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杨炯:“……”
傅惟演站原地等了两秒, 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你那什么表情啊?”
“……?”杨炯问:“你开灯了吗你还能看见我表情?”
傅惟演啪的一下把灯给按开了。
杨炯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神经病,还不如他脑补的震惊脸好呢。
杨炯又上上下下扫了他两眼, 像是直接射过来的两个大功率探照灯。傅惟演抿着嘴巴微微撇开脸,顿了下又忍不住转过来, 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杨炯问他:“你今晚吃什么药了?怎么这么奇怪。又是道歉又是那啥的。”
傅惟演却撇嘴道:“谁跟你道歉了, 你那天话说那么难听, 我给你台阶你也不下, 还凶巴巴地嫌我开车不好。”
杨炯震惊了:“明明刚才你自己说要道歉的!”
“我说要成前夫了的话就给你道歉,反正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谁还不会说两句好话了。”傅惟演道:“可是现在还没成你前夫呢。”他说完想重提刚刚的话题,但是又有些拉不下脸, 就在门口指着人家的蛋糕问:“哪买的啊,好吃吗?”
“……好不好吃又不是给你的。”杨炯这才想起手里还拎着东西, 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转身回自己屋了。
这时候时间离着睡觉还早,杨炯捏着手机犹豫半天,最后先给徐志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徐志很快回:还没有。
杨炯又犹豫, 来回走了两步, 最后提了口气给那边打了过去。
徐志那边声音有些吵,杨炯听到那边问了一声喂, 忙咳了一下跟人道歉:“对不起啊,我今天走错地方了。”
“我看到你短信了,”徐志笑道:“让你也能愁死, 北区那边在重建,估计都没车从那走呢,你怎么回来的?”
杨炯又把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先前发长短信解释过,这会儿郑重跟人道歉,便把来龙去脉并着细节都解释了。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狗血,谁知道徐志却哈哈笑道:“那面馆老板说话有点东北口音是不是?”
杨炯愣了下,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啊,而且还知道他是个地道的陕西人,有回我去西安跟他同一班飞机,挺聊得来,后来还去他店里吃过。不过挺早了,那时候他们店还是用的那种老碗,个个比脸都大,跟盆似的。三合一做的尤其好吃。”徐志笑道:“你没尝尝真是太可惜了。”
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杨炯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见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傅惟演露了个脸,比划了一下。杨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又往窗台那走了两步。
他心里仍旧有些过意不去,不过看徐志情绪尚好,倒是没之前那么尴尬了,咳了一下问道:“太不好意思了,你吃过饭了吗?”
“刚吃了,”徐志说:“跟朋友在一块呢,你也快去吃点东西吧。”又道:“不过今晚的大餐错过太可惜了,回头你得弥补我一下,找个好吃的地方,你埋单。”
杨炯忙说:“没问题。”
俩人闲聊几句,气氛比预想的好,却也默契地都只口不提生日礼物的事情。杨炯心里有些极为浅淡的矛盾情绪,他时而庆幸,觉得这事似乎有些仓促,而自己也远没有预估的那样准备好。却又时而失落,觉得徐志这人各方面都很好,如果错过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遇到更合适的。
不多会儿俩人互道晚安,杨炯收了线,又想起一茬,给人在微信上补了一个生日快乐过去。他发完后看到下方有朋友圈更新,点进查看,却是徐志之前连发三条,第一条是六点左右,看样是在餐厅,只有一只手入境,背景是弧形的玫瑰窗,光影斑驳,浪漫无比。
第二三条是随后不久,看样是换了新地方和朋友聚会。人员众多,徐志被簇拥其中,倒也不寂寞。
杨炯看那地方眼生,也辨认不出,要退出的时候手指一滑,却看到傅惟演新发了一条更新。
威猛先生:蛋糕真难吃。
配图是一个被打开的蛋糕,底下的蛋糕胚有些歪了,上面做的造型也惨不忍睹的塌成一团。
杨炯觉得哪里不对劲,皱着眉再点开那蛋糕,认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自己买的那个。他气的不行,手指点着屏幕颤了好几下,才咬牙喊了一句:“傅惟演!”
傅惟演正在客厅里抹奶油,闻声哎了一声回应。
杨炯从屋里气冲冲地奔出来,一看那样几乎都炸了,怒道:“谁让你吃的!”
“啊?”傅惟演愣了一下,像是被吓了一跳:“刚刚我在客厅喊你,问你蛋糕能不能拆了,你说没问题。”
杨炯:“??”
刚刚他在跟徐志打电话,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但是他哪听到傅惟演问话了?杨炯简直气极反笑,压着脾气道,“谁跟你说话了,我那是跟徐志说没问题。”
“你跟徐志说什么呢?”傅惟演很无辜:“我又没听见。”
“我跟他……”杨炯差点就要说出来,话到嘴边才急急咬住,只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俩人正对着瞪眼,厨房里微波炉却突然叮了一声。傅惟演放下抹奶油的刀子,起身去厨房,片刻后端了碗八宝粥和一碟咸菜出来,搁在了茶几上。
杨炯有些惊讶,看了一眼小粥咸菜,又看看他,没说话。
傅惟演道:“看你那样就知道晚上没吃饭,冰箱里没别的东西,挂面也吃没了,你先这样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杨炯晚上一通跑,又没吃饭,肚子早饿的不行了。傅惟演把碗和碟子给他往跟前推了推,又切了块蛋糕下面的面包胚给他。蛋糕已经被搞得一团糟了,杨炯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跟这人计较也计较不出什么来,先凑合着两天吧,反正过几天人家就要走了。
他默默坐下喝粥,傅惟演却还不消停,在一旁咳嗽了一下,问他:“说真的,你还真看上徐志了啊?”
杨炯没吭声。
傅惟演拿刀子往蛋糕上一插,皱眉道:“徐志有什么好?你对他了解吗?你知道他这人人品性格生活习惯家庭背景吗?年轻人做事不要太草率。”
“……”杨炯看他较真,实在忍不住了,叹了口气道:“我是不了解,但现在不是正在找机会了解吗?”
“干嘛要了解他?”
“除了他我还能了解谁,”杨炯觉得莫名其妙:“我交友圈又不广,朋友介绍的,感觉靠谱的,单身男青年,对我也有意思的,找来找去就这么一个。更何况他条件也不错,配我是绰绰有余,我为什么不去了解他。”
傅惟演想了想:“然后呢,了解之后干什么”
“……”杨炯道:“当然是结婚,过日子啊。”
“你不已经结婚了吗,”傅惟演道:“他的哪样我没有,咱俩不更熟吗?该了解的都了解了。”
“……但是没感情啊,”杨炯简直无语:“没感情的话不就是合租吗,跟正儿八经的结婚不是一码事好不好。”
“那要不就培养培养呗,”傅惟演也无语:“我都在这了,你培养啊,不比新认识一个外人强多了。我要外表有外表,要内涵有内涵,脾气又好,平时也顾家,对你也不错,还给你热粥……你放着我不管这不舍近求远吗?”
杨炯:“……”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杨炯理了理头绪,忽然想到晚上听到的话,忍不住打岔道:“你不是要出国吗?还培养这个干什么?”
“我出国进修,之前就定好的啊,”傅惟演诧异道:“早就办好签证了,时间又不长,去去就回来了。”
“……”杨炯又问:“那房子呢?你还回来的话卖房子干嘛?”
“我卖的是那个小公寓,”傅惟演道:“卖了还我妈钱,她那边现在要用了。”
杨炯这才想起傅惟演之前有个小公寓要卖。
俩人面对面地沉默,杨炯在走神,傅惟演在犹豫。过了会儿,傅惟演先道:“我这工作是不大好,又忙又累,在家的时候也少,需要你付出的地方比较多。当时找你结婚,也是考虑一来咱俩知根知底的麻烦少,二来你挺不错的,脾气好又善良……反正我对你是挺满意的……这感情到底要不要培养一下,你给个准话。”
杨炯:“……”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他顿了下,认真道:“主要这事太突然了,我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培养,而且一块住这么久了……我对你从来没有往那种感情上想过。”他说完略一停顿,问傅惟演:“那你对我有往那种感情上偏过吗?”
“……”傅惟演道:“不知道啊。”
杨炯:“……”
杨炯突然有些别扭,追问道:“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一点点儿都没有?”他一边说一边用拇指肚掐着比划一点点儿。
“没注意啊……”傅惟演想了想,说完见杨炯脸色一黯,顿时福至心灵,突然改口道:“有了有了!现在有了!”
第30章
傅惟演临时改口, 完了还觉得自己很聪明。
谁还看不出来他随口胡诌的?杨炯在一旁忍不住笑,笑完又发愁, 他对傅惟演是真没往那方面想过,又或许曾经偶尔冒过一两次那么点点暧昧的念头, 但也自知荒唐给匆匆扼制了。毕竟俩人相差实在太大, 不仅仅是外在物质条件, 也包括了俩人的兴趣爱好, 价值观念,要不然杨炯在早前的几年不至于把傅惟演给屏蔽掉。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点点的私心——杨炯一直觉得江志宏在交往期间对自己不错,对杨佩琼也很好,以至于后来江志宏提分手又催他去领离婚证的时候, 他一直是懵逼的。直到后来他见到了韩韬,后者举手投足气质不凡, 在酒桌上又有众人维护——不管那些维护是出于同学情谊又或者是溜须拍马, 这点杨炯都是远远比不上。
那天婚礼上他跟对方比,一个像是穿着常服微服私访仍旧被人簇拥的小公子,一个像是穿龙袍不像太子的假主角,杨炯这些年没少给人溜须拍马自降身份, 可是在日常生活里谁又甘愿总给别人做陪衬?他巴不得离着那位姓韩的远点。可是傅惟演和韩韬, 韩韬和江志宏,这大三角的关系也很难让他视而不见。
现在傅惟演话里话外虽没打算重续前缘, 可是有江志宏在前,韩韬又是和傅惟演相处过多年有感情起初的……这会儿傅惟演觉得自己“还不错”,觉得俩人现在这样的生活模式简单随意。可是长久来看, 万一哪天他又觉得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了,重新去和那人言归于好……杨炯就很难接受了。
同一个坑里摔两次,也忒丢人了点。
现在傅惟演乍一提出这种要求,杨炯反复消化,怎么都感觉自己像是走错了片场,穿着一身乡村爱情剧的配角服,结果被人拉到另一处繁华喧嚣的青春都市剧里,告诉他,看,这片江山都你的,连风华绝代的女主角也是你的。
而此刻,“女主角”正眨巴着眼等他回复,好像等他说一个“好”字就能立刻扑过来。
杨炯:“……”
他想了想,虽然觉得不厚道,但仍旧道:“……我还是觉得,不大合适。”
傅惟演:“……”
杨炯有些底气不足,努力给他打着比方:“这感觉吧,就好像是,本来我是个伺候娘娘的大内总管,现在你让我上龙床……”
“……啊?”傅惟演本来脸色很臭,一听这个比方吓一跳:“……原来你不行啊?!”
杨炯:“???”
杨炯忍不住怒了:“你才不行!”
“你自己说的啊?”傅惟演也挺委屈,“好好的哪个男的把自己说成太监?你这么说我不就一问吗?怎么又赖我头上了?”
杨炯:“……哪个男的天天把自己说成娘娘啊?你怎么不说你?”
“娘娘也不是我自封的啊?”傅惟演更无辜:“明明你说的,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那天我跟同事显摆你,结果一掏手机给人看,小姑娘立马看见你发的不可说娘娘了。”
这一茬他一直没提,杨炯起初还心虚,后来也就给忘了。
傅惟演郁闷道:“他们指不定私底下怎么叫我呢,虽然没让我逮住。”
“……那也只能怪你平时脾气太臭,人缘儿不好。”杨炯咳了一下,停顿了半天,强词夺理道:“关系好的肯定不会背后取笑人,你看我,我就没外号。”
“少来了,”傅惟演一脸看穿他的表情道:“你小时候不是叫大头吗,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你有大头……”
“!!!”
“还有小杨炯,穿皮鞋,扭扭嗒嗒去上学……”
“傅惟演!”杨炯这下恼了,从沙发上一个蹦高就要扑过去砸他。傅惟演眼疾手快,哈哈笑着赶紧跳了出去,杨炯来不及追,恶狠狠地捞起一个靠枕砸过去,又被他接住,干脆抱着回卧室了。
傅惟演咔嚓一下在卧室里反锁,还不忘给自己狡辩:“……你爷爷说的。”
杨炯:“……”
他小时候学习不好,天天调皮捣蛋,跟同学互相取外号埋汰是常事。杨炯每次被人说都很生气,嚷着顺口溜埋汰回去,可是一回家却又忍不住撩着头发,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大奔喽儿头”。一开始他看看就放心了,觉得不大,好看着呢,可是时间一长,又觉得似乎是真的大了那么一丢丢……杨炯不敢拿这种事问他爸妈,就跑去他爷爷那求证,小孩儿又藏不住话,早晚就把同学说他的顺口溜都学给爷爷听了。
杨老头疼他,安慰他却又找不对地儿,杨炯就想听老人家夸句你脑门儿小着呢,结果老人家却总哈哈笑着说脑门儿大聪明,脑门儿大有福气。直到多年后老头儿仙逝,咽气之前还拿手碰了碰杨炯的额头,念叨着:“好孩子……是有福气的。”
杨炯一度觉得这话不算数,他感觉其实他们爷俩一样命苦,早些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一朝变故,小的早早离家,老的潦草下葬。
尤其近两年,身边不乏有旧同学升职加薪买房换车,也不乏有和他一样演过龙套的普通人一朝成名,再不济的,到了他这个年纪也开始进入事业的上升期了。只有杨炯始终徘徊在最初的位置上,每天操心着自己的工作能不能保住,本市的房价会不会上涨,存款那些够不够用,他祈祷家人身体健康,又时刻关心着茶米油盐的价钱上涨……杨炯想,对于福气,也就是傅惟演这种食必饱衣必暖的有发言权,而自己不管表现的如何淡然,始终是个过屠门而大嚼的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