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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节

      瑾王的声音不高,语速极慢,可是一字一句之中,都是透着几分浓浓的恨意。

    明明就是一个如此温润之人,可是一旦沉下脸来,这身上的气息,也着实令人觉得压抑。

    “你?瑾王,你此话从何说起?”

    皇上强打精神,手扶龙案,勉强让自己坐得端正了一些。

    “瑾王,你少年丧父丧母,朕怜你年幼,一直都是对你颇为照顾。无论是年节之时,还是寻常的日子,你府里的赏赐,可比别人少了?”

    “赏赐?”瑾王嘲讽一笑,“皇叔,你觉得拿着原本属于我父亲的东西,再来赏赐给我,不是一种讽刺吗?”

    皇上的身子晃了晃,当年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皇叔,我也不瞒你。当年你让人在我父王的饮食里面下毒,你真以为我父王至死都不明白?”

    瑾王说完这一句,殿内的众位老臣们,都是变了脸色。

    瑾王转头看向了康王,“康王叔,你与他是亲兄弟,你若是护着他,我不多说什么。只是,当年我父王待你们如何,你心中难道没数?我今日只问你一句,当年他下毒谋害我的父王,此事,你是知也不知?”

    瑾王的语调很温润,可是听在众人耳中,却是如若针扎。

    特别是康王,只觉得这一字一句,都是咄咄逼人,让人避无可避!

    康王爷连吸了几口气,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皇上,“皇兄,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皇上的神色变了变,却紧抿了唇畔,并未出声。

    康王爷却明显地哆嗦了一下身子,然后慢慢地摇着头,“怎么会?皇兄,你当真对太子皇兄下了毒手?”

    李庭希快一步将康王扶住,明显地感觉到了父亲的身体在轻颤,而且,随时都有站不住的可能。

    “王弟,他不过是空口无凭,你怎地信他不信我?”

    康王愣了一下,随后又转头看向了瑾王,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请他拿出证据。

    瑾王微微一笑,“证据,我自然有。当年父王早就有所察觉,只是奈何为时已晚。为了怕你对我与母妃斩尽杀绝,所以,才特意放出了风声,只说是当年父王远征南蛮之时,曾无意中获得了大笔的财富,只因一时无法携带回国,便秘密地封存了。”

    “果然,你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便在我父王死后次日,前来威胁我的母妃。奈何我母妃当时痛彻心扉,你什么也没有得到。之后,我母妃随父王而去,东宫,便只余我活了下来。”

    “这么多年,你所谓的善待我,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罢了。自你登基至今,派了多少的杀手来取我性命?又在暗中给我下了多少次的毒?皇叔是不是不记得了?”

    瑾王言毕,自袖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十分随意地扔到了龙案上。

    “你自己看看吧。这一笔笔的债,我可是都给你记着呢。”

    皇上的脸色此时是青中透白,白中带青。

    没有想到,瑾王隐忍了这么多年,竟然会如此地厉害!

    “你所说的,不过都是你的臆测罢了。朕何曾做过对不起你父王之事?”

    瑾王冷笑,“没有吗?只怕你不知道吧?我父王早料到了你是个无耻之人,所以,在你解决掉那些人之前,父王就已经让人拿到了部分的口供和信物。另外,还有一个你没有想到的人,一直活了下来。”

    “谁?”

    皇上脱口一问。

    话一出口,注意到了众臣看他的眼神,便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这么一问,也便等于,他承认了当年的恶行。

    皇上此时心里是愤怒异常,先是被自己的儿子逼宫,再是被自己的侄子将前尘往事给抖了出来。

    他便是活着,只怕也是面目全非了!

    “当年给我父王看诊的那位苏太医,此时就养在了我的瑾王府。这么多年,他被你的人追杀,之后掉落悬崖,幸而留得一命。却残了一条腿,自此之后,便养在了我的瑾王府,成为了王府的一名花匠。你没想到吧?要不要,我让人将他带过来,与你一一对质?哦,对了,还有当年你让皇后,呵呵,也便是凤氏来套我母妃的话,这些,要不要都找出证人来?”

    皇上只觉得胸口处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儿巨石,闷得他喘不上气来。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滚落下来,似乎是在嘲笑着,他这么多年的自以为是。

    “今日让你尝尝被亲生儿子逼宫的滋味,不错吧?”

    瑾王话音一落,李庭照的脸色陡然一变。

    “那,那个谋士是你的人?”

    “不错。若非是他的怂恿加威胁,又怎能勾起你心底最原始,也最本真的**呢?李庭照,在得到了传位诏书的那一刻,你一定很得意吧?”

    李庭照的面色惨白,双腿一软,人已经跌坐在地。

    “今日,我进宫来,自然是要为我的父王母妃讨一个公道!今日,我便给你两条路来选。”

    皇上抬了抬眉眼,看他的眼神里头,宛若是存了千万把的眼刀子,恨不能将瑾王给凌迟了。

    “第一条路么,很简单,你发一道罪己诏,然后讲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了,一字不得隐瞒,那么,我便不取你的性命,并且让你安享天年。”

    这样的一条路,对于高高在上的帝王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皇上便是死了,定然也不肯答应的。

    随着皇上的一声冷哼,瑾王也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的反应,瑾王自然是早就预料到的。

    “第二条路么,便是你将前尘往事隐瞒,然后下旨传位于我。当然,做为你隐瞒了当年之事的代价,便是让你子嗣皆亡,一个不留!”

    瑾王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面色仍然是平淡的。

    只有语气稍稍重了一些,似乎是在提醒着皇上,是你一个人的脸面重要,还是你所有子嗣的性命重要!

    子嗣皆亡,也便等于是断子绝孙了!

    这样的两条路,当真是将皇上给逼到了绝处。

    皇上怒极,左右看看,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是无人可用。

    再将视线锁定在了钟离澈的身上,随后大嚷,“钟离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难道忘了,你有今日,都是被谁提点的吗?”

    到了这一刻,他竟然将所有翻盘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钟离澈的身上,当真是可笑!

    “皇上指的是暗卫,还是我这个将军之职?”

    看到钟离澈面无表情地回复他,皇上气得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你竟然!”

    “皇上,这话,其实应该是换个问法的。”

    瑾王的眸中闪过一道厉茫,“若非是你,我的阿澈,又何必受这么多的苦,遭受这么多的罪?若非是你,我的阿澈,应当是同李庭希这般,被人捧在手里,恣意年华,纵歌跃马,何需要去暗卫营受苦受难?”

    我的阿澈?

    皇上呆呆地看着两人,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是没想明白。

    而康王,则是快速地抬头,两只眼睛紧紧地盯在了钟离澈的脸上,好半天之后,才喃喃道,“阿澈?清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李庭希有些迷惑地看看钟离澈,却没有开口询问。

    “皇叔,现在明白我说的话了吧?我说过,父王和母妃对你的事情,早有察觉。在我父王死前的半年,我唯一的弟弟突然暴毙。没有人知道,他会被人换包,送到了边关。”

    唯一的弟弟!

    李庭希一脸错愕,看着钟离澈,似乎也明白了。

    “你,你是当年那个女人所生的孩子?”

    “不错,他就是瑶姨所生的孩子。是我父王的亲生儿子!”

    瑾王的一句话,宛若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皇上的心口,疼痛难忍!

    “不!这不可能!”

    皇上盛怒之下,竟然一力将龙案上的房四宝统统掀翻。

    “不!他明明死了,他死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天煞孤星,是我皇家的噩运,是杀神转世!不,他不可能还活着,不可能还活着!”

    ☆、第九十九章 不方便

    对于皇上的咆哮,无人理会。

    而李庭希怎么也没想到,他一直看不顺眼的澈公子,竟然还是自己的堂兄?

    这简直就是太令人意外了。

    安潇潇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得知澈公子已经顺利带人进宫之后,多少有些不放心,便先回了靖安侯府。

    安云鹤和夫人都有些焦急地在府内来回走动,外面的喊杀声虽然已经弱了下来,可是不代表了他们就能因此心安。

    “潇潇!”

    “父亲,母亲,你们没事吧?”

    “没事。李庭照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大。再说了,你之前安排的人手,也不是摆设。”

    “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去外面看看,你们就先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

    这一夜,京城大多数的人,都是夜不能寐。

    直到天色蒙蒙亮,宫门才发出咯吱的声音,被人打开。

    皇上自缢于寝殿,留下了传位诏书。

    瑾王即位,年号丰瑾。

    新皇继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细数了前任皇帝的几宗罪。

    包括其毒杀太子,暗害皇嗣等等。

    一夜之间,曾经的贤德明主,竟然成了人人唾弃的无情无义之人!

    李庭照被暂押刑部,两日后,转而囚禁在自己的府邸。

    至于其它的几位小皇子,都被直接封王赶出了皇宫。

    皇后在得知新皇继位之后,便自缢而亡。

    李庭照被封为了怀安王后,不足一月,便重病不治而亡。

    新帝继位,朝堂之上的重臣们,则是惶惶不可终日。

    想着之前他们曾经对这位新帝的蔑视以及嘲讽,个个都是缩紧了脖子,生怕皇上会想起来找他们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