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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法雨心一纠,急的站起身来。

    灵药笑了笑,面色无任何波动。

    “公子好眼力,她确实是女子。”她往旁边让了让,眼睛看着法雨一本正经道,“在家时她便跟着我,如今进京游玩,委实离不开她,这便做了男装带进了京城。”

    法雨石化了,她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来。

    士子半信半疑,审视了灵药和法雨半天,这才作揖道:“是小生造次了。小生姓徐名圭,字执瑞。正是明年考试的举人。如今住在这朋来客栈里。”

    徐圭,徐执瑞。

    这名字好熟。

    灵药不及多想,那徐圭迟疑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为何公子姿容如此……”他想了想,思量着用什么字眼来形容。

    “貌比潘安?美如宋玉?”灵药接口提醒他。

    徐圭望着灵药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蹦出来一个词:“娘里娘气。”

    噗,法雨一口水喷在了桌面上。

    徐圭懊恼地一拍脑袋,赔礼:“是执瑞无礼了。”

    灵药笑了笑。

    “……执瑞兄自转过身来,就左一个唐突又一个无礼。”灵药认真的说,并不在意他评价自己娘娘腔,“我打小就爱与姐妹丫头们玩在一处,是有些柔弱了,执瑞兄总不会因为小弟娘里娘气,就不愿意同小弟结交了吧”

    徐圭眨了眨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原来是个贾宝玉。”抬头见灵药瞧他,便一摆手:“岂敢岂敢,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灵药笑道:“小弟姓楚,名灵。无字。”

    以国为姓。

    并不是灵药好脾气,而是她突然想到,这徐圭是谁了。

    下邑徐氏,淮河以北著姓高门,百余年来出仕为官者不知凡几,而徐圭,在灵药上一世死前,以三十有一的年龄官至户部右侍郎。

    原因无它,徐圭是数术上的天才,掌管天下土地户口、赋税财政再合适不过。

    徐执瑞将自己桌旁的椅子转过来,坐下道:“我也是一人,拼个桌罢。”

    灵药自是欢迎,暗自算了下自己和法雨一共的钱物,暗道了声罢了罢了,挥手叫小二来,又点了一盘干切牛肉、老鸭汤、烩鸭掌,另加了两壶酒。

    法雨气鼓鼓地看着灵药点菜,见灵药不理睬她,又气鼓鼓地捂着兜去会账了。

    徐执瑞不解道:“小丫头似乎很是不满。”

    灵药含笑道:“……她怕我喝醉了将她送人。”

    “贤弟还有这个爱好,我这里倒缺一个丫头。”执瑞笑的含蓄。

    “丫头笨手笨脚,脾气又大,还是不去祸害执瑞兄了。”

    二人相谈甚欢,一直饮酒至戌初2,京城人烟阜盛,本朝民风不甚拘束,二更才宵禁。

    那徐执瑞吃了一时酒,外头有个小童唤他。

    小童唤徐执瑞到了外头,轻声道:“少爷,方才跟了那丫头去会账,她银钱不够,又上楼取钱,听她嘴里抱怨,大抵是说她家公子不知节约。”

    徐执瑞思量一时,道:“这公子谈吐有礼,声音好听,长相也好,不像是寒门出身,为何会如此拮据?”心中暗自有了计较。

    那小童狐疑道:“少爷,您是看那公子长得好看吧。咱们带的银钱也不多,还要住足一年,您可别千金散尽了。”

    徐执瑞一挥手,道:“本少爷又不是断袖。行了,你回吧。”

    小童嘟嘟囔囔地走了。

    徐执瑞坐回,道:“贤弟初入京城,可四处玩过?”

    “不曾。”灵药笑道。这话是实话,她虽京城出声,却从未出来游玩过,也算是憾事一桩。

    “为兄带贤弟寻一处好玩的去处,如何?”徐执瑞笑的大有深意。

    法雨一下子站起身,因喝了点酒,站的不稳,厉声道:“我家公子是正人君子,万不能去青楼妓馆!”

    徐执瑞翻了个白眼:“想太多了吧。”

    “画舫游船,我家公子爷也不会去!”法雨大义凌然。

    灵药表明心迹:“我的一颗心都在我家这个小丫头身上。”

    法雨做娇羞状。

    徐执瑞一头黑线。

    “贤弟误会我了。”徐执瑞道,他凑近了道,“我善数术,老门东那里有场子自上月十五设了九道算术题,第一题一百两,第二题二百两,第三题三百两,依次递增,九题全答对,除四千五百两之外,另赠五千两,另有题王一道,至今无人解出。贤弟可愿去玩玩?”

    算术题一事,灵药不知,但却知那题王被解一事,却已是三年之后,解题人仍是徐执瑞。

    而答案,她也知,也因这件事,只是同进士之身的徐执瑞,入了圣眼,钦点入了户部。

    “小弟既无下注的钱,又无解题的押金,更无解题的本事,”灵药似乎猜到了他的意思。“更何况,答对一题虽有一百两,不继续答题可拿钱走,继续的话,若输一题,一分都拿不到。”

    “为兄与贤弟一见投缘,贤弟若信得过我,下注押金为兄来出,贤弟只需替我出面即可。”徐执瑞认真道,“我乃明年下场的贡生,家风又严,实在不敢出入赌场,赢的钱,你我五五分账。”

    灵药心中大动。

    时人不热衷于数术,有那脑筋都去考科举了,看上去简简单单的算术题,赌场里却无人能答出。

    徐执瑞实乃天下不世出的数术奇才,他竟让自己代他下场赢钱,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先答应再说!

    第8章 博乐(下)

    酒足饭饱往那赌坊而去。

    博乐坊,鎏金大字,流光溢彩。

    “这可是天下最大的赌坊,开了二十三家分店,着实气派。”徐执瑞跟在灵药后头,啧啧赞叹,“这里头专设了一个数术区,一盏茶一题,我的书童早抄来了,贤弟大可放心。”

    “只需说答案,无需解题过程?”灵药认真问道。

    “无需。贤弟切记见好就收。”徐执瑞叮嘱。

    “小弟省的。”灵药携了法雨,便往里头去了。

    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以赌区为分,楼上楼下人满为患。

    唯数术专区,围观者众多,却无人下场。

    数术二字挂与墙上,高头柜台上一个伙计百无聊赖地拨弄算盘。

    “不许用算盘,只限一盏茶时间,这谁能解得出来?”

    “不好玩不好玩,走了走了。”

    身边走了两人。

    不管了,用一两银子买了两枚牌子,挤了进去。

    每道题的题面被土黄色的粗布盖住,下方放了竹筐,里头已然堆满了牌子,看样子折戟的人太多了。

    另有一处专给押人下注,也就是赌谁赢。

    灵药高声道:“如何开始。”

    围观的眼神刷的一下子全部集中在了她和法雨身上。

    高头柜台上的伙计懒洋洋抬眼,却被眼前这小公子迷了眼。

    定下心神,伙计笑着说:“小公子想必不知此处的规矩,与别的赌区不同,解题需押1000两,解不出来,恕不奉还。”

    怪道无人敢来解题。

    他关注着灵药脸上的神情,说完这些,似乎又怕令灵药窘迫,又补了一句:“小公子可先观望观望。”

    灵药早有准备,示意法雨将银票奉上。

    围观者聚了上来,议论纷纷: “小公子,这就是个敛钱的地方,你有钱别在这儿花啊。”

    “是啊,我瞧你年纪不大,在这上头赔钱,还不如去玲珑阁听曲□□呢。”

    “说不定,这小公子就是为了买个乐子,你瞧人家眼不眨心不跳的,不把一千两当回事。”

    ……

    灵药心里头颤了颤。

    谁不把一千两当回事啊,她如今穷的叮当响,就是十两,都是好的。

    主要不是自己的钱,又得了徐执瑞的保证,她才花的爽快。

    再者说了,这徐执瑞可是不世出的数术奇才,时间已经证明了这一切——对她这个重生者来说。

    法雨斜了众人一眼,大放厥词:“我家公子可厉害了!你们就瞧好吧!”

    灵药笑了笑,冲着伙计点头。

    伙计高呼了一声,一位老者自里头慢悠悠走出来,长须清隽,面目和顺,是位儒雅的先生。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灵药,见这公子年纪尚小,面容俊俏,似乎有些失望,倒也不说什么,坐了下来。

    另有侍者为他奉上一壶茶。

    他执茶盅,伙计一把掀开第一道题的题面,只给灵药一人看了须臾片刻,又放了下来。

    老者慢慢品茶。

    只一瞬间,灵药便看清了题面。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1

    也就是100个和尚分100只馒头,正好分完。如果大和尚一人分3只,小和尚3人分一只,试问大、小和尚各有几人?

    灵药回想徐圭方才为她细细讲题的话语:“小学四年级的题目而已,列出方程式即可解答,若用鸡兔同笼法或分组法也可,不过说了你也不懂,答案是:小和尚75人,大和尚25人。”

    灵药自是不知小学四年级是什么,但得益于她绝佳的记忆力,她记住这些,不费吹灰之力。

    还未待老者品茶,灵药便高声道:“小和尚75人,大和尚25人。”

    众人一阵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