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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我饶尔等不死。”

    既然千方百计刺探盐场,想到盐渎劫掠,那就如他们所愿,直接发为盐奴。被守卫和盐工一同看守,这几人长出翅膀也休想飞走。

    胡商大声求饶,怒骂桓容不讲信用,直接被护卫堵住嘴,三下五除二拉出前堂。

    “府君如何不信?”一名护卫道,“不是留了你们的脑袋?不想要尽管说,我不怕担责,现下就送你们上路!”

    胡商哆嗦两下,终于不敢再继续乱挣。

    堂内,桓容俯视三人,冷声道:“尔等能绘南地舆图,想必也能绘出北地?”

    三人没有立即回答,见桓容面露不耐,才有人壮着胆子道:“回府君,仆等能绘燕地,彭城至颍川最为详尽。”

    “好。”桓容突然笑了,道,“我给尔等七日时间,分别绘制一幅舆图。如令我满意,可饶尔等性命,同胡人一并发往盐场。如若不然,便将尔等砍头戮尸,悬于城外篱门,好让世人知道,尔等是如何数典忘祖,背弃先人!”

    此言一出,三人当即面如土色,惊恐万状。

    “府君,仆等知错,求府君饶仆等一命!”

    “想留得一命,便绘出舆图。”桓容没有半分心软,“带下去!”

    命令既下,三人当场被护卫拖走,分别进行关押。

    之所以要一人一份舆图,不是桓容故意找麻烦,而是他不信三人。真有哪个包藏祸心,故意绘制错误,三张放到一起,对比他脑海中的记忆,不说立刻改正,总能发现问题。

    想起书信尚未写完,桓容紧了紧斗篷,打算返回后堂。

    行到回廊下,吃饱喝足的苍鹰从斜刺里飞来,振动两下翅膀,落到桓容肩上。

    “明日要劳烦你了。”桓容侧头轻笑,手指擦过苍鹰的腹羽,道,“不知从此地往北要飞多久,五日还是十日?”

    苍鹰歪了下头,张嘴咬住桓容的一缕头发,并没太过用力,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警告。松口后鸣叫一声,就像在对桓容说:你敢质疑老子的飞行能力?!

    “好吧,我知道不该担心。”

    葛巾已经被苍鹰扯开,两缕黑发散落鬓边。桓容干脆全部解开,任由黑发披在肩头,发尾随风轻舞。

    古拙的木廊下,俊秀的少年闲庭信步,肩上一只黑褐色的苍鹰,随冷风拂过,冬雨洒落,就此印入画卷,镌刻进历史长河。

    西河郡,秦氏坞堡内,秦策特地召集心腹,对照秦璟带回的舆图细细描摹,并请来熟悉南地之人,针对图上可能出现的缺漏进行增补。如有哪处郡县河流出现争议,必要经五六人确认才能定下。

    慕容亮很是“守信”,回到燕地便开始搜罗人口,已有三百户送到洛州,另有五百户已在路上。接到秦玓送来的消息,秦璟当即取出两枚金珠,用绢袋装好,在袋中附上简短书信,套在一只金雕颈上。

    阿黑是秦璟亲手养大,天生具有灵性。堡内的其他猛禽不能说不好,和阿黑相比总是差了几分。

    修长的手指擦过飞羽,秦璟松开鹰绳。

    金雕振翼飞起,在城头盘旋两周之后,飞向洛州方向。

    建康城中,元正当日,宫中设朝会庆贺。

    御道和宫道两侧点亮彩色华灯,庭中架起木堆,燃起赤色燎火。

    焰心微蓝,时而发出声声爆响。

    乐手拨动琴弦,歌女声音清脆,时而拉长调子,吟唱出秦汉传下的古韵。舞女绕篝火飞旋,舞袖折腰间,仿佛同火焰融为一体。

    群臣入宫进贺,宴上纷纷献酒,天子放开豪饮,朝会中途竟已酩酊大醉。

    后宫中,褚太后和庾皇后均无半点喜意。

    庾皇后为娘家和自身命运担忧,压根喜不起来。褚太后想起术士扈谦之语,更是双眉紧蹙,心绪纷乱。

    不是万不得已,褚太后不会借元正之日召术士筮易。

    南康公主的警告犹在耳边,桓温的威胁日益逼近,她不敢再轻信桓大司马的承诺,但也不能马上求助朝中,唯有求神问卜,好歹求一个心安。

    卦象显示出的结果既喜且忧。

    扈谦离开后,褚太后对着三足灯出神,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六个字:晋室稳,天子易。

    第四十七章 嚣张

    两晋习俗,以正月初一为鸡日,正月初七为人日,自此人过新岁,万象更新。

    建康城内,鸡鸣初声,天刚放亮,秦淮河两岸便响起了人声。

    正月里紧闭的院门陆续开启,商家挂起幌子,身着彩衣的妇人和小娘子结伴走出家门,头上戴着颜色鲜艳的发饰,多以绢布剪裁,少数贴有金箔,均裁成人形,象征节庆。

    彼此迎面遇到,无论熟悉还是不熟悉,都会取下发饰相赠,取赠福之意。

    偶尔有俊俏的郎君经过,立即会被小娘子们手拉手围住,或摘下发饰相赠,或以绣帕投掷。绢绸在半空轻轻飘过,似彩蝶翩飞,落到手中,顿感香风袭人。

    人日向来有登高的风俗,清晨时分,出城的牛车自青溪里和乌衣巷出发,士族郎君和女郎坐于车上,行不到半里就会被人群拦住。

    小娘子们的热情丝毫不减,甚至胜过上巳节时。

    谢玄和王献之并排经过,车上的彩人和绢花可以筐论。

    等到车队行至篱门,赶车的健仆都误接到两方绢帕,想起家中悍妻,吓得直接扔上牛头,盖上牛眼,引来“哞眸”的抗议声。

    桓容人在盐渎,无法参加此等盛事,桓祎意外被邀请,出门时遇到被健仆抬着的桓歆,后者羡妒交杂的神情足够让他乐上整月。

    想当初,桓熙欺负他,桓济欺负他,桓歆虽没当面动手,背后却没少使坏。

    桓祎脑筋直,有痴愚之名,不代表真傻到冒烟。

    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桓祎心里一直清清楚楚。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抵触桓大司马,不愿离开南康公主身边,孤身前往姑孰。

    桓容出仕盐渎之后,桓祎变得沉默许多,出门的次数少之又少,练武的时辰却不断增加。现如今,随便选出府内哪个石墩磨盘,他都能轻松举起来。

    桓歆被送回健康,心中烦闷,想着找桓祎撒气,结果被他举磨盘的样子惊到,连续几日避着他走。

    正月里,两人齐向南康公主献酒,桓歆腿不能动,需婢仆搀扶,见桓祎行动自如,身材愈发强健,心中早已暗恨。今日谢玄竟亲自下帖,邀他外出登高,桓歆的嫉恨瞬间攀上高峰,忘记对桓祎武力值的忌讳,双眼冒火的瞪着他,恨不能扑上去抢下请帖,当场撕成碎片。

    可惜,这些都只能想想。

    桓祎走向牛车,单手一撑,跳上车辕。被桓歆的目光狠盯,似有所察觉,坐稳之后转过头,咧嘴一笑:“阿兄,非是弟无孔怀之情,实是阿兄行动不便,出不得门。”

    话落,不等桓歆反应,顺手抢过车夫的鞭子,用力一挥,犍牛嗒嗒向前,很快将桓歆甩到身后。

    “痛快,真是痛快!”

    牛车沿秦淮河岸前行,桓祎一边甩着鞭子一边大笑,从小到大他还没这么痛快过!可惜阿弟不在这里,这种快乐无人分享。

    转念又一想,自己勤练武艺,总有能帮上阿弟的时候,到时去和阿弟见面,今日之事都可讲给阿弟,兄弟照样能大笑一场!

    桓祎满脸笑容,兴高采烈的赶着牛车,很快同出城的车队汇聚到一起。

    同车的健仆满脸苦涩,很想说一句:郎君,您高兴过就好,能不能把鞭子还来?二三十位郎君行在一处,就自家郎君挥鞭赶车算怎么回事?

    桓祎离府后,桓歆狠狠的拍着藤椅,有婢仆想要上前讨好,竟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

    瞪着紧闭的府门,桓歆双眼赤红,英俊的面容因怒气扭曲,现出几分狰狞。

    这个痴子、这个痴子当真是好胆!给他记住,总有一日,必要这痴子百倍奉还!还有害他至此的桓熙桓济,不要被他逮住机会,不然的话,必让他们希望落空,永世不得翻身!

    门前发生的一幕,很快被人禀报南康公主。

    听到桓祎硬气一回,气得桓歆当场变色,南康公主竟愣了一下。

    “虎儿竟然如此?”

    不怪她不相信,这的确不是桓祎的性子。

    “阿姊,四郎君年纪渐长,行事总会有些变化。”李夫人轻笑道,“如今这般,倒也不枉费阿姊素日教导。”

    细想片刻,南康公主也笑了。

    “倒是你提醒我,正月十五后需为他请个儒师。不会写字好歹要能认字,不然的话,将来选官都是麻烦。”

    不会写字可以由属官代劳,不认字绝对不成!

    李夫人温婉颔首,接过婢仆奉上的茶汤,端到南康公主面前。

    “今日城中热闹不下上巳节,不晓得盐渎如何,郎君是否习惯。”

    “是啊。”南康公主接过茶汤,送到嘴边轻抿一口,道,“可惜石敬德已经启程,不然的话,召他来问上几句也好。”

    李夫人想了想,道:“如果阿姊不放心,可再遣人往盐渎。我新调了几味香,正好一同带去。”

    “阿妹又调了新香?”

    “听回来的健仆说,盐渎靠近慕容鲜卑,北边又在打仗,难保不会有乱兵入境。郎君身边的护卫健仆加起来不到百人,姑孰送去的青壮是否得用暂未可知。”

    李夫人执起圆盖,叮的一声盖上杯口。

    “有这几味香,郎君也好防身。”

    岂止是防身。

    所谓药毒不分家,李夫人制出的香料也是如此。好的可以清心净神,不好的,用不着点燃,直接调到水里,整碗喝下去,毒性不亚于砒霜。

    “阿妹费心了。”

    “阿姊这是什么话。”李夫人微嘟了一下红唇,笑弯眉眼,道,“姑孰那边的香我已备下,什么时候送,端看阿姊的意思。”

    南康公主点点头,同李夫人一番商议,唤来阿麦,挑选前往盐渎的健仆。

    既然要送东西,车上自然不能只有香料。

    褚太后感激南康公主直言,投其所好,令人送来二十匹绢和两棵珊瑚树。

    南康公主留下珊瑚树,有事没事放出来摆一摆,表明她对晋室的态度。至于宫中送来的绢布,府里用不上,干脆全给桓容送去。

    “见到郎君之后,言家中一切都好,让他务必看顾好自己。”

    “诺!”

    健仆领命退下,当日打点好行装,启程前往盐渎。

    台城内,褚太后为术士的卦象烦心,知晓天子召扈谦入宫,禁不住摇了摇头。

    “早有这份心,何至于今日!”

    想起元正宴上天子一场大醉,险些在群臣面前失态,褚太后愈发感到气闷。

    从嫁入皇家到临朝摄政,褚太后见多皇位更迭。不客气点讲,自元帝之后,天子几乎是走马灯似的换。

    司马奕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无才又不争气,在朝堂上纯粹是个摆设,在民间也没什么好名声。若是桓温哪天真反了,逼着皇室禅位,八成也和晋室取魏一样,溅不起多大水花。

    她年将五十,未必还能活几年。只要活着时晋室仍存,也算是对得起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