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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老夫人道:“往年都是在族里的老祠堂祭祖,今年老爷突发奇想,想回到那老宅子里看看,我这个老婆子一把老骨头呢,往后还不知道能回去几回呢,趁现在还走得动,怎么的也得过去瞧上一瞧,我刚嫁到沈家那会还往那老宅住过一段时间呢,你记不记得?”

    林嬷嬷笑着道:“没想到夫人还记着呢?”

    一时又忆起早几十年的往事,那时她还是正房院里的一名打杂丫鬟,没想到一晃几十年就过去呢,现在想来真是叫人怀念,便随着老夫人一同感慨着。

    这边老夫人惦记着回老宅祭祖及去那寺庙里头为那沈毅堂行保佑之事,那边沈毅堂回到院里便通知了下去,整个院子便又忙碌了起来,皆在为清明老宅之行做准备。

    却说春生这边,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对外边的事一概不知。直道晚上才知晓这件事情,原来不日府里将动身前往那沈家老宅祭祖扫墓,那沈家老宅,不就是咱们锦园县的自己生活的那个庄子么?

    春生觉得有些意外,毕竟从她出生起便从未瞧见有府里的人过来拜祭过,那里更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古老的庄子。后来,春生来了沈家府里,这才知道,原来沈家的族人于百年前早就一同迁到了这元陵城中,已经算是地地道道的元陵人呢?

    至于在那锦园县安园村,除了沈家还留有一座老宅在那里,余下的便是姓沈的早已不知是沈家的第几系呢,甚至自家都不知道原来与那元陵沈国公家曾出自同一脉呢。

    春生心中有些讶异,若是往日能够随着一同回家,她早就欣喜若狂了。只是此时此刻想都不用想,她压根就没得多余的心情去操心这些,自个如今尚且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能幸免,如何还能够在奢求其他呢?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沈毅堂那日说的的那翻话——你自个好好想想清楚,想明白了再回来伺候,若是想不明白——

    春生心中苦笑连连,若是想不明白,往后便不用回来伺候了么?若是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么简单便好了。一时她陷入了两难之中,他将选择权放在了她的手中,可是她有得选么?确实如他所料,偏爱她,她就是个得脸的奴才,厌弃了她,她便什么东西都不算了,她不过就是他眼中卑贱的奴才。

    她轻易回去了,她便是屈服了,往后等待她的将是什么,结局可想而知。她若是没回去,由得她不回么?她本就是府里的一名下人,在书房当值是她的本职,若是无故缺值,届时闹得人尽皆知了,最终不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春生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

    到了第二日,春生与归莎姐姐告了病假,这日沈毅堂未曾踏入书房,对书房里的事情一概不知。

    到了第三日,春生又与归莎姐姐告了病假,这日沈毅堂仍未曾踏入书房半步,对于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似乎充耳不闻。

    待到了第四日,春生咬了咬牙,继续告假,归莎惊讶的拉着春生的手关切问候,对她嘘寒问暖,因之前主子爷吩咐过容她好好修养身子,毕竟春生当时初潮来临之事算是人尽皆知,是以并不让人生疑。

    只是此番归莎见一向行事稳妥的春生竟连连违了规矩行事,便觉得有些诧异,又联想到近来院子里的压抑氛围,归莎心中狐疑,想到那日爷是自书房出来时便大动肝火,只要稍稍往深处想一点,便能发现这其中的关联。

    归莎心中是惊涛骇浪,该不会是主子爷与这个小丫头间···归莎一时猜不准自个心中所想的是否真切,一时心里头又忍不住直冒出这样的念头,她侧眼瞧着春生,见她气色不甚好,脸上有些郁气,显得心事重重,便知定有其事,便越发拿不准注意呢!

    可是,她才这么小,十三岁才将过,便是虚岁十四了,那也还是个小姑娘家的啊,归莎压下心中的震惊,久久才能平复下来,见眼前的小姑娘虽小小年纪,却仍遮不住脸上的芳华,只见那乌发鬓下藏着的一张小脸,肤无需敷粉便白皙如脂,一双朱唇微抿,青媚黛长,双眸似水,带着一丝淡漠,仿似能够看透一切。年纪虽小不大,却自有着一股独特的韵味在里头。

    十三四岁,虽不大,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过的,有些穷苦人家早早便将家里的女儿给配了出去,便是十一二岁的也不是没有过,可终归得再等过一二年才算是最好的年纪啊。

    归莎猜不透主子爷心里头的想法,也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何缘故,便不敢擅自做主张,又见春生垂着一张小脸,仿似困扰其中,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想,这才拍了拍春生的手道:“你今儿个若是实在不舒服,我可以先帮你压着暂不报备上前,只待到了明日,依着规矩只怕得向主子请示呢。”

    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身子病的严重的话,还是得去找大夫看一看方能让人安心呢,主子爷历来体己咱们这些丫鬟们,若是知道你病了定会许了你的假的。”

    春生强笑着:“我省得,当真是烦扰姐姐呢!”见劝她禀了爷,忙摇头道:“都是些小病痛,岂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扰到爷跟前,我今日在躺一日,明日便回去当值。”

    她知道府里的规矩,归莎姐姐能通融她这么久,实在算是宽容和善的呢,她原就没什么计策,不过是想着能拖一日算一日吧。

    第73章 欺凌

    这日沈毅堂坐在那书房的案桌前,案桌上摆放着一应卷宗,却无人翻阅,细细瞧来,便见那沈毅堂正板着一张脸,面色阴郁。

    莞碧吓得不敢噤声,只小心翼翼的端了茶放在案桌前,便立即退得远远地,只放轻了脚步,抿着呼吸,半点不敢声张,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出了动静惹怒了那位主子。

    屋子里寂静无声,莞碧只觉得心里头在打鼓,一下一下的,让人不得安宁。这沈毅堂向来闹腾,平日里总爱跟着屋子里的丫鬟们说笑玩乐一番,像这样安静的时日还真是不多见。

    莞碧自是知道详情,原本还在为着那春生提心吊胆,以为那日她成功的安抚住了那小丫头,竟没想到那丫头比想象中还来得倔,竟真的一连几日就不来了,莞碧心焦得厉害,生怕被那位主子给撞见了,未免又闹出一阵腥风血雨来。

    当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日打这沈毅堂踏进书房的第一步,打量了屋内一圈,便见整张脸给黑了下来,却是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只全程阴着一张脸,坐在那案桌前不发一语。

    待时间过去一分,便见那脸上的气色愈加难看一分。

    莞碧这几日心中早就打好了腹稿,原本想着若是那主子爷问起,她还预备替春生说道一二的,就说她身子骨还未全然见好,这几日已与归莎姐姐告假了,待明日便回来当值呢,想来这般迂回一下,定能缓解一二的。

    可是如今瞧见那沈毅堂板着一张雷公脸,全程不置一词,莞碧岂敢主动开口呢?

    却说那沈毅堂此刻坐在太师椅上,正气得牙齿打颤,他放在案桌上的手握紧了拳头,手背青筋绷起。心中咬牙切齿道:当真是个好样的,一个小小的奴才竟然敢真的与他这个主子甩起脸子不来了。

    沈毅堂自今日一踏进这书房里头,瞧见里边不见人影,心里头的火便直冲上了脑门,只差点又忍不住暴跳如雷。一时又觉得那丫头没有那么大的胆儿,兴许是外出了也不一定,便耐着性子坐在里边等,可是这每等一刻,心里边便沉了一分。

    他竟没想到,陈春生那个小丫头片子当真是食古不化,小小年纪胆子倒是挺肥的,竟然敢公然挑战他的权威,他沈毅堂岂是任人轻蔑怠慢的等闲之辈。

    他那日原不过是气急了便忍不住言辞厉色一番,只要想到那小丫头表面上是摔断了他送的玉钗没错,实际上却是下意识的千推万阻,对他不屑一顾,每每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咬牙切齿,深恶痛绝。

    可待后几日冷静下来,心里头的怒气倒也消散了些,只自己拉不下脸面,结果纯粹自个在跟自个较劲,后心里对自己道:到底年纪还小,许是彷徨无措也不一定,这样想来心中便又有些几分怜惜,一回府便直接又来了书房呢。

    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什么呢?

    沈毅堂忍不住火气往上涌,大手一挥,便见案桌上的茶杯给掀开,杯子被打飞出去,砸在地上碎了一地,发出剧烈的响声。

    莞碧心中一跳,便见那沈毅堂起了身子直往外走去。

    莞碧一瞧见那沈毅堂的神色便心知不好,又见他怒气上头直往外走,心道:此番该不会是要去找春生发火吧,若是依着这位爷的性子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可是若是就这般堂而皇之的闯入那春生的屋子里,那事情可不得闹得人尽皆知了么?往后该叫那小丫头在院子里将如何自处啊!

    莞碧是急得鼻尖都冒汗了,腆着胆子跑着跟上前去,却是不敢拦着,只嘴里焦急的问道:“爷,您消消火气,您这是怎么啦,是不是莞碧哪里伺候得不好,惹了爷不痛快?”

    却见那沈毅堂只眯着眼看了她一眼,虽仍是面无表情,却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一旁的杨大见状立即对她使了个眼色,莞碧身子一缩,只觉得有些心惊,便连忙止住了嘴,不敢说话了。

    少顷,便见那杨大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随着那沈毅堂一同消失在了角门处。

    莞碧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见那沈毅堂似乎正往后院丫鬟们的屋子方向去了,只觉得心里头突突地直跳得厉害。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回,忽然跑回去将书房落了锁,只对着书房外候着的小厮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的往那主屋方向跑去了。

    却说在那后院屋子里,春生只披了件衣裳站在窗子前,望着外头的景致出神。外边几株垂柳落在了窗沿边上,上面冒着嫩绿的新芽,开得茂盛,有鸟雀从枝头来回略过,叽叽喳喳的,好不欢快。

    春生只有些百无聊奈的立在窗前,脑子里空空的,木然的瞧着窗外,不发一语。

    许是站累了,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春生摇了摇头,便觉得外边的景致仿佛一瞬间暗了下来,她立在原地定了定,缓了缓神,这才渐渐地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