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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而世间本就是由这许多层结界组成的,有美好的人间,也有黑暗逼仄的鬼道、妖界,各人蛰伏在属于自己的旮旯角落,偶尔相交,各有各的命数。

    严小刀没忘了给那几位早被撇在后面的弟兄发了几包烟和两瓶酒,让他们去村口台球厅和饭馆自行消遣。

    自从上车回家那一刻开始,凌先生就享受到了严总母上大人的碎碎念功。

    “这个谁,小凌,我们这穷乡僻壤的,确实离城里太远、太远了,辛苦你大老远地过来看……”

    “小凌,路上不好走吧,主要是路不好,颠得不舒服吧,真不好意思啊……”

    “孩子啊,你在他公司做事?还是……你大学毕业了吗?”

    凌河笑意渐浓:“阿姨,我今年高考。”

    严小刀忍无可忍:“妈您就别听他说话,没一句真话!”

    凌先生确实长得“少相”,严妈半信半疑,当真认为这个帅哥今年参加高考也是很合理的。

    凌河颇有领悟力地破解到对方一番说不出口的关怀。自从一出教堂大门走在阳光下,严氏一眼就看到他需要拄拐行动趔趄迟缓的下半身,一直闭口不问,但又似乎打心眼里感到疼惜和过意不去了,想要关怀,不知不觉想要散发母爱的光辉。

    这种母爱笼罩全家、头顶光芒万丈的温馨感一直持续到这天中午,最终化作饭桌上盛的满满堂堂的炖鱼、烧鸭、酱肘子、香椿炒蛋、香干腌马兰头、玉米贴饼子、菜肉大包子,以及单单给凌河剥好的香甜糖炒栗子。严总上桌抄起筷子一看:“呵呦,妈您竟然给他剥栗子!”

    严妈一脸理所当然:“我看小凌手挺细的,别伤手了,你手硬么……诶?你想要我也给你剥。”

    严小刀连忙一摆筷子:“甭用,我喜欢直接嚼壳。”

    严妈又问:“出什么公差,你那个、那个干爹,专门派你去的?”

    严小刀低头啃饼点头:“嗯,去外地公司视察一圈就回来了,公费旅游,各种饭局。”

    也确实是公费“旅游”,各种高档饭局兼吃喝嫖赌,不算对母上大人撒谎。

    严妈追问:“怎么又派你去,他不派别人啊?……挺顺利的?这回没出什么事啊?”

    严小刀神情自若:“没什么事啊,哪回我也没什么事!”

    严妈是目不转睛瞧着两人吃饭,自己都忘了动筷子,当然,主要还是看儿子。凌河认为,那眼神里总掺杂许多说不清道不出的情感,是忧虑、担心、不舍、无奈、甚至经年累月积压的歉疚之情悄然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严妈将贴饼子煎锅端回厨房,从严小刀背后轻手轻脚走过时,眼底神色一变,分明曝露出一道强烈的带有审视感的焦虑,硬是把话给憋回去了不敢说。已经沉默着放任和纵容了这么些年,现在你说什么还管用?

    她最终还是揽住小刀的肩膀,很体贴地从肩到腰捏了捏,又捶了捶,又用力拍了拍,舍不得撒手似的……

    “妈……回头我给您捶成吗?”严小刀哭笑不得,悄悄皱起了眉。

    “阿姨,您厨房蒸锅里的釀豆腐好像熟了,我想帮您端但是我也帮不了,阿姨麻烦您劳动了。”凌河眼明嘴快就帮严小刀解了围。他都看出来了,慈祥的老妈有几下恰逢不巧捏到某人右臂伤处,那手劲隔着西装将严小刀额头生生逼出一层冷汗。

    “能不出差就不要去了,那么远……以后跟你那位干爹求求情,让他开个恩,咱就不要再去了么……”严妈偶尔避开视线,状似自言自语。

    严小刀心平气和道:“妈,我给人家做事,总得干活儿拿钱,不然公司里白养我这么个闲人?”

    “也是,人家不能‘白养’了咱们。”严妈表情倏地黯淡,眉梢眼角露出强烈的愧悔自责,“也是怪我这些年拖累你,家里没钱没土地没有亲戚帮衬。我也没什么本事,就没找着个能顶事养家的男人,没能给你过上好日子,一大家子最后都变成你的拖累,当初……也只能接受那样了。”

    严小刀正色道:“妈您这什么话。”

    严妈仍是剥着栗子,微微下撇的嘴角抖出辛酸,低声自言自语:“现在就盼你平安就好,你小时候漂亮着呢,比现在好看,猜想着你母亲应该也是漂亮贵气的人,一定是名门大户的闺秀小姐,肯定比咱家这样寒酸的强多了!还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天父都不会宽容我了……”

    严小刀语塞,都顾不上劝解宽慰,心虚地飞快瞥了凌河一眼。

    恰好凌河也快速瞟他一眼,眼里分明是不知情而感到惊异的,但那对浅绿色瞳仁里流动的光芒异常平滑冷静。凌先生在鲨鱼池子里舌战群雄尚且脸不变色气势如虹,这点小场面有什么撑不住的?他对着面前一锅炖鱼大快朵颐,绽出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俊美笑容:“是吗,阿姨,严总小时候很漂亮?能比现在还帅?您一定找一张照片给我看看。”

    严妈抿嘴笑:“嗳,没你漂亮!小伙子你才是真俊,十里八乡我也没见过有你这么俊的!”

    凌河又指着柜子上一捆摞好的黑色手工布鞋转移话题:“我说严总上哪弄来这么好穿的居家布鞋,还穿出来给我们显摆,外面都买不到,我能求阿姨您也给我做一双吗?”

    “成的,都没给别人做过,你稀罕啊我给你做嘛!”严妈重新开怀,笑模笑样的眉眼间犹存年轻时的风韵,眉毛和眼线都描得很好,一看就是利索的女人。

    “我们太稀罕了!”凌河搁下筷子,“这锅贴饼子我也帮严总打包一袋拿走,让他吃夜宵别再啃凉包子。”

    母爱光环笼罩头顶的严妈上下不停打量小凌先生,就差再问出来,这招人疼的小帅哥,你还缺衣服裤子帽子和围巾吗,你爱吃芝麻椒盐烙饼、蜜枣发糕和驴肉火烧吗!

    严小刀发觉,凌河这个人,在他尝试着想要懂事、有礼貌、有人情味的时候,那是非常懂事、非常有礼貌、非常讲人情味的,让他这颗久经江湖的老心都软成那一团绵软甜香的栗子瓤了。

    饭后出去溜食,严小刀出门时将风衣往身后抖开,唇边带笑,身形都显得更加高大俊朗。

    隔壁门口坐的大叔笑呵呵招呼他:“嗳,小严老板,回来瞧你妈妈啊?你妈真有福气,晌晚过来吃个饭嘛。”严小刀答应着,还童心未泯脱掉风衣陪隔壁几个小孩玩跳房子。

    他跟一群孩子单腿蹦得意气风发,心情真是极好的……

    严氏她家住的是这村看起来最新最气派的二层白墙小楼,独门独院。不用说,这是她利索能干的儿子掏钱孝敬的。除此之外,这村通往城里的柏油路以及新换的灌溉引水渠也是严总六年前掏钱雇施工队修的。

    严小刀载着凌河在乡间兜风,停在一片旷野之隅,指着远处煤山:“那里在我小时候,就是个私人非法开采的小煤矿,现在还是个非法开采的煤矿。”

    煤山在阳光下泛出震撼壮观的金属光泽,周围厂房朝天喷着褐色烟尘,烟柱如同江口的滚滚波涛。壮丽的景色之下,不知埋着多少无名氏卑微嶙峋的破皮瘦骨与不为人知的往事沉疴。

    “我小时候在那个山里挖煤。”严小刀说。

    凌河完全以为这人扯淡逗他,讥笑道:“挖煤能挖出严总现在一身能耐本事和人物姿色,早知我小时候不该出去留学当假洋鬼子,也跟着你在这下面打井挖煤!”

    严小刀坦率道:“我说真的。”

    凌河错愕地盯着小刀,一时无言,回想严妈方才饭桌上一番掏心掏肺的自言自语,没能给你过好日子,没有照顾好你,更觉无言。

    严小刀反而兴致高昂,又问:“你坐过挖掘机没有?”

    凌河平生难得遇到让他都预料不及的变故,挖掘机又是嘛玩意?他又没念过蓝翔,没玩过挖掘机。那煤山旁边停着一辆作业间正在午休的庞然大物,伸出长长的一根神钩铁壁,擎着那轻而易举将地上刨个大坑的爪子。严小刀过去给司机塞了包烟,然后不由分说把凌河拖过去了。

    凌河算是明白了:“严总,你也开过这玩意儿。”

    挖掘机驾驶位特别高,严小刀几乎跪着把凌河顶进去的,让凌河坐在那驾驶位靠椅背的位置,然后试图将自己挤在凌河身前,嘚瑟一手怎么驾驶这台挖掘机。

    这座位就显得太狭隘局促了,严小刀一坐下去,身后的人不爽地哼出一声,已是忍耐到极限没有发飙喷毒,却又话里有话:“严总,您真把我当成未成年,还没高中毕业?我也没那么‘小’了……”

    严小刀也很局促,他是很有存在感的身材,前裆已经顶到方向盘了。

    严小刀扭回着头,皱眉:“你往后点儿。”

    凌河:“我没地儿了,你往前。”

    严小刀:“我也没地儿,你再往后!”

    凌河:“你坐我腿上。”

    严小刀认真考虑了一下:“我太沉,怕把你腿坐坏了。”

    凌河不屑地送他一个白眼:“我是瓷的吗?就你这点分量,坐!”

    严小刀坐凌河大腿的时候,觉得他用后心位置可以听到凌河叠落着的心跳,而且对方比他心跳更快,比他更压抑不住那隐在深渊中被刻意稀释的期待和欢愉。那个心跳曾在他面前骤停,他曾经与命运相搏疯狂地按压那个胸口,现在那颗心听起来无比生动活跃,像是对他倾诉埋藏内心深处的喜悦……

    在这世上,他们曾短暂地流落人间,每一口呼吸都让人想要留住。

    夜,两人并排躺在严家白房子二楼的一张床上,恰好能从窗户望见漫天星图。雾霾被风吹散时,夜空中呈现一道璀璨动人的星河。

    两人都无睡意,盖一床棉被聊天,就十分的满足。凌河眼底旋转着绚烂的星空,用委婉的声音念白:“我妈妈是在我六岁念小学一年级时去世了。”

    严小刀转过脸平静望着身边人,内心澎湃。他明白凌河为什么提起这个话头。凌河不主动探问严家母子间不为外人知的故事,却选择了以退为进,主动讲自己的家事。

    “我父亲很爱我的母亲,他们是在贵族私校中学时的青梅竹马。印象可能不太清晰了,记得我母亲她很漂亮,喜欢把长长的细软的卷发盘起,再让一缕发梢垂落胸前,就像仙女一般。她每晚捧书用英文给我讲故事,记忆里那声音像夜莺一样婉转动听,我现在仍然时常梦到那个讲故事的天籁之音。只是后来她身体不好,病了两年,发达的现代医学成就都没能挽救她,大约就是家族遗传性的致命免疫系统障碍及血液疾病,她病死了。”

    “我父亲就没有……没有再娶了,一生也只爱我母亲一人,直到他去世。”

    凌河闭上眼,似乎陷入一段久远的回忆,不知被碰触到哪一段湮没尘封的往事,就在此时浸入一种难以自控和自拔的悲伤情绪中。悲伤却又因为这人极其强大稳定的心智而遭遇全力压抑,没有爆发出任何强烈情绪,只在喉间和胸口隐隐透出短促的哽咽和痉挛。

    严小刀十分体贴地在适当时候保持沉默,等待那些唏嘘最终归于平静无痕。

    一位痴情没有再娶的男人?

    这是那位生意圈内风评极烂声名狼藉的老棺材瓤子?这是凌河曾经自己口中声称的“十恶不赦、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之徒”甚至“从棺材里爬出来拖着一身腐皮烂肉解释”都很被儿子嫌弃的凌煌?严小刀那时也有一丝莫名的纳罕和茫然。凌河口中的“父亲”角色是自相矛盾的,不知哪一套描述才是这个人的真情流露。

    凌河很自然地将视线转向严小刀,该你了。

    故事太长严小刀琢磨究竟从何说起,倒也没什么值得扭捏隐瞒:“听我妈说,她是在坐着平板车进城往省会医院的路上,她的……怎么说呢,第二任丈夫拉着她、他俩有先天缺陷残废的儿子、还有她第一任已全身瘫痪的前夫,就在路边碰见了我这么一个,据说可能当时在那方圆两里地流浪了仨月吃了仨月剩饭渣子还被狗追着撵快要饿死的小孩。然后,她跟她丈夫,还有她第一个男人,他们仨人把板车就停在路边,商量或者说争执了一个小时,因为家里再多一口人的富余饭都没了,再进来一张嘴就要抓阄选先溺死床上瘫着的哪一个……她不顾她那俩男人的一致反对,最后把我拽上了平板车。”

    饶是天资过人的凌先生,也让这信息量宏大但深刻抓住人生重点的两句话,深深地怔住了,需要时间消化。

    凌河盯着严小刀,脑内狂跳的思维意识却已穿透眼前人的衣装和躯壳、穿越二十多年时光的重重阻隔,呼啸着掠过那许多陈年旧事,再啸叫着重新涌上他的眉心,那一刻,也好像把一切由来都弄明白了……

    第二十七章 苍天无泪

    善良且在逆境中隐忍坚强的严氏, 当然也没有选择回家以后组织一场集体抓阄溺死任何一个人。

    她就是一眼看上了当时脸上糊着泥土红皴、纤瘦如柴、但至少骨骼硬朗四肢健全能还能跟狗掐架抢食的流浪男孩, 无论她当时是出于某种对自己残缺孩子的弥补找全心理,还是出于给家里将来添个有手有脚壮劳动力的需要,或者根本就是已经预见到农村人养老不易负担太重医保社保都靠不住、需要有个健全男丁养老送终的未雨绸缪。

    来路不明没爹没娘的严小刀,成为这本已破败穷困不堪的家庭的新成员。家里多余的一张床也匀不出给他了,只能每顿匀出一些红薯和土豆, 米面不够吃, 蔬菜肉类基本只能分给瘫痪病号。大床上睡着严氏夫妇与没有自理能力的病孩子, 一道帘子另一侧睡着同样没有自理能力需要严氏时常起夜照顾吃喝拉撒的前夫。严小刀睡在门边, 漏洞的墙外拱着家里两头猪。他成了哥哥,需要帮忙照顾比他还小一岁的那个弟弟。

    携着病患前夫一起改嫁是严氏找第二任丈夫时提出的条件, 这在比较难娶媳妇的北方乡村地区相当普遍。越是年龄大而条件不好的人家,也没的挑了, 有的女人甚至带着前任公婆进门, 令本就家徒四壁捉襟见肘的生计更加雪上加霜。

    但严氏也无法接受旁人碎语闲言式的好心“建议”,将前夫抛在路边等死,她的良心做不到。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捡来的严小刀,确实是个能干也能吃苦的孩子,干活儿永远比说话多,不说废话,不吃白食,不会让养他的人白赏了他这口饭,从小就是。

    剪了头发在池塘里洗涮干净的严小刀,竟然是个帅气的少年,五官俊朗打眼,让严家人眼前一怔,又觉着赚了。严氏那时心中感到慰藉,甚至开始幻想这个勤劳健全的大儿子成年后有模有样也有手艺,就可以为家里娶一房贤惠得力的媳妇,生活就有指望了。

    家中日子相对最好的也就那一两年,严氏的丈夫经常去附近村镇接短工,哪里工时紧张缺人就去哪补缺,报酬较高,又能经常回家照应。

    然而这个家庭沉重的打击从第三年接踵而至,男人有一次被老乡叫去接了一个短工,是省内一家很有名的建筑工程公司承包的水塔工程。春节前缩短工时追赶工期,生产安全措施就形同虚设,没出事就能省时省钱,出了事就全完。那水塔的脚手架从顶上坍塌,瞬间让十几个贫困家庭临近年关盼望亲人拿着工钱归来的希望,彻底破碎成一场噩梦……

    比这场事故本身更残酷的是,严氏的丈夫没死,只是被砸成了半植物人。

    直接死亡的工人优先得到了赔偿,半死不活的人还没来得及拿到应有补偿,工程公司的负责人在这个时候跑路了。对事故负有连带安监责任的镇官员被暂时捋了官职,而资产雄厚的总公司根深树大,弃烂尾工程于不顾拂袖而去,穷到烂泥里的普通人家是没有资格和能力去打官司的。

    严氏的丈夫辗转病榻两年在各大医院进进出出,耗掉了家中全部积蓄和几十万外债,借债借到远近亲戚邻居已经没人想见到他们这丧气的一家人。这个男人直到郁郁而终都一直想不通,当初怎么运气那么差,没有直接砸死,没能给女人和孩子留一些钱。

    这时留给严氏的就是病号和一屁股欠债,她也只剩一个小刀可以依靠。

    严小刀用当初拉着他回家的那个破板车,拉了那个男人的遗体上山葬了。

    随之陆续而来的是各路讨债者,包括农村放高利贷的很有势力的团伙,一般是靠坑蒙拐骗式的集资骗来村民的钱,再放贷出去,空手套白狼,一坑坑死两拨人。

    他们家经常一大早起来瞧见门上插着一只斧子。就严家那扇破烂不堪的门,斧子都快插不住了。

    严小刀在附近村庄打各种工,挣钱替全家还债,能叫得出来的活儿好像已经没有他没做过的。

    严小刀是差不多那时认识了他干爹,一个在镇中心农贸集市里摆摊卖鞋卖女式衣服的小贩。戚宝山当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白净面善,讲义气且与他投缘,主动喊他“干儿子”,每天碰面给他买包子吃,塞他一点小钱。只可惜,这干爹摆摊也没挣着什么钱,每晚背着全副家当在各个夜市之间被路匪市霸和城管们赶来赶去,也是个一穷二白的单身汉子。

    戚爷还是戚叔的年纪,半开玩笑地逗他:“儿咂,你知道我为啥单单看上你、不认别人啊?我在回马镇上见过一个非常灵验的半仙,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会遇到一个出身爹娘不详的孤儿,会是我这辈子升官发财走黄粱运的一位福星大贵人……儿咂你信吗?”

    高利贷团伙砸上门了,实在扒不出一分财物,要求他们家拿个劳动力去矿山煤山上顶债。这也是附近煤山老板胁迫和使唤廉价劳动力的好手段。

    严氏说,我男人没了,上一个男人还瘫在里屋床上,家里没人了。

    那些人指着门外猪圈里喂猪的十岁的严小刀说,撒谎!你家不是明明还有一个男人吗!

    严小刀就被那些人带去煤山了,严氏无力阻拦也抢不回儿子,伏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