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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节

      朱常溆对于朱常洵的离开一直很是自责。如果不是为了他,弟弟就不会铤而走险,做下错事,也不会被人利用这一点,导致最终除籍远走他乡。这是他心中一辈子都抹不掉的痕迹。前世就是自己欠了人家的,重生一回,反倒欠的越来越多了。

    “四皇兄,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朱常治敛目轻笑,“从戎辽东固然艰辛,可这一直以来都是四皇兄想要去做的事。其实,我很羡慕他。”

    大明朝对宗室的荣养,也是对他们的莫大束缚。

    朱常溆用力地揉着弟弟的脑袋,“去寄信吧,我们一道去。”

    “嗯。”朱常治在离开前,特地将方才写的草稿扔进火盆里,看着被烧成灰烬了才放心离开,“去郑府,让舅母夹裹着东西一道寄去江陵,这样不打眼。”

    朱常溆跟着他一起出了屋子,“听你的。”

    江陵与京师相隔甚远,朱常治担心中途信件会被人偷窥,在将信封起来前,特地用一张涂满了墨汁的黑纸将信给包起来。这样就算对光看,也无法看到里头的字迹。

    宋氏接了信,一口应下,答应他们明日一早就将信给送出去。

    朱常溆投桃报李,问起几个表兄的前程来,当即应下给他们在五城兵马司里头谋个文吏的职位。虽算不上高,起码也算是有个出身了。

    宋氏知道朱常溆这是在暗示自己。信要是顺利寄到了,儿子们的前程自然光明。一旦中途出了岔子,不仅没了前程,怕还会另外获罪。

    朱常溆倒是没有半点这个意思。他手里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宫外真正能无条件为自己一人办事的,也只有郑家而已。不给点好处,哪里能安郑家人的心?

    只宋氏自己从朱轩姝的婚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自己混想了一气,担心宫中的贵人从此不再信任他们。

    兄弟二人在郑府将事情交代妥当后,就一起回宫去。他们极有默契的,绝口不提今日之事。朱常溆相信朱载堉也不会在遇见父亲的时候提起,那也是个聪明人。

    朱常溆到底没忍心让弟弟看着自己吃,翻着白眼看胡冬芸给弟弟素手添饭。

    郑梦境倒是想让胡冬芸坐下来一道用,可还有另外两个淑女在旁看着呢,到底不好太过偏心。只让胡冬芸在身边略服侍了一会儿,就让她去和另两人一道用膳了。

    胡冬芸谢过中宫,在人多的时候,并不敢造次,从头到尾都没敢偷偷看朱常溆一眼。倒叫后者心里有几分失落。

    刘淑女和赵淑女并非蠢人,心里明白虽然当日大家都是秀女的平等身份,可现下却是有了高低之别。

    皇太子还未正式大婚,这个节骨眼上造次,那是和日后的荣华富贵过不去。她们倒也并非不嫉妒胡冬芸屡屡在中宫和皇太子跟前露脸,只憋着劲,等着日后。

    当年中宫册封为九嫔那会儿,不就是在位序上没能赢得了周端嫔吗?可现在呢,笑到最后的还不是她。

    有了郑梦境在前,这两位淑女仿佛看见了未来的希望,眼下便只养精蓄锐,伏低做小。面上瞧着,只觉着她们三人感情还不错。可私底下,却是不好说了。

    郑梦境也不去管她们,这些事,往后都是胡冬芸该去料理的。若是没有压住后宫妃嫔的这份能耐,凭借着自己对她的喜爱,也于事无补。现下只要没闹出什么事儿来,私底下想作什么妖都随了她们去。

    身处江陵的郑国泰在安抚完妊娠反应剧烈的妾侍后,便回了书房。他今日刚收到京师送来的东西,里头大都是一些婴孩所用之物,不必多想,也知道是宋氏安排的。

    郑国泰心里不免有几分愧疚,旋即发现里头还夹着一封外甥给自己的信。

    这倒是有些稀奇了。

    郑国泰略一思索,在拆信之前,将门窗都给关好了,特地吩咐外头服侍的小厮,暂时不见客。而后才安心将信打开。

    在看到外头包着的那层已经僵了黑纸后,郑国泰的眉头微皱,越发觉得不对起来。

    这绝不是一封寻常唠家常的信。

    展开信后,郑国泰细细看了几遍,将信合上,默背了一遍,而后烧了。

    朱常溆料得不错,郑国泰的确与江陵当地料理辽府事宜的广元王有些交情。也确实是对方主动递过来的橄榄枝。在朝廷颁布除籍的旨意后,二人之间的往来也变得更为密切。

    广元王怕的什么,郑国泰心里很清楚。他也更明白身在京师的妹妹和几个外甥、外甥女的处境如何,所以来往时,并不轻易将话说得明白透彻,凡事都带着一点儿高深莫测的味道。

    现在看来,似乎自己需要变一变了。

    郑国泰将身子往后倒去,靠在圈椅的椅背上,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无意识地搓弄着。该怎么做,才能不让广元王不对自己起疑,又能说服他站队呢。

    第145章

    郑国泰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 叫来管家, “我们账上多余的钱还剩下多少?”

    管家告了声罪,回去账房将账册拿过来,沾着口水边翻边和郑国泰说:“江陵的地差不多都让咱们买或租来种桑了, 这一块儿的租赁钱就不少。”说罢, 顿了顿, “不过广元王名下还有一大块连着的良田, 原是辽王府的,让他……”

    “我知道, 这个不必说。”郑国泰举手示意管家接着往下说, “今年的租钱都给地主了吧?”

    管家点头,“给了。另有一笔大的, 便是工人的钱了。咱们织坊铺子里的伙计, 还有负责织布的工人,需得留下一笔钱来。”这里头还得包括了各种分红。

    “唔。”郑国泰点点头, “抛去所有的, 还有多少?”

    管家翻了翻账册的最后几页,略皱眉,很快松开,“还有两万一千二十三两银子,大头都是在钱庄里头存着,余的那些留在账房。”

    他不知道郑国泰问这些做什么,但出于这个东家人还是不错的份上,出声提醒道:“若是东家要用钱, 至多挪出一万两来,旁的最好还是别动。”开铺子,没有周转的银子可不行,这个数包含了所有的周转银子。

    郑国泰眯着眼,“你觉得……广元王手里的那块地,按寻常租赁银钱来算,会是多少?”

    管家心里掂量了一会儿,回道:“难说。那一块都是良田,得有好几十亩吧?东家要是全租下来,怕是一年钱得有这个数。”他举起手,比了个三,“没有三千两,广元王怕是不会点头。”

    “现在咱们的织坊和铺子,一年加起来能有多少进项?除了给地主的田地钱,还有伙计的钱。”郑国泰心里估量了个数,“两万两总归是有的吧?”

    管家点头,“能有这个数。不过近来江陵做织坊生意的多了,往后怕是不好赚钱。再者,东家先前不是想去武昌府开个新铺子?那也得有一笔钱。咱们前几年亏得有些多,两万两也不过是刚补了先前那些窟窿。”

    “我知道了。”郑国泰沉吟一番,“你上钱庄去一趟,取一万两出来。”他特地叮嘱,“要银票,不要现银。”

    管家有些疑惑,银票不如现银保值,一个不好,很容易贬值。为何东家会有这番嘱咐。不过该说的,自己都说了,东家应当自有主张,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他拱了拱手,就下去办事了。

    钱庄离郑宅有些远,到了傍晚的时候,管家才将银票带回来给郑国泰。

    郑国泰接过银票,装在一个小盒子里头,又吩咐:“送个帖子去广元王府,就说我明日上门叨扰。”

    “哎。”管家应了一声。他差了人将帖子送去广元王府后,又令人备好轿子,预备着明日郑国泰出门。

    郑国泰将妾侍派来的丫鬟赶回去伺候,独自一个人用了晚膳。这个时候,他分外想念远在京师的宋氏,和自己的几个孩子。女儿虽然出嫁了,不过几个儿子还在家中闲着没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