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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解开心结

      出了房门,容景撑开伞,拉着云浅月走向书房。
    祁城总兵府的院落自然比不上天圣荣王府的尊华,二人来到书房,容景收了伞,推开房门,云浅月当先走了进去。
    入眼处,她顿时怔住。
    凌莲说书房别有洞天,原来就是这样的别有洞天。到处散落着她的画卷,还有一张张纸写满了她的名字,她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容景的手笔,他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这些纸张怕是足足有千张之多。她不敢相信,这一个月来,他是如何一张张画这些画像和落笔写满一张张她的名字的。
    “本来我想收起来,但想着这些总归都是我想你的见证,于是就留着了。”容景关上书房的门,将伞放下,走到云浅月身边,自然地道。
    云浅月想着她在荣华宫日日面向窗外看着天边的浮云或轻或重,他在这里堆满她的画像,日日看着画着写着,是否也是若轻若重的心情?
    这一瞬间,似乎一切都微不足道了!
    容景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云浅月许久才回过神,低声问,“当时你弄这些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只想你,满脑子的都是你。”容景抓住她的手,轻轻揉捻着,传递着浓浓柔情,似乎仍然有着不能回首的疼痛,低声道:“想得心都疼得没有感觉了。”
    云浅月不再说话,一个生生不离,老皇帝从她出生就布置的一局棋,在她为他死而感慨一代帝王就那么消逝,所有的一切也随着他消逝的时候,却没想到他生前布置的棋局开始运作,让她和他经受了这么多痛苦,且还不算终止。
    这一刻,她对夜氏老皇帝是真的恨了起来。
    她不敢想象,每落一笔,他的心情。尤其是有些纸张的末尾停顿的显然太久,被墨迹渲染开,还有甩笔墨划开的痕迹,可想而知,他当时定然是何等恨怒的扔了笔。
    他承受的半丝不比她少!
    甚至也许比她承受的更多!
    云浅月忽然转过身,将头埋进容景的怀里,手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容景身子一僵,随即眸光一丝痛苦消失,浓浓的云雾散开,伸手抱住了云浅月纤细的身子,感觉他胸前有湿意,声音低哑,“这些算不上什么,不过是儒弱的表现罢了,不值得你心疼。”
    云浅月闭着眼睛,强忍住眼泪,“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不儒弱?”
    “将你夺回来。”容景道。
    “为什么早不出手将我夺回来?”云浅月想着这一个多月,每日度日如年,最早的时候她期盼着他很快出现,后来期盼变成了失望,之后绝望,之后的时间里,她连嗔痴恼恨疼痛似乎都不会了。
    “上官茗玥说,生生不离,有一种解法,能保住你的命。但是让我不准过问,也不准派人去天圣京城见你,否则他便不给你解。”容景沉默片刻,眉眼沉暗地解释。
    云浅月眯起眼睛,忽然抬起头,看着容景,“就是所谓的断我宮房,让我变成堪比活死人的女人?不但一生一世不能要孩子,而且和你再不能有夫妻之事?”
    容景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这种办法,也没有想到如此绝情。只想你活着。况且我没有选择,只能答应了他。”顿了顿,他低声道:“后来失败了,我才知道。”
    云浅月唇瓣紧紧抿起。
    “我怎么可能让你变成堪比活死人的女人?如此的话,相望不相亲,还不如死了。”容景解释,“对于云族之术,他找到云山,且在云山待了五年,我不及他了解颇深。若不是迫于无奈,我与他有早先相看两厌的仇怨,怎么也不会请他回来。”
    云浅月看着他,原来她猜中了开始,没猜中结果,因了他的爱太沉太重,她也以为只要她活着,他什么事情都会做出,却断然没想到这件让她最寒心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主张。心头的结微微解开了一些,开口道:“所以,在他失败后,我将他关了起来。你便让子书助你给我写了封会晤的信,引了夜轻染前去迷雾山,将他困在迷雾山,借此想带走我?”
    容景点点头,压抑住情绪道:“当日与他出手,我也受了伤。你去了之后,我本来有十成把握能带回你,哪怕用强硬的手段,也要你回到我身边。但是没想到迷雾山是你的地盘。连我也不知道,原来墨红一动风云震的云阁原来是你的,而且总坛就在迷雾山。我本就受伤,武功受到掣肘,且迷雾山有你的兵马,我知道截不住你,只能放了你离开。”
    云浅月收起一些情绪,低声道:“当时我建立了风云两阁,风阁专司情报,与夜天逸通信相助他,云阁养了五万兵马。我暴漏了风阁,隐没了云阁。想着若是夜氏的老皇帝真逼我入宫为后,那么我便让他尝尝厉害,却不想隐瞒了数年,第一次给你用上了。”
    “你瞒得也隐秘,天下间这几个人,包括我,哪怕是夜轻染游历天下,也不知道迷雾山是你的地盘,埋伏着你的兵马。”容景道。
    “迷雾山常年迷雾,是最好的地方。”云浅月道:“试用于隐藏,布阵,山体连绵,凿空山后,外山另有乾坤,自然适合养兵。”
    “我以前也注意过迷雾山,以为是哪位隐世高人不想入世被红尘打扰,隐居迷雾山布置了阵法,但未曾想到那个人就在我身边,风阁的背后有云阁,真难以想象。”容景一叹,最难以想象的是,她第一次用云阁,困住的却是他,世事难料。
    “我那日与子书会面,他去找我,之前就找了你吧?说到底,我这个旧识到不及你和他的关系了,连容枫、冷邵卓、云离都支持我,他却选择帮你。明明十万兵马说是给天圣掣肘你,可是却兵在而不发。”云浅月道。
    “我从十里桃花林回来,当日他拦了我,才没及时拦住上官茗玥,让他被夜轻染截去。心中有愧。后来知道上官茗玥所谓的办法是断你宮房,他也没有料到,于是,之后助我,算做补偿。”容景道。
    云浅月轻哼一声,“那日从迷雾山见了他我就料到他是在帮你了。”
    “他帮我请来了燕王爷,带走了上官茗玥,留下贴身隐卫言棠带的十万兵马,算是补偿了。否则的话,就冲着他设计我的神仙睡,让我睡了一日,我也不会与他善罢甘休。”容景想起那日,依然有些余留的情绪。
    云浅月想着有些事情她虽然料到,但是与他亲口解释还是相差了些距离,她点点头,问道:“在迷雾山没拦住我,你回去之后便攻城引了容枫前来马坡岭,之后故意伤了他,让他命悬一线,等我来救?趁此机会带我回来?”
    容景点点头,“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那也无需下那么狠的手。我见到容枫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了。万一我晚来一步呢?你岂不是要了他的命?”云浅月看着他。
    “我派人冒充八百里加急,让你得到消息的时间安排得正好,你急于救容枫,怎么可能会晚一步?”容景似乎想起什么,有些情绪地道:“若非如此,你竟然就答应夜轻染下了诏书,你……”
    云浅月捂住他的嘴,笑了一下,云淡风轻地道:“答应了又如何,下了诏书又如何?我便早就知道你不会让这些发生的。”
    容景盯着云浅月,忽然苦笑了一下,“你这也是在算计我吗?故意让我心急。”
    云浅月撇开脸,她承认她是在逼他,但若是他不出手,她便真的会嫁给夜轻染。既然他们再无可能,活着如行尸走肉,便也没所谓了。她轻吐了一口气,不想再谈这个,转移话题问,“上官茗玥可不是好相与的,你用了什么代价将他从云山请下来帮你?”
    容景抿了抿唇,似乎有什么不好说。须臾,还是低声道:“他是……”
    “公子!”这时,外面想起墨菊的声音,一改嬉笑,有些凝重。
    容景顿住话,看向门外,收起情绪,温声问,“何事?”
    “收到消息,红阁风露被夜轻暖关押起来秘审。”墨菊道。
    云浅月面色一变,想着指定是风露暴漏了,夜轻暖既然是夜氏暗凤,自然有着非同常人的敏锐本事,风露小丫头虽然激灵,但是还是不足以是夜轻暖这个自小培养的暗凤的对手。
    容景看了云浅月一眼,问道:“因为何事?”
    “应该是昨日主母带公子回来,夜轻暖想要不顾一切拦截,却两次三番被风露打断,回去之后,她细想起来,便留了心,今日将风露叫去,便趁机关押了起来。”墨菊道。
    “秘审的地方可有办法进去?”容景又问。
    墨菊低声道:“这一次夜轻暖来,带了夜氏暗凤的所有隐卫,将秘审的暗室防守得密不透风,如天网一般。可救是可救,但是我们一旦出动暗卫相救,一定损失甚多。”
    容景沉默了一下,声音低沉,“不惜损失,救!”
    墨菊一惊,“公子?”
    “不必了,为了一人搭进去无数人,这不冷静。”云浅月拦住容景,想了一下道:“风露虽然不及夜轻暖,但她也是自小在红阁受过训练的。夜轻暖应是有所怀疑,但是她若是挺住不回答,她也不能奈何。更何况风露是凤杨的人,她在西南平乱的军中立过好几个大功,凤杨在军中有些威信,风露亦是。夜轻暖没有把柄,却关了风露,凤杨定然不干。所以,不能强行相救,只能智取了。”
    “若是智取,耽搁的时间便多一些,她会受苦的,红阁的人你可舍得?”容景问。
    “受些苦而已,只要有命留着就行。夜轻暖不会杀她的。”云浅月道。
    容景点点头,说不惜损失救风露也不过是为了云浅月罢了,他也知道智取是最好的办法。对墨菊吩咐道:“令人鼓动凤杨和天圣军中的人为风露造势,趁机营救。”
    “是!”墨菊松了一口气。
    云浅月又道:“给容枫私下传一封信,他知道风露是我的人,一定会相救的。”
    “是!”墨菊应声。
    容景和云浅月再无吩咐,墨菊退了下去。
    “夜轻暖也在一步步成长,她终是夜氏培养的暗凤,哪怕以前看起来不足为惧,如今也终是不可小看。”云浅月道。
    容景“嗯”了一声。
    “这一回她亲眼见你如此风月立誓,血祭精魂,对你也该死心了。”云浅月又道。
    容景不以为意,“我的心因你而死,因你而活,别的女人,终究是在心外面。”
    云浅月笑了一下,推开他,弯身去捡地上的画纸。
    容景看着她的动作,低声道,“这些让凌莲和伊雪进来收拾吧!你不必收拾了。”
    “都是给我的,自然我要亲手拾起来。”云浅月一张一张地捡着,随捡随看,笑着道:“你的笔墨,千金难求,若是有朝一日没钱了,你就卖字画。”
    容景“嗯”了一声,“应该是养得起你的。”
    云浅月心下一叹,但愿她能活得久些,他们能相处得久些。昨日他血祭精魂,她决然离开天圣大军随他回来,选择的就不再是夜轻染,也决然和生生不离对抗。若是解了生生不离,或者是有了控制之法,她就能活,他也能活。若是解不了的话,那么就一起死了。又何谈以后?
    “会有办法的。”容景蹲下身,也与她一起捡,低声道。
    云浅月点点头。
    书房收拾干净,云浅月喊来凌莲和伊雪,让她们将字画收起来。之后见二人脸色不好,显然是也得到了风露被关押的消息,不过大约是怕她操劳,没禀告。她看着二人道:“风露一定会没事的。天圣军中有容枫和凤杨在。夜轻暖怕搅乱军心,不敢将风露如何,受些苦罢了。”
    凌莲和伊雪愣了一下,齐齐看向容景,了然小姐是从景世子这边知道的消息,点点头。
    “传信给华笙、花落、凤颜三人不可轻举妄动。利用造势救她。”云浅月吩咐。
    凌莲和伊雪也觉得这个最为妥当,连忙应声,走下去传信了。
    容景和云浅月出了书房,外面依然下着雨,他们打着伞往东暖阁走去。来到东暖阁门口,便见屋内有人,容景挑了挑眉,拉着云浅月走了进去。
    珠帘刚挑起,里面便传出熟悉的声音,“我还以为会有一场大仗可打,可以看些你的骨气,没想到不争气,这才撑了一个多月,回来得到快。”
    云浅月一眼看到顾少卿躺在软榻上,懒散随意,旁边桌子上坐着曾经南梁的六皇子。两个人脸色都微带苍白,一个肩膀缠着白带,一个手臂裹着白带。除了外伤,显然还有内伤。说话的人是顾少卿,显然是在说她。她随意地道:“刚一场小战,一个小阵,便让你伤得去了半条命。若是真再打一场大仗的话,你还有活路?”
    顾少卿不屑地嗤了一声,“本将军是故意伤的。”
    云浅月好笑地看着他,“是吗?那真是屈了顾将军的才华了,还得配合我故意受伤。”
    顾少卿一噎,顿时恼道:“你这个女人,在天圣皇宫待了一个多月,没学会别的,到学会伶牙俐齿了。”见云浅月笑着不再说话,他瞥向容景,“终于得偿所愿将女人夺回来了!有心情享受温柔乡了,是不是该顾忌一下这里的五十万大军?”
    容景拉着云浅月坐下,随意地问,“如何顾忌?每个人给找一个女人?”
    顾少卿嘴角一抽。
    云浅月看了容景一眼,没说话。
    六皇子接过话道:“每个都给找一个女人比攻一座城池还难吧!”话落,他看向云浅月,慢悠悠地道:“不知道表妹是否舍得荣华宫里刚发芽的牡丹?”
    云浅月想着这六皇子从困境里走出来,被容景收服,为他效力,如今找她报以前的仇来了吗?她看着他,“我舍不舍得荣华宫里的牡丹到没什么,总归是几朵花而已。可是就是不知道表哥是否舍得夜轻暖这朵皇家的娇艳之花了。”
    六皇子一噎,恼道:“一个女人而已,我和她又没什么,舍不舍得能如何。”话落,他斥道:“你果然还是以前的本性,这么些日子也没将你磨平些菱角,没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云浅月看着他,终于笑了,“哥哥和洛瑶一身轻松地去逍遥了,将你和翠微公子抵押在这里给慕容后主效力了。你们在,南梁曾经的群臣和子民便可心安。”话落,她啧啧了两声,“表哥就甘心让哥哥嫂嫂逍遥?”
    六皇子脸色一僵。云浅月说中的事实他无法反驳,忽然转向容景,恼道:“什么时候出兵攻打马坡岭?别告诉我你要歇上十天半个月?五十万大军可不想干等着你们泡在温柔乡里。”
    容景闻言淡淡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温声问,“今日如何?”
    六皇子一怔,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没意见,他点头,“好!”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江山天下,总要收复,有的人注定是夫妻,有的人注定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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