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节
朱轩媁被逮着了好几次,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看着五皇兄口沫横飞地说着书卷上的东西。可无论朱常治再怎么激情澎湃,这个小皇妹半点都不感激。
睁着眼睛就睡着了。
这还是朱常治头一回见着,先前还不过是耳闻。他好奇地用手戳了戳妹妹嫩嫩的小脸蛋,没反应。
朱常治拖出绣墩,支着手看着妹妹睁着眼的睡脸。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这般叫二皇姐头疼得紧。
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朱轩媁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几乎整日见不着人的五皇兄是怎么想的,睡了一觉,拍了拍有些饿的小肚子,从绣墩上滑下来,就去寻在小厨房里忙活的二皇嫂。
朱常溆在会试名单没出来前,一直提心吊胆。要是这回义学馆一个人也没考中,这、这该如何是好?
身处乾清宫的郑梦境也为了这件事担心,好几日都没睡好,白日里看起来精神不济的模样叫朱翊钧很是担心。她都推说近来秋老虎厉害,才搅得自己没睡好。朱翊钧倒是想叫人再多添点冰,又怕将人给寒着了,回头得了风寒。
众人关注的壬寅科,终于结束了会试。
朱常溆有些颤抖地从父亲手中结果名单,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敢去看。
从头一个看到最后一位。
三百人中,有五个是从义学馆出来的,而且名次还很靠前。不知沈一贯是不是考虑了义学馆和宫里的关系,存了私心将这些人的名次都提高了一些。除了有一个在倒数外,其余的如果殿试不出意外,都应该有二甲出身。
“看来你母后当年提议建办义学馆还真没错。”朱翊钧有几分感慨,“能出五名进士,看来明岁上义学馆报名的学子会把门槛给挤塌了。”
朱常溆也是松了一口气,“也是母后心慈的缘故。”
朱翊钧将义学馆考中的五人记好了名字,殿试的时候略略放了点水。
待放榜当日,义学馆门前的鞭炮响了一整天都没停。
不过考中进士,只不过是第一步。这五人,尚未真正步入朝堂,只不过是能推门而入罢了。
朱常溆在放榜那日特地摆了皇太子的仪仗,亲临义学馆向五位学子道喜。朱华彬跟着同窗一起挤在门口,看着里头皇太子的模样。
原来皇太子身有残疾。
朱华彬将目光从朱常溆不加掩饰的那条残腿上收回来,心头的激动盖过了对太子腿疾的震惊。
正是有了皇太子坚持不懈的上疏,他和母亲才有了现在的好日子。这次恩科,因开的太急,朱华彬还未中举,所以并未参加。他预备着参加两年后的甲辰科。
如今母亲在公主府有了差事,据说还清闲得很,身子好了不少,眼疾也有所好转,朱华彬可以心无旁骛地将所有心思都投入到科举上去了。
承了天家的情,朱华彬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将另一件在自己看来比较要紧的事告诉皇太子。
眼下是个好机会,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见皇太子了。
朱华彬看了看周围,觉得自己可能挤不进去,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凑近朱常溆的跟前。
朱常溆勉励了考中的五位进士后,向朱载堉提议要见一见在义学馆的除籍宗亲们。
这事儿便是他不提,朱载堉也会向朱常溆提议。而今见他有意,就另辟了间屋子来,请了馆中所有宗亲前去相见。
其余学子纵然心里羡慕,却也没法子挤进去。便是除了籍,也不能更改人家是一个祖宗的事实。他们倒是没想过今岁科举有不公平的地方,主考官沈阁老的官声一直不错,况且这次并没有宗亲考中,可见科举还是公平的,并未徇私。
朱华彬的心跳得很快,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
朱常溆并未打算和他们细谈,略问过在京中的生活是否过得还顺心,又关心了一回学业上的事,就要准备离开了。他今天出宫的时间已是有些久,再不回去就要赶不上太子妃做的晚膳了。
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的朱华彬心里发急,等众人四散开,他默默尾随着朱载堉和朱常溆往门口去。
朱常溆正和朱载堉说道:“……除了一甲三名会直接授官外,二甲和三甲的进士都会被安排去各部观政,在这之前,还请叔父上点心,多教教他们其中的道理。”
“这个我自会安排,殿下放心。”朱载堉对这个早有打算。
李贽是做过官的,虽然洒脱的性子并不适合官途,令他很快就辞官,但对其中的人情世故还是懂一些的。这次考中的其中一名进士,还是李贽的得意学生。
另外,公安派的两位袁先生的长兄,也还在翰林院任职。届时让袁宗道抽空过来给大家开开小灶,也不是不行。
朱常溆点头,“既如此,我就放心了。官场险恶,我怕他们年轻气盛,到时候吃了暗亏尚不知道。”
最要紧的是别真被沈一贯给拉过去了。
“我心中有数。”朱载堉笑道,“宗亲今岁虽有参与科举,不过因是半路出家,比不得旁人的童子功,底子不大好,所以都落榜了。不过我看,等两年后的甲辰科,应当会有一两个考中的。”
朱常溆点头,“这样也全了我先前的心思。”此时他发现了一直默默在后头的朱华彬,便将人叫过来,“我记得你以前是楚藩的?叫朱华彬?”
朱华彬连连点头,他没想到方才那么多人,自己不过是简单介绍了几句,竟然就叫皇太子给记住了。心里越发激动和敬佩,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正、正是。”他一时竟想不起要如何给朱常溆见礼。
朱常溆笑了笑,“甲辰科可要努力了。”
“一定会考中的!”朱华彬双眼含着泪,“没有陛下和殿下,恐怕老母和我早就饿死在了武昌。家母一直劝诫我,要早日考中,好为陛下效力。”
朱常溆又对他说了几句话,转过身就要走。
朱华彬赶紧将人叫住,犹豫了一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朱常溆见他明显有事要对自己说,朝身侧的单保使了个眼色,凑近了朱华彬几分,“可是遇着了什么难处?”
朱华彬环视左右,见附近没什么人,便赶紧道:“是这样……殿下,我同家母从武昌来京师,是走的水路。”
“嗯。”朱常溆很有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
朱华彬咽了咽口水,有些担心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会叫自己在同窗之前被排挤,“不过,在来的时候,我见着有不少商船与赴考的举子勾结。”
“勾结?”朱常溆挑了眉,“商贾和举子有什么可勾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