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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节

      郑袖有唯一一个堂妹郑非夜,便是嫁给了孟侯。

    所以众所周知,大秦十三侯里,孟侯和郑袖走得最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孟侯便是郑袖拉拢的心腹,付出的是联姻和给予一部分胶东郡利益的代价。

    杀九死蚕是郑袖春伐楚最大的目的,此时已经有数位王侯死在了阴山和阳山郡的战场上,早有军情表明孟侯也到了阴山一带,但到这时未出现在战场上,他又能去哪里?

    “孟放鹰的性格和郑袖差不多,不到最有把握的时刻,他都不会出现。所以他深得郑袖信任。”

    丁宁垂下眼睑,漠然地说道。

    当他的脸色变化之时,一道冷淡威严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你果然对我很了解。”

    也就在这道冷淡威严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玉勾太子乱跌乱撞,正在溃败腐烂的身体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击碎。

    片片惨绿色的碎屑如千万道利箭落于尘山深处。

    “玉勾太子虽空得名号,窃世盗名一般还不自知,执念不去,但毕竟是皇室骨血,至少也要让他干脆的死去,留有一些尊重。”

    一名身穿侯王朝服的中年男子从尘山中显现出来。

    他的双鬓虽然已染了风尘,但是面容依旧俊美,只是裸露在袖外的双臂却是给人一种坚硬如铁的感觉。

    肌肤表面的一些伤痕,就像片片的刀锋刮过,但养好的伤痕,却又像铁片覆盖,甚至闪耀着森冷的光泽。

    他原本是边军中一养鹰人。

    蓄养的鹰也只不过是用来传递军情,然而他花了二十余年的时间,却从边军的最底层爬到了长陵的高处,成为了大秦王朝的王侯,而且娶了胶东郡另外一名天下闻名的美女,郑非夜。

    “你就是王惊梦。”

    孟放鹰深深的看着丁宁,然后说道:“圣上说的果然不错,你不是九死蚕的传人,而是他本身的重生。”

    ……

    丁宁看着这名熟悉的男子,没有应声。

    此时思索任何应声的话语没有任何意义。

    关键只在于,尘山内外,还有谁能够阻止郑袖的这招棋子,最后真正的收官者。

    林煮酒和张十五来不及。

    他们原本就原在楚都,而且关注的重点本来就在如何确保楚都不乱,以及保证赵香妃不死。

    “还有什么遗言么?”

    孟放鹰收敛了嘴角淡淡的微笑,看了一眼长孙浅雪,然后认真的看着丁宁提议道:“或者可以说一下九死蚕的秘密?这样我或许也会让这里所有人死得更轻松一些。”

    “我即便是真说九死蚕的秘密,你敢听么?”

    丁宁突然笑了笑,微讽地说道:“哪怕你从我这里听到,又告诉了郑袖,郑袖会容许天下有除了她之外,另外知道九死蚕秘密的人存在?”

    孟放鹰猛然一滞,心中寒意顿生。

    第八十九章 师叔

    “叶新荷强还是你强?”

    丁宁平静的看着孟放鹰,问道。

    孟放鹰面色再变,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进来了,我死了,你活着出去,今后会怎样,你想清楚了没有?”丁宁的神容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像平时平和的陈述着某个事实,“如果你和叶新荷比剑,死的应该是你而不是叶新荷。那为什么是你来而不是叶新荷来?”

    “不要告诉我叶新荷在长陵还有别的事情,没有任何事情有毁灭九死蚕更为重要。”

    丁宁看着嘴唇微动的孟放鹰,根本未曾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道:“你说过我对郑袖很了解,在我看来,要想彻底毁灭九死蚕,她便只会采用一种手段,让任何接触过九死蚕的人全部死去。”

    孟放鹰的眼睛眯了起来,寒声道:“简直是荒谬。”

    “郑庵本来老得快要老死了,烈火上人本来也不算她的人,至于玉勾太子,恐怕最好他去死。”丁宁微讽地说道:“如果你相信这些人都是必死的棋子,但是你却可以独活,过得很好,那只要你能说服得了你自己。”

    孟放鹰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阴霾,还未有更多的反应,在一旁听得清楚的烈火上人却已经浑身冷汗淋漓。

    他觉得丁宁说的很对,而且说的很简单透彻,只是他先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

    孟放鹰沉默了片刻,然后抬了抬头,说道:“照你这么说,我来见你了,就只有死了?”

    丁宁平静的看着他,依旧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有个问题你们这么多年真的没有想过?你们大秦十三侯里绝大多数人,为什么要选择站在郑袖一边而不是站在巴山剑场一边?”

    孟放鹰心中一跳,但是没有马上出声。

    “王侯若是长存,和当年的旧权贵门阀又有何区别?好不容易战胜了那些旧门阀,结果再生出一些权贵门阀么?”

    丁宁缓慢却清晰地说道:“即便是当年强横无比一统天下的大幽王朝,最初之乱也是七名封王的叛乱,虽然武力平复,但是大幽王朝元气大伤,又给了更多的叛军希望。当年的巴山剑场便只想要一个高度集权的中央皇朝,而不想要诸多的封侯存在。所以当初你们很多人才配合元武骤然兵变,对付巴山剑场。但是这些年你们真的没有想过,郑袖和元武虽然除了巴山剑场,但所有一切,却都在按照巴山剑场的路在走。因为只有这样的一个中央皇朝,才能让他们的权势到达顶点,才能建立万世不变的基业。”

    “这一场大战,即便九死蚕真的被灭了。但是又能剩下几个侯府?”

    丁宁淡淡的笑了起来,“在这阴山战场和阳山郡战场上,要消失多少侯府?”

    ……

    尘山里阴暗明灭变化的光线落在孟放鹰的身上。

    他的睫毛不断的颤动起来,他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出声道:“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

    丁宁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你还是要死,我还是要杀你。”孟放鹰深吸了一口气,认真而感慨地说道:“不管郑袖到底如何想,但是我和你早在很多年前的长陵便分敌友,就像黑夜和白昼,已经不可能共容。”

    丁宁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所以说了这么多,我还是要杀了你。”

    孟放鹰看着丁宁,说道:“不过说这些也不是全无意义,至少提醒了我一些该警醒的事情,所以我必须感谢你。”

    丁宁突然笑了起来,道:“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孟放鹰微微一怔,心中涌起一些不好的感觉。

    “这些我好不容易提及的,能够拖延你一些时间的话,终于让我拖到了人来,而且还是一个我很喜欢看到的人。”

    丁宁松了一口气。

    他的背心已经完全湿透。

    前面说那些话的时候,已经是很接近死亡的时刻。

    孟放鹰霍然转身。

    这一刹那他依旧有杀死丁宁的把握,但是他感知到了真正的危险,他自己不想死,所以他必须确保自己的安全。

    他身后明灭不定的尘影里,随着一股气浪,出现了一道瘦高的身影。

    丁宁有两柄剑,一柄末花,一柄大刑。

    这道瘦高的身影也有两柄剑。

    一柄剑的剑柄分外的长,横在胸前,而另外一柄是普通的白玉小剑,挂在腰侧。

    孟放鹰并不认识这人,但是在看清了那柄白玉小剑的时候,他便瞬间想到了这人的身份。

    此时他的身后,丁宁却已经退远了,然后对着来人躬身行礼,声音里面说不出的高兴,“师叔。”

    “李道机。”

    孟放鹰喝出了这来人的名字。

    这人和所在的修行地在之前并不出名,在长陵而言甚至不入流,然而在一年冬里,这修行地的宗主薛忘虚入七境,击败了梁联梁大将军。

    这修行地便是白羊洞。

    被郑袖下令合院的白羊洞。

    白羊洞又出了丁宁这样的天才,于是便名噪一时。

    张仪、苏秦、李道机这些白羊洞的重要人物的名字,便被长陵的修行者知晓。

    “就凭你?”

    孟放鹰陡然大声的冷笑了起来。

    虽然丁宁利用口舌拖延了时间,终于拖到了一个人来,然而这只是一名白羊洞的修行者,在昔日离开长陵时只是六境,现在哪怕真的已经到了七境,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这不是凭什么的事情,我既然握着白羊洞的宗主剑,我便是白羊洞的宗主。”李道机和昔日在长陵相比,显得更加清瘦了一些,老了一些,也更冷峻了一些,“我既然是他的师叔,就会出剑。而且我不一定要凭我来战胜你。”

    “我在入阵来之前,我在远处看到了一道剑光。”

    顿了顿之后,李道机看着孟放鹰,接着说道:“我虽然离开长陵日久,但是依旧认得那道剑光是方侯府的曜天光,是方侯府用来传令的剑光。”

    孟放鹰的呼吸骤然停顿。

    “方绣幕!”

    澹台观剑惊喜的叫出了声来。

    第九十章 不变

    澹台观剑很少如此喜形于色,但是他现在真的很高兴。

    他当然也不想死。

    对于他而言,方绣幕就是那种只要能够赶到之后就可以保证他们不死的人。

    能够代表方侯府发出传令剑光的人,只可能是方绣幕。

    孟放鹰又沉默了片刻。

    他很清楚方绣幕的分量,然而他的头还是抬高了些,他看着千座尘山外落下的天光,嘴角弯起倔强的弧度:“昔日我在边军放鹰,便没有想太多。我是边军军士出身,所想着的只是这个帝国最终能够和昔日大幽王朝一样一统天下,建立无双霸业,若是我能够成为将领,自然也可以名垂青史。当年对于长陵权贵到底谁争赢了谁我并不关心,到了今日,我心不改,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关心的是复仇,但我所想的只是灭了你们,灭了这楚王朝,我大秦便无抗手。神仙的恩怨和凡人所想的事情不同,而凡人终究多过神仙。所以当年既然你们已经输了,那现在你就更不可能赢。”

    顿了顿之后,他低下头来,看向丁宁和李道机,缓缓说道:“就算方绣幕又能改变什么?既然你能看到他的剑光,我座下三鹰自然也能看到他的剑光,还有……关键在于,你能阻拦我多少时间?”

    说这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目光停顿在丁宁的身上。

    这是一种警惕。

    他已经见过了丁宁是如何借用烈火上人的真元,在他看来,既然李道机是丁宁在白羊洞修行时的师叔,丁宁自然对李道机所修的功法和真元十分了解,也有借用李道机真元的可能。

    但他既然已经见过了丁宁的这种手段,便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