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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活命改拿修罗场剧本 第26节

      但偏是个孤魂野鬼。
    鬼和人不同,往往更为极端。倘若心生欲念,便会不受控制地膨胀,再逐渐挤占其他感官、情绪,直至化为本能。
    换言之,眼下她遭受火符焚魂却毫无反应,要么是性情坚定,咬着牙忍受磋磨。
    要么,便是她已被催生出足以压下痛觉的鬼欲。
    蔺岐望她一眼,心底斟酌着哪种可能性更大。
    似是感受到他的打量,月问星的头没怎么动,只僵硬地转过眼珠子,剜着他。
    “看什么?”她语气阴冷,带着明显的戒备意味。
    不等蔺岐应她,床帘后的奚昭就先出了声:“谁进来了?”
    “是个道人。”月问星俯下上半身,没骨头似的倚在床边,脸紧紧贴着床帘,“奚昭,你有没有好点儿?”
    “嗯……”奚昭应得有气无力,“吃过药就好多了——是蔺道长吗?”
    月问星不大愿意聊起他:“不知道姓什么,只知道是个道人。”
    确定奚昭气息平和后,蔺岐这才上前:“奚姑娘,是我。方才师父来信催促,故回了宁远小筑一趟。”
    奚昭:“我听周医师说了,道君找你是有什么急事吗?我这儿也不打紧了,若有急事,小道长可先去忙的。”
    她这话说得费劲儿,末字落下就开始咳嗽。
    “无妨,已处理妥当。”饶是有月问星在旁盯着,蔺岐也直言不讳,“奚姑娘,鬼魄近身并无好处。”
    眼一转,又冷视着月问星。
    却道:“鬼魂游离于世,还当引去鬼域。”
    听见这话的瞬间,伏在床边的月问星缓抬起眼帘。
    没什么精神气的瞳仁就这么直直盯着他,比起人,更像是藏在山间野庙里的小石像,空洞怪谲。
    霎时间!围在房间四周的符阵遽然显形。
    像是狂风吹动下的篝火,三圈纯阳符火剧烈颤抖着,颤抖出压抑至极的鬼号。
    整间屋子都被亮堂堂的火光映满,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床帘里伸出,拂开帘子。
    风止符停,房中又归于昏暗。
    奚昭的脸露了出来,带着些许疑色。
    奇了怪了。
    她刚才明明看见外头亮得很。
    见房中没什么异样,她压回狐疑,问:“小道长,你要引她走吗?”
    ——脸色更差了。
    看见她的第一眼,蔺岐便冒出这念头。
    不知从何生出股不悦,他道:“此事并非岐职责所在。”
    “那不就行了。”奚昭说,“她影响不到我,外头又在下雨,就让她在这儿待会儿吧。”
    “但……”
    “她叫——”奚昭顿了瞬,隐去姓氏,“问星。我先前说撞见鬼了,就是她。道长说得不错,她确然不是什么恶鬼。方才这里没人,也是她一直陪着我。”
    “奚昭。”月问星忽然唤道,一手拽住她的袖子。
    奚昭转过头看她:“怎么了?”
    月问星摇头,俯身,脑袋隔着被褥轻抵在她腿上。
    “你还在怕我么?我不会伤你的。”
    哪怕隔着被子,奚昭也能感受到那沁入骨头的凉意。她忍过寒颤,低头轻轻揉了下她的发顶。
    “我知道。”
    蔺岐稍蹙起眉。
    方才他和奚昭说话时,月问星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望着奚昭。
    而眼下——在奚昭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后——她的头枕在奚昭腿上,那双漆黑眼眸却隔着散乱的发丝,从暗处窥探着他。
    用那分外沉郁的眼神死死咬着他,一眨不眨,像是久不见光的深潭洞穴,令人深觉不适。
    他忽然想起方才连纯阳火符都险没压住的阴戾鬼气。
    眉头愈发紧拧。
    并非……恶鬼吗?
    第20章
    蔺岐不是没和鬼打过交道。
    比起妖祟,鬼魅的情绪状态太过失衡。他犹记得曾经遇见过好些鬼魅,都是前一瞬还和常人无异,转瞬就陷入狂态,妄图以焚毁魂魄的方式牵连他一同送死。
    也是因为碰上的次数太多,他对鬼魅尤为谨慎。
    况且还是个不知来历的鬼魄。
    “奚姑娘,”蔺岐问道,“擦过草药后,手上的契印可还会灼痛?”
    奚昭拍拍月问星的背。
    后者会意,慢慢腾腾地坐起,半边身子又隐在了昏暗中。
    “有些,不过好多了。”奚昭说,“先开始像火烧一样,疼得不行。现在就和擦了辣椒差不多,烧着疼,但不至于那么难受。”
    蔺岐颔首:“两刻后要检查一番,再换药。如此,要不了多久伤痛就能彻底缓解。”
    在喝下姜汤的时候,奚昭就知晓这回怕是要受不小的罪,心里早有准备。而眼下她更担心另一事:“那……既然喝了这汤,契印是不是就没用了?”
    蔺岐沉默片刻,最终应是,又道:“短时间内不宜定契,等气脉平和了再作考量。不过昨日下午那次未受影响,印记仍旧有效。”
    顾虑到月问星在旁,他有意说得模糊。
    而月问星也的确听得半懂不懂。
    有好几次她都想插一句话,可连他们在说什么都不知晓,根本无从开口。
    这倒在其次。
    方才听他俩说话,她明显察觉到奚昭在蔺岐面前更为放松。虽不是时时都笑,可神情言行都要松泛许多。
    而面对她时,她却总是紧绷着。偶尔碰着她,也会感受到她的僵硬。
    越想,月问星的心底就越发不是滋味。
    她张开嘴,下意识想要叫奚昭一声。
    可还没出声儿,余光就瞥见自己的袖口颜色在变淡。
    或说得更准确些,是她在逐渐变得透明。
    一丝惧意从心底抽出,化为铺天大网将她紧紧包裹住。
    头脑眩晕之际,奚昭忽看向她。
    “问星,你要走了吗?”
    月问星一怔。
    她的身躯本就是半透明的状态,消失时更不易察觉。
    不想竟会被发现。
    好半晌,她才讷讷应道:“嗯。”
    奚昭想了想:“要是这场雨不停,那明日里还能见。不下雨倒也没事,后天就是月圆夜,晚上照常能见面——下回你还来吗?”
    这话问得月问星猝不及防,直到身影变淡,淡到仅能看见浅浅的一层影了,她才慌张开口:“来!来的!奚昭,奚昭……”
    最后一点尾音落下,她彻底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她看见四周有黑影拔地而起,像笼子一般将她罩起来。
    黑影快速聚合,最后在顶端合拢,将她的视线彻底挡住。
    入目皆黑。
    随后被剥夺的是听觉。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中,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连同她自己的声音。
    但最为折磨人的并非是无边无际的黑。
    很快,她就感觉有水一样的东西从四周灌来。奔涌进她的耳朵、口鼻,甚至是眼睛。
    鬼魂没有呼吸,可溺在这“水”里,她却生出种窒息感。
    像是被人堵住喉咙,呛得她想要咳嗽、挣扎,胸腔快要炸裂。但只要一张嘴,就有更多的水涌进,挤涨着她的肺腑。
    不多时,她的意识逐渐混沌,身体无意识地痉挛着。
    陷入昏厥的前一瞬,“水”像是海潮般倏然退去。
    窒息感瞬间消失。
    她大张开口平缓着剧烈的呼吸。
    但痛苦尚未平缓,“水”又涌了上来,将她拖入窒死的囹圄中。
    循环往复,不知终日。
    挣揣中,她望着黑漆漆的前方。
    她讨厌水。
    流淌的河也好,波光粼粼的湖也好。
    雨也好,叶尖落下的露珠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