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张嘴想要吸口气，总有人会在体力枯竭的时候不慎被灌个满堂彩。
    咳嗽声此起彼伏。
    李正看了看时间，足足做了一个小时。
    肖军没有要停的意思。
    其实无论是队长还是队员，此时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不像考试，做卷子有时限，也不是看卷面分，这是在磨人。
    磨到有人退出为止。
    终于，有人做不动了。
    “051，出列！”
    肖军开始点名。
    被点到名字的051起身，一步一挪地走到肖军面前。
    肖军看着面前这个已经疲惫到了极致的士兵，叹了口气说：“回去休息吧。”
    “不！”051浑身猛地一震：“队长，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下次做起来。”
    肖军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你不行了。”
    “我行！”
    051的声音略带着哭腔。
    “你不行。”肖军再次重复。
    “我一定行！”051的声音很大，仿佛不光是说给肖军听的，也许是说给自己的组员听的，也许是说给所有其他队员听，也许……
    也许就没有什么也许。
    051显得有些崩溃：“肖队，我已经第二次来了，再过两年……我也许就没机会了……”
    肖军凝视对方片刻，摆摆手扭头对旁边的李正说道：“李正，送他回基地去。”
    李正只能上前，伸手要去扶051。
    但很快被他用力甩开。
    051冲李正吼道：“我会自己走！”
    说完，转身走向沙滩，拿起自己的枪，背上自己的背囊，慢慢地朝着基地挪去。
    之所以说是挪。
    那是因为李正看出他连走路的力气都不太足够了。
    他想上去搀一把。
    不过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属于军人最后的倔强和荣誉。
    他陪着051慢慢往基地走。
    其实当选训队和集训队的教官是一件挺考验人的事。
    和李正以往不同。
    李正在非洲当过教官，也在国内部队里当过教官。
    但他多数负责的是狙击方面的技术指导。
    虽然也有淘汰人，不过没有那么惨烈。
    狙击这东西，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说清楚原因，踢走一名队员，对方也会接受。
    毕竟狙击是要天赋的。
    而在这里则感觉颇为不同。
    教官会看到泪水，会看到一些真的拼尽了全力，甚至可以说不要命竭尽所能想要加入精锐特种部队的人。
    但名额终究是有限的。
    不是不优秀，是因为别人太优秀。
    那种挫败感是非常伤人的。
    051不是第一次过来参选，但终究是没能实现梦想。
    他已经是二期了。
    剩下几年？
    蛟龙不是年年都招人。
    谁也不知道招人的标准会不会变，也许三期别人到时候不招了，又或者来年从院校里招，部队内部直招就没有了。
    任何事都有可能。
    如同侯军。
    但没几个人有侯军那种运气，三期了却忽然遇上了李正，也遇上了国际比赛。
    许多人也许三期之后摘掉军衔，背上行囊只留下遗憾离开了部队。
    这就是现实。
    送完051，李正回到了沙滩上。
    圆木训练还在继续。
    呛水的人更多了。
    被点名出列的更多了。
    剩下的人要用更少的人手分担更多的重量。
    谁都祈祷自己小组里都是牛人。
    但只能看运气。
    终于到了凌晨五点。
    天色开始蒙蒙亮起来。
    远处的海平线上出现了红色的朝霞。
    太阳已经在海的那头准备就绪，随时可能升到天空开始它一天的旅程。
    海滩上的小组已经剩下不多了。
    肖军终于喊了“停”。
    又是集合。
    队伍集中起来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奇观。
    每个人身上冒着热气，但又冷得瑟瑟发抖。
    夜里的海水是冰冷的，长时间浸泡在里头，体温随着体力的耗尽逐渐降低，被海水又带走了一部分。
    在海水里做圆木训练的感觉用冰火两重天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报数！”
    肖军再一次下达了报数的命令。
    “1！”
    “2！”
    “3！”
    “4！”
    ……
    报数声依旧洪亮。
    报完数，李正发现只剩下165人了。
    昨天来的时候，220人。
    一个夜晚过去，没了55人。
    残酷吗？
    当然残酷。
    这种淘汰率绝对堪称残酷。
    现在李正明白为什么选训期只有15天了。
    他忽然也明白了，海边的那些帐篷为什么只有一半的容量了。
    也许，从一开始肖军就没想过今晚能有两百多人能在这里宿营。
    “不错，你们比我想象中要坚强。”
    站在队伍前，肖军的声音里略带着冷意。
    “但我还是感觉人太多了，人一多，我看着就心里不舒服，因为我没有完成既定的训练设想，也没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所以，这种训练还是不会停下，直到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为止。残忍吗？”
    话到这里，他停住了，目光在所有队员脸上巡弋。
    他似乎等待着回答。
    其实不会有人回答。
    不是队员没胆量回答。
    是现在回答一句话都太耗费力气了。
    哪怕一点点力气，每个人都想拼命省下来。
    因为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觉得很残忍，如果你们不想自己的队友或者同连队的战友继续受苦，可以主动申请退出。我在这里可以交个底，今晚十二点之前，我要只有100人能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