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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有情(高干 婚后) 我的小男友(高甜, 1v1) 我爱的你

第54节

      这些话,明日再同他说吧。

    阿寄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终于也睡了过去。

    ***

    顾拾在阿寄的门外等了很久。直到最后,他终于确定她是睡着了,不会再回答他了。

    她是真的对他失望了吧。这么多年,她守着他,伴着他,看着他从一个自私的小孩长成一个自私的大人,卑劣的本性一丝一毫也没有变过,她也会累的吧。

    他明明……他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要与她说。可是她立意不听的话,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往外走去。睡在门边的张迎恍恍惚惚地“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郎主?”

    月色昏暗,远近起伏的山陵如一座座蹲伏的野兽,更远处的雒阳城亮着混乱的火光。柳岑昼夜攻城,喧哗声一直传到此处来,仿佛连山风石草都染上了杀戮的焦灼,却又偏偏被压抑于潜伏的沉默。张迎困盹的视阈里见到郎主似乎是笑了一笑,那一笑让他松懈下来,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再度睡了过去。

    顾拾看了他一眼,举足出门,不再回头。

    苍苍的山丘之上,白衣少年一步步往战火纷飞的雒阳城行去。

    元治二年七月三十日的黎明,星月无光,皇帝顾拾出现在开阳门上,下令兵众开门投降。

    ***

    沉重的城门缓缓移动,吊桥一点点被放下,又突然被人拦截住,晃荡地停在了半空。

    钟嶙带着亲兵们抢上了城楼,厉声喝道:“谁敢开门先降,本将格杀勿论!”

    顾拾看了一眼城外的厮杀,转过了身来,面对着钟嶙。

    钟嶙的手抓紧了腰间的剑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你回来了?你回来便是为了投降?”

    顾拾慢慢地道:“让柳岑从南边走,不要伤了百姓。”

    钟嶙冷笑:“他围了中东门大半个月,东边那片的百姓都快死绝了!”

    顾拾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仿佛萤火在黑暗的天色下颤了一颤。

    “我还不知道原来陛下这么体恤百姓。”钟嶙大笑道,“早半年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这时候却来猫哭耗子,你能救得了几个人?”

    顾拾轻轻地道:“能救几个,便救几个。”

    钟嶙眯了眼,断然喝道:“来人,将擅自开门的人都给我拿下!”

    奇异的短暂片刻之间,竟没有人响应他的吩咐。

    “哐啷”一声,竟是那吊桥不能承重,径自砸落了下去。敌军立刻抢上吊桥,钟嶙连忙指挥着弓箭手拉满了弦,却没有人敢发出箭去。

    “都反了吗?!”钟嶙大怒,“难道要将城门拱手让人?!”

    “将、将军……”一个亲兵颤抖着道,“我家就在东边,我的老母亲还在家里……我觉得……陛下说得没有错,吸引敌军到南边来——”

    “这扇门后就是南宫!”钟嶙恶狠狠地道,“南宫若破了,难道雒阳城还能保住?”

    “怎么不能?”顾拾清冷地一笑,忽然抬高了声音:“柳岑若从平城、开阳二门攻入南宫、一举得胜,各位的家小就能保住了!”

    城门上顽抗的兵士们听了这话,表情无不松动,却没有人言语。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敌人在城下猛攻,而他们的脸上混杂着生的期待与死的迷惘。

    钟嶙盯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了一般。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你的家小呢?”他问。

    顾拾笑道:“他们自然也会活下来,活得更好。”

    钟嶙蓦然拔剑,朝他斩击下来!

    顾拾侧身避过,钟嶙剑锋一转,便在顾拾腰际划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顾拾连连后退,捂住腹部,疼痛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这一剑虽然刺得不深,但却正好……正好划在他去年的旧伤之上……

    钟嶙冷笑一声,长剑追逼上来,迫得顾拾在城墙角落站定,将剑抵在了他的颈项上。

    “果然……是你。”顾拾咬着牙忍耐着道,“去年在未央北阙上杀我的人……果然……”

    钟嶙阴沉着脸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兵众道:“你们再不抵抗,我便将皇帝杀了!快去拉起吊桥!”

    兵众们慌张失措,有的已经跑去拉动吊桥的机括。顾拾却在这时大声笑道:“他们怎么会为了我卖命?你不要看错了人,钟将军,我可是一意放柳岑渡过长江、任由他乱了天下的最大的叛徒!”

    ☆、第66章

    八月朔日的清晨, 雒阳平城、开阳二门大开, 守城兵众弃械投降。柳岑军队从大道径入宫城, 未再杀伤一人。

    而这时, 柳岑还未赶到城下。他和阿寄一起,在这远方的山陵上,看向雒阳南宫升起的熊熊大火。

    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 那火焰挣扎得异常艰难,总好像下一刻就要熄灭, 却终于渐渐地侵吞了整座南宫。

    “是谁放的火?”柳岑驱马来回踱步, 紧锁着眉头大骂道,“是钟嶙吗?他不肯降我是不是——”

    “报——将军!”远方一骑奔驰而来, 马上兵士来不及下马便急急地道:“将军,是钟嶙放的火!他挟持着皇帝进了南宫负隅顽抗,顽抗不得,就放火烧宫!”

    “啪”地一声, 柳岑将马鞭重重地击在岩石上,又不由得冷笑出声, “他倒是硬气,知道我不会放过他。可他那一大家子人早就已经投诚了,亏他一个死死支撑,真是愚蠢!”

    阮寄忽然抬起了眼。

    柳岑恰也在这时转过头来看向她, 目光相接的一瞬,他有些仓促地发了话:“带上这几个人,我们进城!”

    ***

    南宫, 却非殿。

    钟嶙带着顾拾逃到这殿中来,一时间,好像外面的兵荒马乱都与此处隔绝了一般。

    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御座丹墀,荒凉寂寞。天亮很久了,而数十盏宫灯里灯芯还在燃烧,帘帷撩乱光色,将人影扑朔在金碧辉煌的墙壁上。

    钟嶙身边的亲兵都退去了殿外。他身上铠甲血迹斑斑,长剑仍稳稳地横在顾拾的脖颈上,逼着他往前走。

    “你到底想要什么?”顾拾突然开口。

    因为太过寂静,他的声音甚至在这殿宇间撞出了几重回响。

    “我是柳岑最大的敌人。”钟嶙咬着牙道,“我若不死,柳岑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你愿意为了家人而死?”顾拾笑了,“那你还真是个顾家的好人。”

    钟嶙恨透了他这种死到临头还能笑得出来的脾气,冷冷地道:“放心,我会拉着你一同死。”

    顾拾笑道:“你会那么轻易便去死?我可不信。你一定在南宫周围布满了精兵,打算用我将柳岑引到这里来,再一举擒王。”

    钟嶙没有再说话。他放开了顾拾,顾拾活动了一下筋骨,笑笑道:“你很有自信。”

    钟嶙阴沉地看着他,“我从来都没有什么自信。”

    “你只想出人头地,让你们钟家能光宗耀祖。”顾拾毫不在意地笑道,“你想让自己成为钟家的支柱,想让所有家人都倚靠着你。所以我说,你真是个顾家的好人。”

    钟嶙的脸色变了,但在这幽暗的时分,那变化非常地模糊。

    “可你也许到头来还是会发现,即使钟家人,也并不需要你的。”顾拾的笑容温软,像个可爱无知的少年,说出的话语却极其残忍,“你知道吧?这天下不需要你,这家族不需要你,即使是我——即使是朕,也不过是利用完你之后,就要杀了你的。”

    钟嶙一动不动,魁梧的身形逆光而立,像一尊无情的雕像。

    顾拾绕过那些长明灯,渐渐地也不再笑了。

    “钟将军,你知道柳岑恨的是朕,只要朕在这里,就能将他引来。”他慢慢地道,“可如果朕死了呢?”

    钟嶙猝然抬起头,却见顾拾将那一盏盏长明灯尽数推倒!

    灯油泼溅出来,火苗骤然大涨,帘幕迅速烧焦,在顾拾与他之间形成了一道火墙!

    隔着明明灭灭的火光,顾拾还在朝他笑着:“最后奉劝你一句话,钟将军——你若要逃,可千万莫往自己家里逃。”

    ***

    在殿外守候的钟嶙亲兵见了火光,惊慌奔入,大喊:“将军!”

    钟嶙回头,恶狠狠地道:“还不快灭火,抓人!”

    “是——是!”兵士们惶然应声,有的跑去打水,但远水难救近火,余下的人只能围着火焰不断扑打。然而数十盏长明灯全都倒下,不仅灯油流了满地,还阻住了道路、令兵士们寸步难前,眼看着火墙之后的顾拾身影将要闪入后殿——

    “从后面包抄!”钟嶙断然下令。

    “将军!”却又有人道,“后面……后面也是火!”

    钟嶙呆住了。

    ——怎么可能?

    ——顾拾这样孤注一掷,不就是为了逃跑?这却非殿前边被他的人包围住了,他只能从后殿后门逃走,不可能再在后面放一把火……

    “不可能!”他厉声道,“他一定已逃出去了!”

    “将军!”兵士惊慌地大喊,“不是陛下——不是他放的火!是叛军,叛军绕到后殿去了!”

    什么?!

    钟嶙睁大了眼睛。

    叛军绕到后殿,顺势放火,然后……这是要将顾拾活活烧死在里面?

    他很想笑的,笑顾拾作法自毙,害了自己,可他最后却没能笑得出来。

    因为他看见了那从后殿绕过来的、叛军首领的样貌。

    他站在前殿之外,冷声指挥着兵众放火烧宫,目光偶尔从钟嶙身上掠了过去。

    “将军,我们冲出去吧!”亲兵在他身边焦灼地道,“那是不是钟尚书?他是不是来救我们的?!”

    钟嶙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叔伯,他们都站在火焰之外,来来回回,神情热切而得意。

    他们好像根本忘记了他还在里面。

    大火飞一般往外蔓延,舔舐上了他的袍角,灼烫的温度令他猝然一醒,伸手将几个亲兵往外推去——

    “你们快逃!”

    “将军,你——”

    钟嶙忽然想起来顾拾说的那句话。

    “钟将军——你若要逃,可千万莫往自己家里逃。”

    那个人……那个人全都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