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
    他睁开眼睛，神色清明地看向季行。
    真是惊人，季行居然能从尤利安嘴里听见这种非常郑重且不包含任何隐藏的看乐子心态的话。听起来似乎还是在关心自己。
    “事到如今，再怎么样也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梦境了吧？”
    季行清楚尤利安是在问什么，昨天的一切的起因都是那个梦，或者可以称作记忆。以前的他从梦境中继承了力量和学识，但从现在开始，他也必须从中继承某些沉痛的东西了。
    结果，和他能预想到的反应完全不同：
    “你难道要装失忆？！”
    尤利安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眼神极好地传达出了全部情绪，表演得活像季行是一个下床后就翻脸不认人的渣滓。
    季行：“。”
    昨天的尤利安太乖了，差点让他忘了对方实际上什么样了。
    尤利安肯定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但尤利安偏偏要曲解成这种意思。虽然他的话说的也确实很容易让人误解就是了。
    简直无语，他们俩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哪怕是，他甚至也都还没走出房门就被抓住了。
    “你要否认吗？想否认的话可以把一切都推到魅惑术上哦。”
    尤利安下来了，走到他旁边，像是提出了什么充满诱惑性的建议一样说着。
    “尤利安！”
    季行出声警告了他。他有点被惹恼了，特别是因为尤利安这种不认真的态度，但尤利安却笑了起来。
    “不打算否认吗？那我们是不是该重新定义一下我们的关系？”
    “这样，我们还可以去定制一对戒指，就做成‘猎人’和‘猎物’怎么样？我们可以换着戴。”
    尤利安兴致勃勃地提议道，看起来只要季行说一个“好”，他就会立刻扛起季行冲进某家倒霉的戒指店。
    季行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跳了个坑，还是眼见着尤利安在自己面前挖、还要自愿跳进去的那种。
    “不，做成‘奇迹’吧。”季行把尤利安搭上了的胳膊甩了下去，转过身看着他说，“你告诉我地狱语里的奇迹怎么写，我来打造。”
    “一人一个，你愿意戴在哪个手指上都行。”
    尤利安愣住了。
    “你看到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极淡的红晕，远远比不上他受刚觉醒的血脉困扰时明显，若非季行足够熟悉他，绝对看不出来，但却远比那时更加真实。
    “没错。怎么样，可以吗？”
    现在换成季行步步紧逼了，他专注地盯着尤利安，漆黑的双眼中盛满温柔的光。
    “……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先问那些关于契约、关于梦境或者记忆的事吗？”尤利安真心实意地说，“就像刚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迫不及待地要求季行重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希望季行继续提起那个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奇迹”。
    “刚才？没关系，我意识到了，那并不重要。梦境只是我自己的事，其他的一些，我估计你也不打算直接告诉我。现在最重要的，不应该是我们两人之间的情况吗？”
    季行温和地对尤利安剖析着自己的想法，但同时，也是在向他施加压力，迫使他正面回答。
    尤利安脸上漫不经心，像是常年挂着的面具一样的微笑已经消失不见了。屋内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光正好照过来，他的表情一半隐藏在阴影里，复杂难辨。
    他感觉到，听在见季行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的心核出现了古怪的颤动，灵魂的最深处涌起怪异的感觉，难以描述的莫名冲动在驱使着他。
    在晨曦照耀之下，季行温柔的眼神和笑容更显得闪闪发亮，尤利安突然感受到了带着血腥的冲动——
    他要看好自己的“奇迹”。如果他要离开，他就会把他带走。除此以外，谁也别想从他身边把“奇迹”带走。
    “好啊。”
    他听见自己，用非常陌生的，愉快的语气答应了。
    ……
    似乎从昨天开始，他们两人的行事模式就发生了改变，不再是经过仔细思考，而是全凭心意，甚至事前连半点对危险的测评都不管。
    他们双方都需要一些分隔开对方的、冷静的环境，来让他们再次思考一下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于是，借口要出门打工，尤利安向楼下走了出去。
    果然，又一次被尤利安打岔了。
    季行则看着恶魔下楼的身影，目光追随着对方的腰身和背后晃动的尾巴，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一开始想问出的几个问题，无奈又好笑地叹气。
    不过，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现在他再回忆起昨晚的梦境，只觉得像是在观影一样。虽然依旧细节清晰、情节完整，但那些毁灭性的情绪和压抑感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清楚，是自己精神上的防护发挥了作用。
    梦境与他自己无疑有着不可割裂的联系，但哪怕那真的是所谓前世，也是他在上一个世界发生过的故事罢了。他已经走上了新的道路，拥有了新的记忆，没必要因为模糊不清的往日阴影惩罚自己。
    不用看完全部的记忆，自己的前世可能是什么样，季行也差不多能想到。
    ——肯定和美好沾不上太大关系，而且最后肯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