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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节

      “按照官家的做法,压根不用为土地担忧。有船队在,又有西域商道,粮食金银根本不用发愁。”

    秃发子斤说到兴奋处,双眼似在发光。

    “前岁官家巡狩,船队往南寻丰产粮种,遇上朱崖州叛乱,凭借几百船员,不只平了乱局,更生擒贼首。知晓是有夷人潜入岛上,干脆停船靠岸,联络交州刺使和宁州刺使,灭了靠近边境的两股乱匪。”

    边境乱匪?

    猜出乱匪的真实身份,胡商同时咽了口口水。

    “所以说,别看长安兵强马壮,地盘更大,真的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好说。”

    秃发子斤转回话题,继续回答胡商之前的疑问,“你方才问,为何官家如此得民心,旁人我不晓得,就秃发部而言,因为有官家在,我等才有今天的日子!”

    “咱们这些臣服的胡人,只要有战功,一样能被登入白籍,在城内安家,送子入学院。”

    “学院?”胡商满脸不可置信,诧异道,“和汉人一样读书?”

    秃发子斤哈哈大笑,将书院的课程做简单解释。

    “那里可不只是读书,照样能习得其他本事。更重要的是,凡是学成,日后就有了晋身之路。”

    “这都是官家仁德!”

    “我部首领的长子和次子都在书院。我之前随军出征,斩首十级,勉强做个伍长。等再遇上大战,多挣些功劳,升到队主之后,就能送儿子入学!”

    秃发子斤越说越激动,脸颊涨红。

    他的想法和做法,不过是臣服各部一个缩影。

    比起后来的拓跋鲜卑,羌部和羯部以及少数杂胡凭借优势,已经更好的融入城内,安家置业,脱离放牧生活。

    过惯了如今的日子,没人想再回到以往。

    如果有外敌来袭,这胡族拿起刀枪的速度,绝不会慢于汉家百姓。

    “你们说,这样的官家如何不得民心?”

    秃发子斤说完之后,再度扫视室内众人,语重心长道:“诸位走南闯北,为的同样是家人族人。有更好的路摆在眼前,究竟该如何选,还用旁人说吗?”

    留下最后几句话,秃发子斤起身告辞。

    出门之前,似又想起什么,道:“还有一件事,官家手里有拓跋部虎符,官家的亲兄弟有拓跋鲜卑血统。”

    什么?!

    众人猛然一惊,想要问个清楚,秃发子斤却不肯多说,直接打开房门,迈步扬长而去。

    该说的话他已经说了,看在同是拓跋鲜卑的份上,透出的消息可是不少。这些人能否体会他话中的暗示,最后会做出何种选择,不是他能左右,端看天意如何。

    无论如何,首领的命令已经完成,下次出兵应该有他的份了吧?

    台城内,桓容来不及多做休息,归来隔日即升朝会。

    有郗愔坐镇,又有贾秉和钟琳在朝,压根不会生出什么乱子。

    可堂堂杨一国之君,一走就是两年,哪怕是巡狩疆域,还顺便扩大了地盘,总归不是个事。尤其桓容登基不久,此番归来,必要肩负起天子之责,好好表现,给群臣一颗定心丸。

    事实上,目睹御驾归来的盛况,群臣都知天子乃民心所向,不是突然脑抽犯下大错,帝位稳如磐石。

    故而,桓容愿意给群臣面子,肩负起英主形象,众人也不会不识趣,妄图扫天子的面子,引得桓容不快。

    双方都有默契,御驾归来后的第一次朝会,在“和谐,安稳,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朕巡狩时日,诸位辛苦。”

    “陛下巡狩天下,开疆拓土,臣等仅是行分内之事,不敢当此夸赞!”

    你好我好大家好,当真是好!

    桓容很满意,文武百官也很称心。

    更重要的是,这次随驾的郎君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委以重任,在边州出仕。只要做出一番成绩,日后还朝,必能更上一层楼,家族也会由此得益。

    有这样的好处,众人岂会不给天子好脸。

    感到郁闷的,大概只有大中正。

    无他,历代选任官员都要经中正品评。天子此番所为,固然是权宜之举,也是实质上挑战了九品中正制。

    换成以往,必会引起朝廷“警觉”。

    可掰着指头算算,凡随驾的郎君都是出身士族,满朝官员都能算做既得利益者。既然得了好处,对天子不合规矩的举动,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怎么样?

    说不合规矩,把人全部叫回来?

    绝对是脑袋被门夹过,吃饱了撑的!

    于是乎,桓容挑战规则的举动直接被无视,没引起任何波澜。大中正的郁闷只能憋在心里。两晋以来,第一批未经大中正品评的官员任职地方,为日后政策的改变埋下伏笔。

    此事在朝中压下,不代表背后不会议论。

    台城内,南康公主特地询问桓容,这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他早有打算。

    “阿母放心,儿不是莽撞之人。”

    桓容这么说,是在告诉亲娘,这次仅是特例,加上确有所需,他才会绕开规矩。如果条件不成熟,他不会莽撞挑战九品中正制。

    毕竟这是魏晋以来的规矩,牵涉的方方面面太多。没有足够的条件,绝不能轻易撼动。

    一旦轻动,很可能目的达不到,还会损伤朝堂根基。

    “边州的确缺人,不说十万火急也相差不多。随驾的郎君都有才干,且有谢侍中和王侍中点头,事急从权。大中正固然不满,满朝文武不提异议,终究掀不起多大波澜。”

    南康公主舒了口气,道:“类似的事,今后最好少做。阿子登基不久,乌衣巷和青溪里的几家现在扶持,日后怎么样还很难说。”

    “阿母放心,儿晓得轻重。”桓容笑道,“对了,昨日阿母说,阿峰该行元服,是不是太早了点?”

    “不早了。”南康公主摇摇头,道,“袁真和袁瑾卒后,陈郡袁氏嫡支仅剩下他一人。按照规矩,十二岁行元服不算早。”

    比起十岁元服的司马曜,十二岁的确不算早。

    “既如此,就照阿母的意思。”桓容沉吟片刻,道,“阿峰可晓得此事?”

    “晓得的。”南康公主看向李夫人,后者轻轻颔首,命婢仆取来一只木盒,里面全是袁峰做的文章。

    “古有甘罗少相,依妾来看,阿峰才智超群,实不亚于先人。”

    李夫人一边说,一边将木盒送到桓容跟前。

    岁月似在她身上停住,花容月貌一如往昔,一颦一笑皆是柔情。再是铁石心肠,面对如许佳人,亦会怦然心动,不觉失神。

    桓容打开木盒,取出一篇文章细读。

    幽州和扬州的造纸技术不断发展,民间书写陆续采用纸张。地方治所办事也开始使用纸制公文。书院更是领先众人,早在半年前,学生习字作文俱用新纸。

    袁峰醉心法家,对兵家和儒家亦有涉猎,对老庄能够熟记,却是不甚感兴趣。

    读过所有文章,桓容终于明白,所谓学霸,真心不能用常人的眼光衡量。

    难怪亲娘要为他安排元服,这样的智商和情商,当真是不服不行。

    “另有一件事,”南康公主笑容微顿,沉声道,“在你巡狩之时,桓熙重病。月前姑孰来信,言其熬不过两月。”

    “阿母的意思?”桓容问道。

    “桓济已去,按县公礼下葬。桓熙终为郡公世子,如果有那一日,当依郡公礼。”

    论理,桓容登基建制,桓熙桓济等都该封王。偏偏桓容不下旨,朝中也无人提。桓济至死仍是县公,桓熙再是不甘,到头也只能是个郡公。

    “朝中如有人言,就说是我的意思。”南康公主冷声道。

    “阿母……”

    “不必再说,照我的意思办。”南康公主强硬道,“至于桓歆,他想求道就让他去。我自会书信姑孰,在城外选址建个道观,让他成仙去。”

    桓歆真心求仙也好,假意问道也罢,南康公主全当他是真想升仙。

    桓济没有儿子,桓熙和桓歆却有!

    桓容无意大婚,继承人势必要在兄弟子侄中选。如果封桓熙桓歆为王,日后定会生出不少麻烦。与其留下隐患,不如从源头掐死。

    世人如何议论,她全不在乎。

    为了桓容,南康公主甘愿担负这个恶名。

    第二百六十八章 改变

    太元三年,五、六月间, 南地连降数场大雨, 江河水位暴涨, 三吴之地隐现水患;北地数月未曾降雨,农人担水灌田, 仍有麦苗成片枯死。司农上禀,并、蓟、青三州皆有大旱蝗灾迹象。

    民为国基,粮为民本。

    情况刻不容缓, 南、北两地都是绷紧了圣经, 到后来, 巫士都被召进宫,日夜占卜天相, 南地询问水患, 北地则是求雨。

    从都城派往各地的快马络绎不绝。

    无论建康还是长安, 此刻都不敢有半点大意。

    咸安年间, 三吴之地曾遇大灾,饿殍遍地。事后统计, 竟有上千百姓逃离, 村落成空, 数年未曾恢复, 对建康是不小的打击。

    对长安来说, 旱灾和雪灾都是寻常,常年风调雨顺才是怪事。但今年的情况不同以往,据各州送回的消息, 这场大旱非同寻常,必要时,需开各地府库赈济。

    南北两地都不太平,满朝上下都在心忧天灾。

    这个时候,无论建康还是长安,都无心去找对方的麻烦。反而很有默契,互相递送国书,措辞分外的客气,就为避免天灾人祸同时发生,动摇王朝根基。

    整个太元三年,两国边州意外的太平。

    秦兵和汉兵巡逻相遇,偶尔还会颔首致意,彼此算得上友好,少有发生摩擦。

    出现这个局面,实是天灾所迫。

    按照桓容的话来讲,老天的心思你别猜,想破头也未必能想出个五四三二一。

    封建迷信?

    穿越这种神奇的事都能发生,自己头上还顶着个复制开关,身边更有扈谦这样的神人,偶尔迷信一回又有何妨?

    目前两国相安无事,边界没有战事发生,不代表能一直和平下去。

    为保证不出状况,即使出状况也能迅速应对,桓容连下数道旨意,以无地青壮充边州,丁男丁女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