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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节

      “记得。”秦玒诧异道,“白糖我知是幽州出产,耕牛难道不是?”

    “一州之地,如何能有这么多耕牛?”秦璟摇摇头,低声道,“据我所知,那些耕牛皆市自高句丽。”

    “他和慕容鲜卑做生意?!”秦玒瞪眼。

    “是又如何?”秦璟按下兄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阿嵘,我与容弟相交日久,知其绝非池中物。此次来幽州,你当多看少言,仔细思量,必会大有所得。”

    大有所得?

    秦玒抿直嘴唇,按住断臂。

    秦璟收回手,见状皱眉,忽然又捶他一拳。

    “阿兄?”

    “断臂又如何?我早与你说过,手断了,脑子没丢,该担负的责任必须要担!”

    秦玒咧咧嘴,消沉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阿兄,我想入坊市看看。”

    “也好。”秦璟方才派人打听过,桓容尚未回城。苍鹰也没带回消息,估计队伍仍在路上。与其在客栈中枯等,不如到坊市中走走。

    吩咐部曲散入人群,兄弟俩跟上入坊的百姓。

    商人入坊需领凭证,普通百姓则无必要。

    守门的州兵扫过两人,见其腰佩长剑,又是操北方口音,神情微肃。叮嘱巡逻的甲士几句,其后依旧放行,并未加以阻拦。

    想在坊中闹事,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不提巡逻的州兵,单是坊市内的商人,走南闯北,十个里有九个不好惹。

    日前有不开眼的想生事,不等州兵赶到,一家饼铺的掌柜抄起擀面杖,几下就给敲昏。周围几家店主撸起袖子,围起来就是一顿圈踹,好悬没把人当场踹死。

    事后,城内百姓闻知消息,更是聚集到路边,石子短棍一起扔,彻底让闹事的人知道,幽州百姓不好惹,盱眙城内更是卧虎藏龙。

    “恶少年?”揍人的饼铺掌柜握紧拳头,哐当一声砸上面板,“先问问某家的拳头!”

    秦璟兄弟走进坊市,耳边尽是叫卖声。靠近市卖粮食和熟食的街巷,人群更显拥挤,接踵摩肩,挥汗如雨,热闹得超出想象。

    “阿兄,那里!”

    艰难的挤出人群,秦玒走到一栋二层建筑前,迈过大敞的木门,看到墙上挤挤挨挨的木牌,当场发出惊叹之声。

    “这是……市货之价?”

    四周的商人看向他,善意的笑了笑。

    得,看样子又是新来的。

    想当初,谁没有这样一遭。

    正惊讶时,有两名文吏从侧门行来,取下几块木牌,涂改过上面的数字,重新挂好。

    “嘶——”有商人倒吸一口凉气,“蚕丝又涨了?”

    “如此一来,绢布也得涨。”

    “有何关系,价钱再高,运到北地也不愁市卖。”

    “粮价略有浮动,盐价和糖价未变,或能多买些……”

    秦璟兄弟退出来,再看一眼门内,神情都有些复杂。

    “此次回去后,应当禀报阿父,西河既为都城,或能仿效此地。”

    “到时再说吧。”

    “阿兄?”

    “盱眙能够如此,盖因天时地利。原样挪到西河未必能有多大成效。倒是洛州胡商渐多,或许能试上一试。”

    “洛州?”秦玒皱眉,“阿兄,自你驻军彭城,大兄便有意接手洛州。”

    秦璟没说话,仅是笑了笑,拍拍秦玒的肩膀,道:“总之是在阿父辖下,谁掌管又有何关系。”

    没关系?

    秦玒冷哼一声。

    “行了,别多想,你不是一直惦记幽州的熏肉,前边就有食铺……”

    秦氏兄弟进入坊市不久,建康来的车队终于抵达外城。

    进城之前,李夫人推开车窗,眺望巍峨的城墙,目及城门前蜿蜒的长队,不禁笑道:“阿姊你看,这样高的城墙,建康也未必及得上。”

    顺着李夫人所指方向看去,南康公主也不禁笑了。

    “难为瓜儿。”

    桓容行在队伍前,压根不晓得自己被亲娘和阿姨表扬。

    此时此刻,他正满心纠结,到底该不该给秦璟送信,让他暂时避开点,不要找上刺使府,以免惹得亲娘气不顺,事情不好收场。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过府

    盱眙南城为州治所和州兵大营所在。除刺使府及治所官衙,建筑整齐划一,同其他三城迥然不同。

    马车穿过城门,行过有州兵把守的走廊,又过一道方形石门,视线豁然开朗。

    门后直连一条笔直的宽道,至少可容四马并行。道上铺有碎石和石条,像是被石磨碾过,格外平整牢固。

    车轮压过路面,仅闻轮轴咯吱作响,并无土路上的颠簸之感,更无任何扬尘。

    道路两旁开有明渠,有水流潺潺而过。

    相聚沟渠十步远,则是成排砖泥和青石建造的房屋。院墙屋顶相类,俯瞰成数条直线,若不细看,几乎分辨不出建筑之间的区别。

    “此路可比建康御道。”南康公主推开车窗,看向道路两边,叹道,“可惜没有栽种槐、柳。”

    李夫人拉了一下南康公主的前臂,指向道路西侧,道:“阿姊看那里。”

    顺她所指方向,南康公主看到一片围墙,墙身绵延数米,墙头高达十余尺,似摩天碍日。

    “墙上有旗,应为州兵所在。”李夫人慢声道,“成汉都城亦有军营,我少时调皮,随兄长去看过。营外建有高墙木栏,与此处大同小异。”

    “军营?”思量片刻,南康公主不觉展眉。

    如果州兵驻扎南城,如此布局倒不奇怪,反而相当合理。

    道路拓宽,两侧不载槐柳,是避免遮挡视线。

    房屋整齐划一,屋顶平齐,屋门朝向一侧,既方便管理,又可成障眼之法。外人潜入南城,别说刺探情报,想弄清里巷区别都需一段时间。

    “未知是哪位大匠的手笔。”南康公主收回视线,笑道,“若论布局严整,建康犹有不及。”

    说话间,马车穿过两条长街,转过弯,行过一座石桥,终于见到刺使府的大门。

    荀宥和钟琳提前接到消息,暂时抛开手中政务,和治所文吏及军中将官赶往府前迎候。

    论理,作为下属官员,本应到城外出迎。但有几次被围堵的经历,桓容三令五申不许出城,谁出城罚谁,全年休沐取消!

    于是乎,众人只能商量好,一起到刺使府等人。

    远远见到马车出现,桓使君策马在前,众人立刻打起精神,文吏拱手,武将抱拳,礼迎刺使归来。

    “免礼。”

    桓容翻身下马,快行两步扶起荀宥和钟琳,看到两人身后的生面孔,不禁诧异挑眉。

    “使君,此人姓徐名川字孟海,出身颍川徐氏,颇有干才,尤擅术数,现在城内市价所担任小史。”

    说起徐川的职场经历,仅能用“修罗场”来形容。

    表现之心过于急切,被荀宥等人怀疑,几次升职的机会均告落空。屡经艰难考验,方才消去身上的疑点,又遇上州内吴姓士族选送人才,竞争瞬间增大百倍。

    能在市价所任职,成功记入治所官员“正册”,不说过五关斩六将也不差多少。至今没有反社会,全赖强大的心理和祖训教导。

    好在荀宥钟琳知人善用,见其表现突出,完全能一个当三个用,立即大表赞赏,更将他介绍给桓容,算是在使君面前露回脸,好方便日后压榨……咳,重用。

    众人迎到桓容,又拜见过南康公主,并未在府前多留,很快各自散去。

    文吏返回值房,继续处理堆成山的公文。

    武将折回军营,想起典魁许超漏出的口风,无不抓紧操练,以防被后来者追上乃至压过一头。尤其是魏起马良等人,背后似有黑云,仿佛两头被挑衅的凶兽。

    能练兵?

    好,那就比比看吧!

    营中甲士叫苦不迭,不明白队主抽什么凤。直到知晓内情,明白有新人即将发起挑战,立刻要紧牙关,嗷嗷叫着奔向演武场。

    如有不知内情的百姓路过,必定会心生怀疑:营内发生何事,为何会有狼嚎声?

    刺使府内,婢仆整理出院落,请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暂歇。

    桓容本想让出正室,却被南康公主阻止。

    “瓜儿,此地不是建康。“

    “可是,阿母……”

    “你孝顺,我知道。”

    南康公主示意桓容靠近,想摸摸他的头,手伸到中途又落了回去。

    “你已是加冠的郎君,再非我膝下稚子,可为一家一姓之主。类似之前的话不要再说,省得让人笑话。”

    “诺。”桓容颔首应诺。

    “对了,袁真的嫡孙不是在府内?也该请来让我见见。”

    “此刻怕是不行。”桓容故意卖个关子。

    “为何?”

    “城内建有学院,每日辰时开申时闭。现下刚过未时中,袁峰还在学中,阿母自然见不到。”

    “学院?”南康公主面露诧异,“如我没有记错,此子不过垂髫之年,如何能进学院?”

    “阿母,盱眙学院同他处不同。”桓容解释道,“无论垂髫少年均可入内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