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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旧门阀周家已然没落,周家老祖如死而不僵之虫,苟延残喘,妄获新春,新侯方家却是正如旭日初升,光芒万丈。

    长陵东郊,方侯府的那处僻静院落里,长发垂散如荒草乱长,衣衫褴褛连乞丐都不如的方绣幕,依旧枯坐在碧潭之前。

    形成这一方碧潭的泉水是温泉,散发着微温的热气。

    碧潭的青草之间,有数尾红鲤在游动。

    所有人,包括走入这处僻静院落的方家修行者,都认为方绣幕是在观鱼而悟剑意。

    然而谁也未曾想到,方绣幕在看的是生老病死。

    红鲤始终有院中侍女照料,然而却早已不是十余年前那数条,即便泉水清澈,依旧有无数不可知的原因令游鱼衰弱死去。

    而除了这些游鱼之外,他还看到许多更细微之处,看到这碧潭里一些无比细小的虫豸。

    虫豸的生老病死,一生的时间更为短促。

    如夏天的有些蚊虫,一生循环只不过十余日的寿命。

    这样的循环里,自然蕴含着真意,蕴含着元气生灭的道理。

    长陵的修行者都并不清楚方绣幕的真正修为,只是凭借一些线索,判断出他可能只是在六境上品,未至七境。

    此时也只有那些位置极高的,能够亲近君侧的权贵,才通过皇帝的一条旨意,推断出他的修为恐怕已经凌驾于夜策冷等人之上,跨过了七境中品。

    然而事实却是,他此时的修为依旧是六境上品。

    更令人震惊的事实是,在十年前,他其实就已经窥到了破境之途。

    也就是说,从十年前开始,只要他愿意,他便随时可直入七境。

    只是他又刻意在七境的大门前停留了十年。

    这十年的等待和积累,一朝破境,将会令他和其余的七境修行者有什么样的不同?

    这原本似乎只有他知道。

    然而此时,他接到了一道圣意。

    元武皇帝“请求”他随行参加鹿山会盟。

    这便代表着元武皇帝也清楚。

    苏绣幕不知道为什么元武皇帝也清楚,然而这却已然破了他的心境。

    这一道旨意,说是请求,实则却是命令。

    圣意要他破境。

    要他这柄已经淬炼了许多年的剑开锋,为大秦王朝斩出一片新天。

    除此之外,或许这道圣意里,还隐含着更深层的意思。

    圣意难违。

    唯有破境。

    “只差半分春光。”

    苏绣幕迟疑了数日,想明白其中可能隐含的深层意思,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在这立春之时,他轻叹了一声,推开了那扇门。

    无数春天的气息顷刻间从他的身体绽放。

    一时间,院里无数花朵绽放。

    就连畏寒的牡丹都陡然盛开到最浓艳的绚烂。

    ……

    清晨,端着面碗和薛忘虚、张仪、沈奕在一起吃面的丁宁也在等待着。

    只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死在养鸭人临时村落的樊卓,好像长陵市井间一名微不足道的江湖人士一样消失了。

    没有监天司或是神都监的人出现在梧桐落的周围。

    甚至好像整个长陵都根本没有人意识到云水宫这名大逆的死亡。

    等不到什么事情发生,对于丁宁而言便是好消息。

    他每日里的真元修为都在稳步的增长,立春已至,距离盛夏的岷山剑会也更近一步。

    只是那名高高在上的女司首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事情才能确定。

    料峭春寒里,苏秦仔细的检查过自己的衣着,然后用最为洁净的白布缠绕自己的左手,让自己的左手看上去不令人觉得厌憎。

    然后他走出久居的会馆,走向停在街道边的马车。

    马车是长陵的制式,然而街道却已是大楚王朝都城埕城的街道。

    楚王好媚腰,放眼及去,埕城的无数楼宇掩映在微绿之中,皆如窈窕秀女,景物说不出精致娟秀。

    此时苏秦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道边的一株海棠上。

    这株海棠已然盛开,花如胭脂。

    苏秦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在这秀丽华美,和长陵相比俨然两个天地的楚都也已经等待了许久,今日里,他终于等到了大楚王朝那名最具权势的女人的接见。

    马车载着他在楚都的街巷中穿行,无数垂柳的枝条甚至温柔的飘荡在马车的车厢上。

    许多警惕而带着各种情绪的目光,注视着这辆马车驶入一间行宫。

    这间行宫的正殿里垂着一道华美的珠帘,珠帘之后,隐约可见那名传说中的女子。

    “身为秦人却来楚地游说,你有半盏茶的时间,若是这半盏茶的时间无法说动我,便说明你和骊陵君都太失败,我会杀了你,他也不会有资格回到这里。”

    女子的声音轻柔,然而同时却有无数锐意刺入苏秦的耳廓,令他的耳膜都剧烈的痛楚起来。

    只是他的面容却依旧平静,垂头道:“我不需要半盏茶的时间,我只需说一句话。”

    珠帘后陷入沉寂,等着他说话。

    苏秦说道:“只需您允他回到这里,您便是后。您知道,后有两层意思,您都可拥有。”

    “放肆!”

    一声呵斥声在珠帘后响起。

    因为太过冷酷,太过剧烈,声音在殿内不断的回想,就像是有无数人在暴怒的呵斥着苏秦放肆。

    后有两层意思,一层是母后,一层是皇后。

    两者皆可拥有,便是她可以同时拥有这两种身份。

    然而同时拥有这两种身份,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珠帘后的女子自然是极其清楚苏秦这一句话里包含着什么样的意思,所以她才会如此剧烈的出声呵斥。

    只是苏秦的面色却是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深深的躬身,平静地说道:“但这是骊陵君所能给出的最大承诺,您也应该明白,只要您让他登上皇位,而他又同时给予您这样两种身份,您在这里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您和他之间的关系,将会更加稳固。”

    珠帘后的女子看着他,未出声。

    苏秦看着地面,知道此时自己还未死去,今日便已不会死去,所以他感慨而满足的轻声说道:“您很清楚,有些人有很多时间可以等待,而有些人,有些事,却是已经等不得。”

    “如此放肆之言,听到的便已该死。”

    珠帘后的女子终于出声。

    一股带着甜香但又极为恐怖的杀意在殿中迸发开来。

    珠帘尽碎。

    殿中数蓬血花洒落遍地。

    侍奉两侧的宫女瞬间死去。

    万千大珠小珠在溅落在苏秦的身上和他身周的地上,跳跃不息,发出悦耳的声音。

    苏秦却未死去。

    他将身俯得更低些,祝福般说道:“您终将是现在和将来,大楚王朝最尊贵的女主人。”

    第六十八章 无端的刺杀

    过了立春,长陵所有修行宗门的放院日早已结束,一名身穿红色镶白狐领大袍的少年轻飘飘的掠过长陵某处修行地的高墙,却是偷溜出来。

    一声轻咳声在不远处响起。

    这名身穿红色镶白狐领大袍的少年身影顿时一僵,脸面上并没有一般宗门弟子外逃被察觉时的恐惧,泛起的却都是些恼羞成怒的神色。

    就在此时,轻轻的有声音响起:“表弟,小姨说得果然不错,你平日里修行的确不太用功。”

    听到这一句,这名少年顿时羞怒顿消,眼眉之间全是喜色。

    他霍然转身,不可置信的对着出声的那人说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站在不远处的也是和他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即便一脸捉弄的笑意,依旧显得分外的宽厚温和,赫然是最受大秦王朝皇后和皇帝宠爱的皇子扶苏。

    大秦皇后郑袖唯有一个堂妹郑非夜,嫁于了孟侯府,此刻这名身穿红色镶白狐领大袍的少年称扶苏为表哥,他自然便是孟侯府的世子孟七海。

    看着惊喜万分的孟七海,扶苏显也高兴,抿嘴笑道:“母后准允我在外行走,历练一番,这外面我不熟,便第一个想到找你,听说你是鱼阳剑院一等一不安分的学生,经常翻墙跑出来,我就想来这片高墙看看,想象一下你跳墙时的风采,没想到你就直接这样跳到了我的面前,真是有什么想什么。”

    孟七海一年之中和扶苏见面的机会虽然不多,但两人自幼一起玩耍,且扶苏性情随和,很多时候都由着他的性子,即便小孩子玩耍起了争端也会让他,所以他和扶苏自然十分亲近,平日里也只是喊扶苏表哥。此时欣喜之下,他直接一步便跳到了扶苏的身前,握住了扶苏的双手,说道:“表哥,你来得正好,我才真是有什么想什么。”

    扶苏微微一怔,道:“什么意思?”

    孟七海开心道:“表哥你是长陵所有年轻才俊中修行最快的,对付才俊榜上那些人应该不成问题,你来了正好,快帮我教训个人出气去。”

    扶苏好奇的看着他,问道:“教训谁,到底怎么回事?”

    “便是前些日风头最盛的那名白羊洞酒铺少年。”

    孟七海撇了撇嘴,说道:“前些时日我和曾庭安听到个对他极为不利的消息,一时好心,便去找他,想着若是他表现好,我便将那个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未料到曾庭安挑战他,他却是推诿不接受,还让他的师兄张仪应战。虽然连他的师兄张仪都战胜了曾庭安,看起来那酒铺少年的确似乎比他的师兄张仪还要厉害一些,但那种作态,我却不喜欢。”

    扶苏愣了愣,眉头微蹙,劝解道:“有什么对人不利的消息,先直接告诉他便是,还要先挑战他,看他表现,这不是君子之风。”

    孟七海无奈的看着扶苏,道:“我又不是什么君子,且不接受公平挑战,那人简直连廉耻之心都没有,更算不上君子,表哥你不答应帮我,居然还反过来说我一通。”

    扶苏微微一笑,不应他这些话,却是轻声道:“我也要参加岷山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