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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站住!”李盛歪着嘴笑了声,顾青竹斗篷穿戴的严实,可这个‘严’却透着不正常,保不准没穿外衣被吓了出来,再说她长的青葱貌美,独独立在哪儿,仿若空山雨后的娇花般,邪的心思滋生出来,遏都遏不住:“顾小姐与我刚有了同室之谊,还想若无其事的走掉?”

    李盛说着挡住去路,满脸的不怀好意,顾青竹再次提了警惕,脸上半分不弱:“世子欲怎样?”

    “你出了门也说不清楚。”色字当头,李盛肆无忌惮的眼珠子快粘上去,沉了嗓子哄道:“我乃独身之人,你是退婚之人,今儿个咱们就好比千里姻缘一线牵,月老有心做媒,不如你先依了我,我以世子封号保证,隔日便托人去府上提亲。那傅家小子算得了什么,你当我的世子妃什么荣华享受不到。”

    顾青竹笼在斗篷里的拳头都要握出青筋,吐出的话已腌脏到天外去了,换做旁的姑娘准羞愤大哭,恼过一回,终究咬牙怒道:“世子慎言。”

    说罢也不管他反应转身便走,起初小步疾奔,待过了琉璃瓦拱门,索性迈开腿跑起来,什么礼仪姿态全顾不得,一门心思誓将劲儿全用上,逃出这龙潭虎穴。

    起心动念一瞬的功夫,李盛参透此事定有幕后推波助澜,否则闺秀占用了外殿,院内哪能没个伺候看守的,美人投怀他乐的享受,不如将计就计,也不怕中途被人撞见,在他眼中顾青竹俨然归自己了,笑了声:“小娘子要增点情趣?爷就陪你玩上一玩。”

    侧殿出去正对着回廊环绕,一截子有廊顶,过去一截又接着九曲桥,廊边一池春水上头漂着浮萍,顾青竹凭着记忆顺来时的路线逃,李盛后面紧追不舍,好几次险些勾着她的衣裙边儿,见没得逞,用上蛮力扑过去抓住她胳膊肘子一甩:“还往哪儿跑?”

    顾青竹被捉的措手不及,仰身朝后倒去,将将磕在了廊柱上头,肩膀刺骨的疼,半边身子俱不能动,干脆闭上眼抡起另外没被牵制的胳膊,啪的下子狠狠扇在他右脸上,用力之大,整个手掌麻的没了知觉。

    李盛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便发狠道:“妈的,老子抬举你,你还不知好歹?小心就地把你给办了,以后就是想入老子门,也是一顶小轿进去做个妾侍!”

    “做你的春秋大梦。”顾青竹怒极反笑,扬手将发髻间插的宝石掐丝的金簪□□,对着他箍着自个儿的手背刺下去。

    李盛见状忙抽了手,左右她都跑不掉,瞧着那劲头,进去可是个血窟窿,怎知再想抓顾青竹,她已站在连廊台子上,风一吹,裙裾翻着浪花似得飘起来,抬眉锋利一字一句的说:“你再敢上前半步,我就跳下去。”

    顾青竹并非寻死,池里的水她方才留意过,至多漠过胸口,即使真跳也不当紧,只要能摆脱眼前这浑人,跳江跳湖都敢博上一博。而李盛显然错估她的决心,仅慢了小会儿就又叫嚣着上前,顾青竹咬咬牙,毫不犹豫的起脚向后头踏,身子也倒了但好半天没落水,一股大力从背间强势的推她上去,反观李盛,不知为何抱着膝盖儿哎呦的叫着疼。

    被人带着双脚落地,顾青竹还未回神,只觉得眼前的背影熟悉的紧,六神归位方认出那是沈昙。

    他素来噙笑的脸没了表情,直勾勾的盯住李盛,好似一头狩猎的狮子张口要食人,李盛宿醉之意登时清了几分,咒骂今儿出门没看黄历,一个娘们厉害便罢了,现在连路过蹿出来的臭小子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出口狂道:“我可是景王世子,想脑袋安安生生呆在肩头就赶紧的滚,爷且绕你这回。”

    沈昙一动未动,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微微侧头小声询问顾青竹:“可伤着胳膊了?”

    “有些。”顾青竹犹豫了下,仍旧实说道。

    沈昙点点头,李盛刚挣扎的站起身,迎着一脚便被踢了回去,摔在地上再动弹不得,他那身力气可是军中练就出来的,普通人万受不住,没两息,动过顾青竹那只手肉眼可见的肿起来:“你该庆幸自己是景王妃所出,否则我不介意直接剁下去。”论身份,沈昙倒够和李盛比比肩,然而他哪儿是在乎世俗的人,便是太子做出此等混账事也照踢不误。

    李盛欺软怕硬惯了,也只在女人面前耍耍威风,长期纵欲脾肾阳虚,眼儿下头挂着层青袋子,面色浮白,人也胖上两寸,哪里有手段跟沈昙抗衡,撑破天嘴里嘟囔些不入耳的话,沈昙眼风一扫,便阖上嘴装了鹌鹑,心里还不服气的念叨:且等着,爷总归放不过你们。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沈昙携顾青竹离开另找了处厢房,这里头本是宫女儿得闲小憩的地方,软塌棉被均有,屋里的宫人瞧见沈昙时还怔松片刻,搁下手中的箩筐走过去福身:“大公子可有吩咐?”

    顾青竹垂首站在他身后,只觉不让人瞧见脸才好,纷纷杂的想如何把事情圆周全了。

    “去外头守着,有人来的话提前通报声。”沈昙没多说,宫女竟也颔首领命,目不斜视的从顾青竹身边走出门,像是根本没看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关门,放沈大。

    第43章 第四十三回

    房中的后窗临着金明池, 沈昙径自将窗子掩了半扇,再整理过塌上的东西,才放缓声音对她道:“来这边坐。”

    顾青竹依言坐了, 斗篷仍旧拘谨的裹住身子,大约吸入的香料不多,倦意渐渐消退了些, 可身上撞的那几下伤痛交替而来, 肩膀尤甚,一下下火辣辣的疼着,她用藏在斗篷里的手伸过去探了探, 约莫已肿起来了。

    “可曾闻过什么异味?”沈昙留意到她行步欠稳, 双颊凝白, 唇瓣却如被凤仙花汁浸透似的瑰丽明艳, 这异色实在突兀,方有此一问。

    “在侧殿时宫女点上的檀香。”顾青竹垂眸, 尽量简明的道出来龙去脉, 说罢拿手背贴上脸颊,想缓解那热度, 奈何刚挨着不久, 连手背也的烫惊人。

    沈昙眉眼不错的盯上她片刻,扬手拎起桌案上的银壶掂量了下,另只手翻起扣在托盘中的白瓷杯,斟满后递给顾青竹,道:“冷泉水, 喝下会好受不少。”

    “多谢。”她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接过瓷杯,送到嘴边又堪堪停下,静默了会儿,侧着脑袋道:“能否再麻烦沈大哥些事?”

    “但说无妨。”沈昙道。

    “我那罩衫仍在大殿,镜前还有两只翠绿珠花需一道拿回来。”顾青竹将细枝末节俱回忆了遍,确定没再遗忘其他:“现在想想,引我出门的宫人熟知这里的角角落落,途中有人朝她行礼,怕有些地位,而殿中伺候的两位宫女衣裳制式与其他人不同,胸前缀的是梅花盘扣。”她是在铜镜中注意到的,那时还叹宫服更替的快,年前刚时兴的纽扣式样,已然流传进宫中。

    沈昙出手相救并非偶然。

    他到的略迟,台上杂剧正演的热闹,七八岁的总角男童手上红穗□□耍的威风凛凛。

    各府闺秀大都落了座,只余几位献舞的小姐仍换衣收拾,舞衣繁琐,待她们回到席面上时,皇后娘娘倒还记得给她煎乳茶的顾家女,特意问了嘴,宫人哪儿能每户小姐都记清楚,欲跑去询问一番,李珠却出奇不意的插上话,说瞧见顾青竹去梳洗了。

    看台南侧聚了不少郎君,沈昙就立在转弯处,他耳力极佳,听闻六公主的话侧目而望,品出些不对味来,当即下了台子一路询问,还真个在关键时刻撞到。

    节日之外,金明池是不拘游人观赏的,魏国公老夫人酷爱这水天一色的景致,每逢酷暑荷花满池,单看着便心生欢喜,高兴的话住个两天,所以沈府在这儿有点人脉。沈昙早派人盯住李盛,连殿内伺候的宫人也着手清查寻找,遂望着她的侧影,安抚道:“不必再伤神,我来处理。”

    得了他应诺,顾青竹心内顿时微微一松,当真没继续思考,移动着找个舒服的位置侧身而坐,托起瓷杯覆在唇上,沁凉的泉水顺着喉咙流入腹中,心中烦躁稍平,她自己蓄满一杯,如此反复,沈昙再次进门时,顾青竹恰巧轻轻咽下,舌尖意犹未尽般的扫着唇瓣,无端带着股子撩人的意味。

    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沈昙自问算不得君子,对男女之事素来随遇而安,若说以往偶有闪神,心有意而不自知,今儿隔水看见她被李盛无礼,胸口那股怒气来的遮天蔽日,再觉察不到心思,就愚钝至极了。

    奉命办事的宫人不久便把罩衫和珠花一并送回厢房,另备了热水以供梳洗。

    顾青竹凝视着折叠齐整的东西,缓缓吐出口浊气,事关重大,若贴身之物让人留作当把柄,纵使解释的天衣无缝也全徒然。又许是沈昙在身侧的缘故,有了依靠,胸中死死压抑的委屈胆颤倾泻而出,手指越收越紧,鼻尖微涩,一双眼儿也笼着层薄雾。

    要强惯了,待顾青竹回神想努力收住泪意,头顶却意外被覆上片温热。

    沈昙站在她面前,姿态挺拔,仿若那耸天入云的青松结实可靠,目光越过仅开的半扇木窗投向河岸,手掌安抚似地在顾青竹后脑轻轻移着,一时间出奇静怡。

    直到盆中冒着白气的水徐徐冷去,顾青竹理好情绪,带着几分羞赧的避开他手掌,抿嘴道:“我去换衣衫。”

    “我且在门外。”沈昙微微笑了笑,随后不着痕迹的撤开段距离,转身出门闭门,低头打量浸了稍许汗意的掌心,想他单手持刀直面匪军从未有过半分退意,不曾料到仅仅几个动作,那手已然三分僵硬。

    顾青竹整理过仪容,拿起衣衫看见里面夹着贴膏药,脸颊又热上一热,飞快解开衣锦,顾不上精细的敷于薄肩,清凉的感觉霎时弥漫开来,收拾妥,她亲自给沈昙开了门,两人目光相触,十分默契的将方才那点儿逾越举动避之脑后。

    碍着临近正午,沈昙速速讲了回去的应对之策,顾青竹屏息记在心中,推敲斟酌后,果然无懈可击,居然为求自然,还安排些细碎的说头,各种情境接应的也合情理。

    顾青竹情不自禁的睨了他,真心佩服道:“沈大哥费心了,如此一来算得滴水不够。”

    沈昙指节轻叩桌面,安静的厢房只余哒哒的敲击声,他停了手,道:“关于怎样惩治设局之人,青竹可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