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王位，无子国除即可，晋阳王比较特殊，又是世袭罔替，又是握有实权，那就只能是皇子出继。

    但是……

    皇帝家的儿子也不富裕。

    “二嫂，帮帮忙好不好，整件事就你最划算了。”见顾渝陷入沉思，萧明楚又给他添了把柴火，“你看，我要真当了你二嫂，二哥就不会被人催婚了，你也不用被逼着帮他相看媳妇。然后未来的晋阳王和太子是亲兄弟，就想当年二伯公和我爷爷，南洋和中原的关系也会更紧密，分明就是双赢的好事。”

    萧明楚不说还好，听他这么一说，顾渝更不想帮他了。

    顾渝终于想明白自己是哪里觉得不对了，他先把晋阳王世子嫁给自己的哥哥，再生个儿子过继给晋阳王府，兵不血刃就把封出去的铁帽子王拿了回来。

    这要是传了出去，世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和萧明川，肯定会把他们说得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发现顾渝脸上毫无欣喜之色，萧明楚纳闷地挑了挑眉，又看看自己辛辛苦苦写了半下午的作品，作揖道：“二嫂，今日就到这里了，我看看岭儿他们去。”

    萧明楚进了宫，也不是终日里只写福字，有空还会去找小朋友们玩。他武功高，为人又随和，几个小家伙都喜欢地不得了，恨不得他住下就不走了。

    直到萧明楚拔腿溜了，顾渝猛然回过神来，他们唠了半日，全是纠缠在萧明楚和顾湘的事情上，他想问的的晋阳王夫夫的往事，萧明楚压根儿就没跟他说。

    现在看来，他不帮着萧明楚，他大概也不会向他透露什么消息了。

    顾渝抬手敲敲脑袋，神情颇有些郁闷，他怎么那么容易就被萧明楚带到沟里去了，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孕傻三年”，可是怀着萧岭的时候他没有这样的感觉啊。

    第83章 歉意

    萧明川处理完政务回到坤宁宫，听说顾渝还在书房，不禁有些纳闷。这都快到晚膳的点了，顾渝怎么还在书房，而且他不是说过了吗，福字不用他写，交给萧明楚就好，难道他没听话……

    带着些许的疑虑和一丁点的不开心，萧明川拐弯去了坤宁宫的书房。结果发现顾渝既没写字也没看书，他居然坐在软榻上发愣，连他进屋了也没察觉到，整个人处于一种完全放空的状态。

    “阿渝，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萧明川生怕惊着顾渝，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

    谁知声音太低了，顾渝没听到，仍然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萧明川无奈，略略提高了音量，朗声唤道：“阿渝，阿渝……”

    顾渝猛然醒过神来，拍着胸口惊呼道：“二哥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萧明川是属猫的吗，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突然这么大声地叫他，吓得他差点灵魂出窍。

    “真的吓着了？”萧明川将信将疑，他的声音不大啊，也不是突然出声的。

    顾渝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你说是不是真的？”

    见顾渝的脸色真的有些发白，萧明川握着他的手在软榻上坐下，关切道：“要不要紧？要不要传太医？”是他疏忽了，忘了顾渝的身体不同寻常，看来以后还得再注意点才行。

    顾渝摇摇头，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往萧明川肩膀上一靠，轻声道：“那倒不必，已经没事了。”

    “是我不好，下次不会这么突然跟你说话了。”萧明川说着低头在顾渝脸上轻啄了下，柔声问道：“阿渝刚刚在想什么？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萧明川不说还好，他一说顾渝就想起自己被萧明楚套话了，不由郁闷道：“二哥，我是不是变笨了？”

    萧明川眨眨眼，陡然坐直了身体，一脸都是怀疑的表情，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顾渝问的这叫什么鬼问题，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别说要如何回答了。

    顾渝直直盯着萧明川的眼睛看，发现他的眼神一片茫然，就自言自语道：“二哥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了。”萧明川估计是不想打击他，所以才会避而不答，他该有自知之明的。

    此言一出，萧明川更加茫然了，顾渝知道什么了，他都不知道顾渝是什么意思好不好。

    秉承着有误会一定要尽快说清楚的原则，萧明川伸手握住顾渝的肩膀，强迫他和自己正视，然后认真道：“阿渝，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知道什么了，我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顾渝闻言愕然，愣了片刻意识到萧明川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就闷闷不乐地道：“我问二哥我是不是变笨了，二哥不说话，这不就是默认的意思么？”

    萧明川汗颜，刹那间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他略想了想方道：“我家阿渝最聪明了，谁敢说你笨，我教训他去。”顾渝无疑是很聪明的，这点毋庸置疑，他就是从小被人宠着，性子有些单纯。

    “没有人说我，可我就是这么觉得的。”顾渝不高兴地撇撇嘴，把萧明楚对他说的话告诉萧明川了。

    萧明川闻言略略松了口气，太医跟他说过，孕夫的情绪比较敏感，很容易胡思乱想，周围人要多劝着，免得不小心钻了牛角尖。

    萧明川很乐意哄着顾渝宠着顾渝，可他还是怕他无缘无故地不高兴，那样劝解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若是有原因的，反而要好很多，遇山开山遇水架桥，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说好互相交换信息的，结果我把二哥卖了，楚楚却什么都没告诉我。”更悲催的是，在萧明楚告退之前，他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这也是顾渝最郁闷的地方。

    “你管明楚叫楚楚？”萧明川关注的重点和顾渝完全不同。他知道萧明楚的小名叫楚楚，他更知道萧明楚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所以他都是叫他明楚的，免得惹了他不高兴。

    前世，萧明川和顾渝的关系长期不咸不淡，萧明楚跟自家堂兄亲近，和皇后自然就是泛泛之交了。两人偶尔见个面，一个口称皇后殿下，有一个就直呼世子，客气地根本不像是一家人。

    如今，皇帝夫夫如胶似漆，萧明楚又对顾湘有企图，可不就跟顾渝变得亲热了。

    顾渝挑了挑眉，略微带着点得意道：“谁让他管我叫二嫂的？”他当然知道萧明楚不喜欢有人叫他楚楚了，可他还不喜欢他叫他二嫂呢，那就一起都不愉快好了。

    “哈哈哈！”萧明川忍俊不禁，扑哧笑出了声，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顾渝和萧明楚这么幼稚的，就跟小孩子打嘴仗似的，真是笑死人了。

    顾渝斜眼看着萧明川笑个不停，倒也没说什么。

    好容易止住笑，萧明川正色道：“阿渝不高兴明楚这么叫你，那你也这么叫他好了。”

    “二哥支持楚楚这么做？”顾渝难以置信，难道他真想把晋阳王的位置给自己儿子。

    萧明川不逗顾渝了，揽着他的肩膀认真道：“阿渝，明楚和你二哥会怎么样，我们其实是最没立场插手的，顺其自然就好。”

    在萧明川看来，阻碍在萧明楚和顾湘中间的，不是他们任何人，而是顾湘本人。

    虽然不了解详情，可萧明川一直觉得，单是一个温弦，不是他们那么多年纠缠不清的主要原因。萧明楚和顾湘之间一定还有别的问题，如果他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以后的事根本无从说起。

    顾渝想了想，顿时明白了萧明川的意思，涉及到大周最重要的铁帽子王的传承，他们的确是该避嫌。萧明楚和顾湘能走到哪一步，全凭他们的造化，他们若是插手了，事情就会变得更复杂了。

    “这么简单的事我还想不通，果然是变笨了。”顾渝真的是钻进去就钻不出来了。

    萧明川无奈地叹口气，强行转移话题：“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用晚膳吧。”

    顾渝听到晚膳就皱眉，还捂着胸口干呕了两声，要吐不吐的样子比吐出来更难受。缓过这一阵，顾渝摆手道：“二哥，我这会儿不想吃，你饿了就先去吧，我再躺会儿。”

    萧明川怎么可能丢下顾渝不管，他扶他在软榻上躺好，又帮他盖好被子，还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渝，真的没事吗？你不会是被明楚给气着了吧？”

    “我有这么小气吗？”顾渝没好气地甩给萧明川一记白眼，“过会儿就没事了，你别担心。”前三个月本来就是反应最大的时候，他偶尔犯个恶心算什么，比起上次怀孕，这次已经好多了。

    顾渝没骗萧明川，完美错过饭点之后，他说肚子饿了，还说要吃野荠菜包的饺子。

    亏得宫里有专门的暖棚种菜，不然大冬天的，哪里去找野荠菜。御膳房急急匆匆包了饺子煮了送来，顾渝尝了一口说醋不够酸，萧明川一边吩咐人换老陈醋，一边自己尝了个。

    “嘶……”还说不够酸，他的牙都快倒了，萧明川怨念地看着顾渝，纳闷道：“阿渝，你以前不是不吃醋吗？”从小到大，顾渝就不爱吃醋，他爱吃的凉菜都是单独拌一份没醋的。

    “大概是他喜欢吃吧。”顾渝低头看了眼自己目前还没有起伏的肚子，把原因推卸给了孩子。

    萧明川也凑过来看，嘴里还嘀咕道：“不是说酸儿辣女吗，你这今天爱吃酸的，明天爱吃辣的，难道是龙凤胎？”想想景和皇帝和丹阳公主，他有点心动了。

    顾渝拍拍萧明川的后背，示意他起来，还补充道：“季太医说过了，只有一个。”

    萧明川立即笑道：“一个也好，双胎太辛苦了，我舍不得。”前段时间顾渝吃什么吐什么，他真是吓坏了。好在花大夫的方子有点用，顾渝喝了药虽然还是有反应，却不至于吃不下东西了。

    季宜之前跟他说过，顾渝体质敏感，上次怀胎就是从怀上吐到了临盆，这也是萧岭体弱的原因之一。再是早产了一个月，萧岭生下来不足四斤的体重也是轻得过分了，很明显是营养不足。

    萧明川当时又是自责又是害怕，自责当初对顾渝的疏忽，他为了萧岭吃了那么多苦，他却不耐烦见到他，每次去坤宁宫就跟完成任务似的，就没怎么主动关心过顾渝。

    自责过后就是害怕了，有过那样的前科，顾渝这次不会还这样吧，他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幸好花大夫的方子见效，季宜也说了，孕期的反应和孕夫的心情是有关系的。换句话说，顾渝上次反应那么严重，心理作用是很重要的原因，这回没有那么郁结，反应自然就会轻点。

    换了据说是宫里最酸的醋，顾渝还是嫌不够味，不过还是就着醋解决了两盘饺子。

    等顾渝吃饱了，萧明川突然拉住他的手，轻声道：“阿渝，对不起！”也许顾渝不在意，可是这么多年了，他是真的欠他一句抱歉。

    顾渝被萧明川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愣，随即笑道：“本宫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第84章 疑窦

    用过晚膳，萧明川陪着顾渝去散步，他似乎很怕顾渝磕着绊着，一路把人牵得紧紧的。

    顾渝心里挺高兴，可又有些不解，萧明川今日是怎么了，好像突然对他很紧张的样子。不是说萧明川之前就不紧张，而是今日的紧张程度，明显有点超过正常值了，适才还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顾渝越想越想不通，干脆就停下来问道：“二哥，今日发生什么事了么？”

    萧明川见顾渝停下脚步，以为他是不舒服，心跳瞬间加速，听到他的话才平静下来，低声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不放心你，召季太医问了些话。”然后就知道了些他以前不知道的情况。

    “事情都过去了，二哥就不要再想了。”原来如此，顾渝恍然大悟。他怀着萧岭那会儿，状态的确很糟糕，可把顾湘给折腾地够呛，以至于顾渝一度很担心顾湘这么抗拒成亲有没有他的因素。

    萧明川闻言心底歉意更深，他握紧了顾渝的手，沉声道：“怎么能不想呢，就是要记住以前犯的错，以后才不会重蹈覆辙。”上苍待他不薄，给了他重来一回的机会，他不把握住怎么像话。

    顾渝略微一怔，转身就往前走，边走边道：“你要记着就记着好了，反正我不记得了。”人怎么能老是沉浸在过去呢，尤其是过去那些不开心的往事，就是要通通抛开才能毫无负担往前走嘛。

    “好好好，我记着，你就全部忘掉好了。”萧明川跟上顾渝的步伐，心里由衷地感到庆幸。幸好顾渝愿意忘记过去，也幸好他还愿意再给自己机会，不然顾太后和先帝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日。

    萧明川的后宫空旷得很，除了顾渝这个明媒正娶的皇后，就只有早就被他抛到脑后的赵钱孙李几位，东西六宫基本都是空的，严重地缺乏人气。

    萧明楚被萧明川召进宫当苦力，饮食起居一点都没被亏待。萧明川怕萧明楚住得远了不方便，直接让他住到距离乾安宫和坤宁宫最近的栖凤宫去了。

    栖凤宫原名长乐宫，是弘熙皇帝为了姚贵君特意兴建的。弘熙皇帝对姚贵君的宠爱举世皆知，长乐宫自然是修得美轮美奂，除了规制在乾安宫、坤宁宫、慈宁宫之下，别的都不差。

    万昌皇帝登基后对长乐宫进行了彻底的翻修，内外装饰一新，并且重新改了名，叫做栖凤宫。

    栖凤宫是端敬皇后凤琪进宫后的住处，端敬皇后特别喜欢这座宫殿，当皇后前住在那里，当了皇后也是住在那里，始终不曾搬去坤宁宫。

    此后的景和皇帝和先帝后宫都不丰裕，栖凤宫再也没有新的主人，只是每天有人打扫，始终保持着端敬皇后还在时的模样。

    萧明楚写福字，在栖凤宫的书房就可以写，可他前几日为了向顾渝打探消息，每天都往坤宁宫跑，还在顾渝的书房直接就开工了。

    不料顾渝消息是向他透露了不少，但他也明确表示了，他不支持他和顾湘。这让萧明楚感到有些苦恼，顾家的人为什么都这么难缠，送上门的好事还有往外推的。

    此后两日，萧明楚乖乖留在栖凤宫写字，没有再去坤宁宫打搅顾渝。

    谁知顾渝等不到萧明楚上门，干脆就自己找过来了。顾渝主要还是心里不平衡，他都把自己二哥卖了，萧明楚不告诉他晋阳王夫夫的事，他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这日，萧明楚正在挥毫泼墨，听说皇后驾到，赶紧放下笔墨出去迎驾。

    “殿下有事召我即可，怎么亲自过来了？”前日，萧明川特地跑过来告诉他，顾渝不喜欢二嫂这个称呼，所以再见面的时候，萧明楚从善如流地改口了。

    顾渝抬了抬手，示意萧明楚免礼：“反正隔得也不远，我顺便出来走走。”怎么萧明楚叫他殿下，他觉得比二嫂更别扭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顾渝这话说得无懈可击，萧明楚都不知道该接什么。坤宁宫出门往右一拐就是栖凤宫，皇后说他过来散散步，他总不能说不可以，可顾渝的态度表明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萧明楚沉默了片刻，坦然道：“殿下是来找我兑现承诺的吧？”那日他和顾渝说好的，互相交换信息，可他问起有关顾湘的事就是没完没了，自家的事却是一点没提。

    顾渝了然地笑笑：“我还以为楚楚你都忘了，或者是要空手套白狼呢？”

    萧明楚不太高兴地哼了哼，低声道：“我都没叫你二嫂了……”

    顾渝哑然，半晌方道：“你还不如叫呢，感觉被你叫成两家人了。”萧明川是萧明楚的二哥，可是萧明楚叫他殿下，仔细想想还不如二嫂呢，那个起码不生疏，也没这么别扭。

    萧明楚无奈地叹口气，斜眼道：“二嫂你可真难伺候，我都有点同情我二哥了。”

    顾渝懒得理会萧明楚，也不想跟他打嘴仗，自己在窗边的罗汉床上坐下了。

    萧明楚不敢怠慢顾渝，赶紧吩咐人上了茶，同时走到顾渝对面坐下，轻声道：“我们家和你们家的关系，你知道多少？”书房已经没人了，可萧明楚的声音还是压得特别低，只有顾渝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