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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白思思挣开了程池的拉扯,退后了好几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防备地看着她。

    “抱歉。”杨靖对白思思说完,用力地拽着程池,与她撕扯着,最后是直接把她扛起来,带出了大门。

    “许刃很爱我的!”她冲着白思思的背影,绝望地哭喊着:”他爱我的!”

    杨靖将程池扔进了车里,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不要再给自己找难堪了。”他点了根烟:”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现在的你,很逊,知道吗。”

    “杨靖,许刃跟我说那个女人是他女朋友哎!”程池哭着冷笑:“他当我傻啊?”

    “你是傻,傻爆了!”杨靖将烟头扔出车窗,看着程池,冷笑了一声:“作戏?那个女人被强|奸了,程池,什么样的戏能做到这个份上?”

    程池不再说话,将小腿放在座位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面,才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声音细细碎碎,像猫儿的交换,一点一点撕扯着他的心。

    杨靖的五脏六腑都深深浅浅地痛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程池的肩膀:“好了,迈过了这个坎,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

    ☆、第58章 崩跌(5)

    白思思走进会面厅, 许刃坐在桌前,低着头, 夕阳斜入,他整个人埋没在阴影中。白思思甚至能从空气中, 呼吸到某种剧烈悲伤过后的万籁俱寂,男人最绝望的时候,往往是沉默的。

    “刚刚出去的时候,遇到她了,我从来没见一个女人, 哭成那个样子。”

    “她坚信你深爱她, 近乎成了信仰, 你这样会毁了她。”

    许刃深长地呼吸着, 平复着心腑那剧烈的痛感。

    “她不会。”许刃说。

    他懂她, 她有一个坚定的心和勇敢的灵魂。

    她受得起。

    那才是她, 被他深爱的她。

    -

    暑期在席卷全国的高温热浪中悄然而至。

    七月上旬整小半月的时间, 程池住在许刃的出租屋里,每天锲而不舍地往监狱跑, 不过许刃并没有见她, 一次也没有。

    好几次她坐在走廊冰冷的座椅上, 眼睁睁地看着白思思被看守带着进去, 有时候是半个小时, 有时候是四十分钟,她出来,她便跑过去, 抓着问她,许刃在里面好不好,瘦了吗,晚上能不能睡好,需要什么?

    白思思待她的态度,很冷淡,近乎是刻薄,而程池浑然不觉,她已经不要脸了,她只要许刃。

    甚至连狱警都贿|赂了,十万,二十万,只求他能把许刃带出来给她见一面,见一面就好。

    终于,还是程正年亲自从鹿州赶过来,将程池直接给锁进了他过去在上海郊区购置的别墅里,免得她再出去丢人现眼。

    程池性子里的倔性,此时此刻才真正地显了出来,她开始绝食,谁也不见,谁的话也不听,连着三天,滴米未进,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程正年走进她的房间,她屈着身子躺在床上,发丝凌乱,眼圈微红,脸上的轮廓更显得突兀了很多,露出了大而红肿的眼睛,看上去憔悴极了。

    程正年也心疼极了。

    “爸,求你。”她哑着嗓子,已经出不了声了。

    “程池,不是我不让你去见他,是许刃他不想见你。”程正年坐到了她的床边。

    程池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一言不发,身体颤栗着,她哭,可是已经没有眼泪了。

    “程池。”程正年压抑着喉咙里的酸涩,伸手,拍了拍程池的肩膀:“你仔细听我说几句,听完之后,我允许你去见许刃。”

    程池的身体顿住,她坐起了身子,跪坐在程正年身边,幽黑的长发挡住了她憔悴红肿的脸。

    “程池,你不能自私。”

    “爸。”她哑着嗓子唤了他一声。

    程正年心疼地看着她,喃喃说:“许刃他失手杀了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没得上,三年或者更久的有期徒刑,前途尽毁,之前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即使出来,依旧是背负着杀人犯的十字架,一辈子…”

    程池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再度涌出了泪水。

    “你现在只想到自己的感情受到伤害,你无法接受他对你的避而不见,可是程池,你想过许刃吗?如果没有,现在你便需要好好想一想,想想他需要担负的这一切,失去的一切,承受的一切。”

    “然后再回过头,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逼着他,求着他拿出过去的爱来对待你,是否太过任性?”

    “爸…”程池弯下了腰,抓着他的依旧,张大了嘴,无声地哽咽,无声地嚎啕:“爸,我的心好痛…”

    程正年抱紧了程池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她颤栗的背,深长地呼吸着。

    “都会好起来,孩子,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

    两天后,程正年在咖啡厅约了白思思。

    开门见山,他说:“许刃的官司,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团队,尽可能把刑量降到最低,这是对我女儿的交代,但是有一点,我要弄清楚,许刃他究竟有没有做对不起我女儿的事?”

    白思思踟蹰着不知要不要开口,程正年随即补充:“当然,今天我们的谈话,我不会让她知道。”

    白思思终于下定决定,说道:“许刃他很爱您的女儿,爱到了骨子里。”

    这就是了。

    许刃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宁肯放手,给她一条生路,不愧程池如此深刻地爱他一场。

    程正年没有看错他。

    他点了点头,然后从包里递过了一张支票,放到白思思的面前。

    “我调查过那天的事,他们要找的是许刃的女朋友,不知怎么阴差阳错找上了你,你是…代程池受了苦,这点钱,可能并不能弥补什么,但这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对你的歉疚和感激,无以言说…”

    白思思平静地接过了支票,上面的数额,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也不敢想象的。

    她笑了笑,将支票收进了包里,说:“程先生,我与您的女儿并无交情,许刃曾经帮我过,我也帮过他,算是两清,这件事,的确是许刃…或者您的女儿欠我的,所以我收下您的钱,这件事就过去了,您不用对我有什么愧疚,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者是许刃,他以为房间里的人是您的女儿,这才动的刀子,所以我只恳求您,一定要帮他!”

    程正年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

    许刃的刑期判下来了,过失致人死亡罪,三年的有期徒刑。

    这已经是程正年四方奔走,动用了大量的人脉与关系,请来最好的律师团队,所能尽到最大的努力,毕竟…那是一条人命,一刀封喉,死状奇惨。

    七月底,白思思在监狱的走廊,再度见到了程池。

    距离上一次看到她,已经隔了大半个月。

    她穿的是一件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脸上有淡淡的妆粉,脸色比之于上一次见她,好了很多。

    看来…时间的确是治愈的良药。

    白思思不理她,径直往里走,程池起身慌忙地追上她。

    “白小姐,你把这个,把这个带给他好不好?”程池跟在她后面,拼命求她:“带给他,求你了!”

    白思思觑了她一眼,目光下移,瞥见了她苍白的骨节死死抓着一本硬皮的书。

    “我听说里面生活很枯燥,我给他带了小说,可是他不见我,只有你能见到他,你带给他好不好?”程池声音近乎是恳求。

    “程小姐,你是不是有些…越俎代庖?”白思思受了许刃的嘱托,不能让她看出什么破绽:“他需要什么,我都会带给他,不需要你来操心。”

    程池低着头,看着那本书,她喃喃说:“我不会再来了。”

    白思思目光里多了些微意味,有些讶异,反问道:“不来了?”

    程池轻轻点了点头:“他不见我,我就不来了,之前是我做得太过分,给你们…添麻烦,对不起…”

    白思思眸色复杂地看着程池,良久,她接过了她手里的书,说:“我帮你给他,希望你记住自己说的话,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她说完,转身跟着狱警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再回头的时候,阳光透过天窗,将程池半笼住,她就这样,站在光晕里,靠着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思思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竟真的这般了解她。

    白思思将书递给了许刃,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这样狠。”

    她的确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勇敢很多。

    “程池…又来了?”许刃声音比之以往,又低醇了许多,仿佛是从苦酒里酿出来的,很陈,很涩。

    白思思看向许刃,他的轮廓又锋锐了许多,下颌缀着青色的胡茬,眸色里大雾弥漫,似乎的确苍老了很多。

    “她说,这是最后一次,让我把这本书给你。”

    许刃伸手,抚住了那本书,书名是《呼啸山庄》。

    “她…说什么。”

    白思思看着他,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他精神有些恍惚地重复着她的话:“什么…也没说。”

    嗓子发堵,酸涩上涌,他轻轻翻开书,一页一页,书页很干净,虽然有些旧,看得出来,是被她翻阅过很多遍的。

    许刃将书捧起来,放到鼻尖,缓缓闭上眼睛,深长地呼吸着,寻找关于她丝丝缕缕的音讯,恰是这时候,页间,一张洁白的书签以极不经意的姿态,翩然滑落至桌面,许刃拾起那张书签。

    当他看到那行字的时候,心头猛地一颤。

    书签上写的是---

    “你一定要坚强。”

    许刃的瞳眸剧烈地颤栗着,呼吸都在颤栗,带动着全身的肌肉,牵扯着剧烈的疼痛。

    干裂的薄唇微微张开,大口地喘息,一次比一次,更加滞重。

    冷色的灯光清清浅浅地洒在那张书签之上,她的字迹素来娟秀,宛如一个拉着裙摆跳舞的小姑娘。

    然而这几个字,却全然不似她以往的字迹,笔锋勾勒的凌厉宛如锋利的尖刃,一笔一划,仿佛用尽了她生命的全部力量。

    她说,你一定要坚强。

    字迹是钢笔写成,仔细看,却有晕染的斑驳,再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