也知晓,管仲变法只是空有观点,很难得到实际执行。
    也根本就落实不了。
    当时的社会生产力就支撑不起这场社会变革。
    而且社会向那个方向前进,技术如何改进,生产力如何发展,管仲都没有给出解答。
    只是提出了一些空洞的前卫观点。
    胡亥干咳一声,神色微异道:“嵇恒,管仲变法,我虽然没听说过,但就像你说的,齐国国君都换人了,这变法有什么好推崇的?”
    “商君变法才是富国强兵之道。”
    “我也看过不少书,听过不少人讲话,但从没人提起过管仲变法。”
    “这便足证管仲变法的失败。”
    嵇恒点了点头,道:“管仲变法的确算失败了,因为他的理念过于超前,以至于无法得到落实,但正因为此,管仲变法在天下变法之中才更显可贵。”
    “因为他是法家第一个变法者!”
    “也是唯一一个!”
    第043章 法即是儒!
    “嵇恒,你这就乱说了。”
    “你前面列举的都是变法啊。”胡亥轻笑一声。
    嵇恒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前面说的的确都是变法。”
    “但他们不是法家。”
    “不是法家?”胡亥一愣,狐疑的看着嵇恒,有点不明所以。
    嵇恒坐直身子,道:“你认为天下有法家吗?”
    “自然有。”胡亥不假思索道:“你前面列举的李悝、吴起、申不害等人不都是法家吗?”
    “谁定义的?”嵇恒又道。
    “啊?”胡亥挠了挠头,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他上下打量着嵇恒,惊疑道:“你是喝酒喝糊涂了?这不是世人皆知的事吗?”
    嵇恒笑了笑,道:“天下哪有什么法家。”
    “有的只是变法者!”
    “世人口口相传的法家,只是儒生的奔走相告。”
    “因为……”
    “法家即儒家!”
    “法家本就是儒家的一部分。”
    “只是这部分‘儒生’的观念为主流儒生排挤,因而被做了切割,但万变不离其宗,这些人按渊源算是儒生。”
    “至少他们深受儒家影响。”
    听到嵇恒的话,扶苏面色微变。
    他陡然间想起了张苍的话,儒家是极擅长鼓噪生事的。
    战国这些年,儒家内部只尊‘先师孔子’,孟子稍微好一点,至于荀子直接被赶出去了,被儒生列入到了法家。
    按这种情况来看,嵇恒所言并未为虚。
    荀子可是曾为稷下学宫祭酒,为当时的天下文人领袖,尚且不为儒生尊重,何况其他‘离经叛道’的‘儒生’?
    嵇恒继续道:“李悝为子夏的学生,吴起为曾子的学生,还有范蠡、田子方、段干木等人都当过子夏的学生,按渊源而论,他们其实都算是儒生一脉。”
    “只不过相比儒家的迂腐守旧,李悝、吴起等人更重实力、重功利,甚至是有些急功近利。”
    “法家只是儒家的分支。”
    “至少在商鞅之前一直是这样。”
    “所谓儒学,只是儒家先师孔子一心追慕旧梦,在乱世时发的一些无可操作的空谈。”
    “只是经过历代儒生的发展,儒家渐渐形成了以仁、恕、诚、孝为核心价值,着重君子的品德修养,强调仁与礼相辅相成,重视五伦与家族伦理,提倡教化和仁政,抨击暴政,力图重建礼乐秩序的一种庞大学说。”
    “正如树叶有正反两面一样。”
    “儒家也是如此。”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主流儒生推崇的儒家,跟儒生排斥而成的法家,其实正好形成一正一反。”
    “主流儒家大而无当,行事主观,唯心而论,靠仁义道德教化世人。”
    “法家相对务实,将那些空洞之举,用明文阐述了出来,最后归纳整理为了律令,用以教化世人。”
    “儒家推崇特权。”
    “离经叛道的法家就讲平等。”
    “儒家推崇人性本善。”
    “法家就坚定认为人性本恶。”
    “但叶子两面,看似截然相反,实则都出自同一叶柄。”
    “最终殊途同归。”
    “儒重愚民,法家亦然。”
    “儒家重农,法家更甚。”
    “儒家讲宗法人伦跟家族伦理,法家除商鞅主政的那段时间,同样讲。”
    “儒家讲等级特权,法家同样也讲。”
    “儒家提倡孝道,法家亦然。”
    “儒法两家在很多方面根治是一样的。”
    “这其实很正常。”
    “儒家从孔子开始,就在天下广布私学,受儒家影响的士人太多了,就算有心摒弃,但最终在所难免会受到干扰,就算是深谙人性的商鞅尚且如何,如何天下其他人?”
    “而儒法真正的分野是从商鞅开始的。”
    “商鞅也只算半个。”
    嵇恒灌了一口酒,深吸一口气。
    继续道:
    “商鞅是魏国人。”
    “商鞅入秦的时候,带着李悝所著《法经》,魏国经变法私学盛行,商鞅难免会受到儒学影响,这点从商鞅跟孝公初见面时就可以看出,商鞅最开始讲的是儒家的‘王道’。”
    “但王道不为孝公所喜,最终商鞅在近被放弃的时候,才第一次道出了‘霸道’。”
    “商鞅的变法跟李悝、吴起等人的变法不同,他的着力点不再固守于儒学,而是着重针对人性。”
    “因而商鞅的律令很反人性。”
    “人世间自来推崇的宗法家庭,被商鞅彻底摒弃,一户人家最多只能有五人,子女成家之后必须分家,不讲人伦,不讲人情,完全按律令执行。”
    “反对礼制、提出‘好利恶害的人性论’、不法古不循今的唯物历史观。”
    “人生有好恶,故民可治也!”
    “从商鞅开始,儒法两家正式分野。”
    “但也只有商鞅主政时期。”
    “等到商鞅被杀后,大秦律令进行了一定程度删改,儒家的孝道重新回归,刑无等级变成了刑有等级,宗法制度卷土重来。”
    “不过商鞅的政治遗产还是很丰富的。”
    “他给法家定下了公平公正!”
    “除了商鞅之外,另外一个不同于儒的‘儒生’,是韩非子。”
    “他所著《韩非子》只讲两个字。”
    “规矩!!!”
    “自此法家的思想,就从最开始的赏罚,变成了赏罚分明,公平公正。”
    “万事需有规有矩!”
    “世间一切都得按制度办事。”
    “只是商鞅、韩非子等想法过于无情,因而也是受到了天下口诛笔伐,大秦目下的确是以法立国,但实则跟商鞅当时的法制,已有了显著的区别。”
    “而今的大秦是阳法阴儒。”
    “以法家为统治工具驭民,用儒家的忠孝礼义信驯民。”
    “这一套体系目前而言的确最为合适。”
    “但我其实并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