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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有情(高干 婚后) 我的小男友(高甜, 1v1) 我爱的你

第58节

      这种麻木起源于他心中盘桓的不真实感,偶尔醒来时,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容颜,江循甚至一时难以分清自己是谁,更别提去关注别人的事情了。

    直到冬季再临,大雪纷飞的某日,秦秋到山下游玩,捡回了乱雪。

    他从这个流浪的异域少年身上找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一个从人界闯入仙界的外来者,懵懵懂懂,又天真纯善,江循看着就觉得心中喜欢,于是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三年后,江循十二岁,依照世家之约,前往曜云门修习课业,到达曜云门的第一日,殷氏家主纪云霰举办了一场盛宴。

    在席上,江循与宫异再次打上了照面。

    三年前的枫林截杀事件过后,宫异便留在了玉家,由玉家照管。当年粉雕玉砌的小团子已经褪去了稚嫩的容貌,但灭门之事,在他的眉眼间留下了难以抹消的戾气,也因为当年的枫林截杀之事,两人之间无形间生了一层龃龉,每年的茶会,宫异都不和江循说话,只闷闷地坐在玉邈身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当然,今日也不例外。

    直到现在,应宜声还有着一批忠心耿耿的拥护者,那钩吻太女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她曾试着暗杀宫异,却未能成功,自此后,宫异的一饮一食都要严加验看,每次都要由明庐亲自验毒,确认无问题后才敢入口。

    明庐先把宫异面前的菜一一试过,又斟了一杯酒,饮下试毒,江循在一边看着,想着今后既是同窗,天天相见,总不尴不尬的也是糟心,索性提起了自己已经喝过一口的酒壶,走到了宫异的桌案前主动示好:“宫公子,若是怕酒有毒,我们交换酒壶便是。”

    说完,他就提走了宫异的酒壶。

    宫异也没有答话,只注视着他的背影发呆。

    ……这么多年过去,秦牧变了。

    是啊,应宜声是冲着自己来的,江循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枫林截杀那件事情后,他怎么还能指望秦牧还像以前那样温柔地对待自己?

    想到这里,宫异心情更差,只闷头喝酒。

    纪云霰酿的酒色香俱佳,入口一线润喉,江循不知不觉也喝了很多,很快酒力上涌,焦渴难耐,只能提前宣告离席。

    他下令不准乱雪尾随,乖乖在白露殿等候自己,随即便敞开了衣襟,在夜色中随意奔走,他浑身燥热难耐,胸膛有如火烤,酒意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当他独身一人走到波光潋滟的池水边时,他脚下一个不稳,跌翻在了地面。

    他浑然不觉,自己的右手隐隐地发出了些亮光,不受自己控制地举起,按在了他的后脑上。

    一阵微光渗入了他的后脑,慢慢洗刷修改着那些根深蒂固的残酷回忆。

    三年前,江循翻阅典籍,查找消除记忆的方法时,秦牧也看得一清二楚,从那时起,他就把这方法暗记于心。

    ——既然小循不愿自己的记忆被秦牧的记忆替代,那自己就为小循再造一段记忆。

    ——等再次醒来时,小循只会记得,自己是个小小的修士,修炼失误后,不慎与秦家之子置换了身体。什么戏院惨案、洗骨伐髓、枫林截杀,统统与他无关。他还会是那个机灵、快活而嘴花花的少年。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离开了父母,来到了新的环境,除了小秋外,没人会熟悉小循。小循现在又醉意上涌,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小循,至少,至少我要把欢笑的能力还给你。

    秦牧积攒了三年的灵力,一夕用尽,不过,他总算实施了自己策划三年的计划。

    那人醒来了,那睁开的双眸间一片澄澈,他缓缓从地上爬起,张望四周,仿佛不能接受现实,一炷香之后,他才默默爬起身来,做贼似的朝后花园小步溜去。

    秦牧有点担心,实在没能忍住,脱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江循吓了一跳,马上蹲地,三百六十度环视四周。看到他紧张兮兮的样子,秦牧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小循?”

    江循喘了两大口气,才调匀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哪里?”

    秦牧只能极力地把嗓音调到最温和:“我在你的右手,你还是不舒服吗?”

    记忆被全盘篡改的江循自然不记得秦牧,且被脑海里回响的声音吓得不轻,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问:“……怎么称呼?”

    秦牧笑笑:“阿牧。”

    谁想到还没能歇口气,江循就变了面色,一张脸青白交加,灼伤的感觉火一样燃遍了他的全身,他一跤跌翻在地,浑身痉挛,秦牧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儿问怎么了。

    但很快,他就目瞪口呆了。

    他亲眼看到,江循的四肢一点点缩小,缩短,最后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奶猫模样。

    怎么可能?

    小……小循是只猫?

    更糟的是,在江循回过神来,生怕过路人发现自己的异状、手忙脚乱地叼着衣服往假山后面藏时,秦牧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足音。

    一抹琉璃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假山旁边,他望着夜色中双目宝蓝四股战战的江循,愣了片刻,随即便走上来,把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奶猫抱入了怀中。

    ……

    故事演绎到这里,平行空间中的江循再也无法忍受,一步退开,太阳穴两侧如同被火烫的烙铁燎过,直燎到了脑仁之中,痛得他根本站立不稳,他捂着嗡嗡作响的头,勉强张口:“……怎么,怎么会?……”

    怎么会?这和自己进来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自己原先是认识秦牧的,但在那个时间节点,秦牧刚刚好篡改了自己的记忆,所以他才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那样对待自己……所以,阿牧明明不是系统,还那么认真地向他解释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让他赶快习惯这里……

    眼前的引路魂却会错了意,安慰江循道:“没什么,我们要幻出猫形本体,必须是在身体遭受极大创伤的时候,当年我们被秦道元洗骨伐髓时,年纪尚小,灵力还不足以我们幻化出本体,因此……”

    成千上万的疑惑拥塞到了江循的脑中,冲得他头痛欲裂,他伸手抓住了引路魂,神色中含了些许的仓皇:“所以说,《兽栖东山》里记述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真的有江循这个人?……我,是他的转世?”

    引路魂纠正道:“不,‘我们’都是他的转世,在第一世中,江循最后没能活下来,在临死前,他以灵力破碎虚空,制造出了这样一个复刻自现实的镜像世界。一切,都与原先他生活过的世界一模一样。我们之所以轮回转世,都是为了实现第一世的江循的心愿。《兽栖东山》,就是打开这个镜像之门的钥匙。”

    江循心乱如麻:“不对啊,《兽栖东山》里,我中毒之后,不是应该同展懿……还有,和那些女孩子,放纵滥交……”

    引路魂苦笑:“那《兽栖东山》,说到底也是一本艳情小说。仙界总有些奇闻异事传到民间,那些不明真相的普通凡人会对仙界加以臆想和猜测,加上些自以为是的杜撰,就成了《兽栖东山》。”

    江循依旧不明白:“那为什么偏偏要选这本书作为打开镜像世界的钥匙?原先的世界呢?”

    引路魂站在江循身前,放鹤阁外吹入的袅袅寒风,将他缥碧的腰带吹得猎猎倒飞,也让他的表情显得忧伤起来:“……原先世界的五大仙派,因为第一世江循的死亡,已经被毁灭了。《兽栖东山》,是在那场浩劫里唯一流传到后世的、关于衔蝉奴江循的记载。”

    第71章 钥匙(二)

    神兽衔蝉奴, 数百年前在剿灭吞天之象的战役中殒命, 神魂裂为四片, 四散开来,一片堕入轮回道,其余三片分散在朱墟、悟仙山和西延山。

    江循被抓至西延山魔窟时, 这段信息曾在他半梦不醒时闪现在他脑海之中,但他当时饱受烈火焚身之苦,完全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事后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幻化为兽、自愈、修为突飞猛进, 种种怪象,江循只把其归结为“金手指”, 但是,仔细想来, 一切都像是冥冥中注定好的。

    太多的信息拥塞在江循脑中,像是炸开的蜂巢。引路魂的讲述还在继续, 将这个故事填塞得更加复杂,但一条清晰的事件脉络,逐渐在江循眼前浮现出来——

    衔蝉奴为神兽, 不能为常人孕育, 乃天降而生,出生时自有祥云红霞环绕,作为临世的证据,也因为此,每一世衔蝉奴的转生都会引来魔道的追杀, 势必要在衔蝉奴成年前将其扼杀。

    第一世时的江循,便是天降之后,被红枫村的祖母带回家去收养。魔道之徒循迹找到了红枫村,引起了瘟疫,妄图杀灭江循,江循却为了救妹妹阿碧一命,把自己用一碗半粟米的价钱卖给了人牙子,阴差阳错地逃过了一劫。魔道自不肯罢休,又追杀而至,将整个戏班杀尽,孰料动作太大,引起了渔阳秦氏的注意,第一世的江循就这样被领到了秦家,洗骨伐髓,再造为人,偏偏又出了枫林截杀一事,江循取代了秦牧的位置。

    到达曜云门后,秦牧不忍见第一世的江循一直痛苦彷徨下去,便封印了他的记忆,让他愉快地度过了数年光阴。这里的真实情况,与《兽栖东山》中添油加醋的戏说全然不同。

    江循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放荡之人,且自小在戏班里,耳濡目染地看到那些女孩子的身体,使得江循对女孩毫无神秘之感,《兽栖东山》里淫女勾男、放浪不羁的人形泰迪精江循,纯属民间意淫,做不得数。

    但是,在一次晚春茶会后,第一世的江循身世被揭破,他全然没有记忆,慌乱无措,被玉邈带回玉家后,他心思郁结,高烧不退,阿牧实在隐瞒不下去了,只能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第一世的江循。

    第一世的江循没有像自己这样,受到“金手指”、“主角光环”之类的思想影响,他很快就结合着之前的种种异象,联想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魔道要如此积极地猎杀自己的原因。

    ——吞天之象的封印解封之日已至。

    当年衔蝉奴封印吞天之象时是独身前去的,在和吞天之象战斗到最后时,已是精疲力竭,他设下的封印,只够封印吞天之象三百年。三百年之期一到,只要举行祭祀之礼,吞天之象就会被唤醒。

    衔蝉奴没能活着把这个秘密带出西延山,因此,正道之人对此一无所知。

    而如果吞天之象复活,对正道人士而言,不亚于毁天灭地的灾劫。

    根据引路魂所讲,第一世的江循最后不幸被杀,在死前,他意识到大势已去,只能倾尽全力复刻了一个平行世界,并留下了一把打开这一世界的灵力锁钥,自己则再堕轮回。

    第一世的江循死后,魔道复活了吞天之象,无人能克制其锋芒,于是,五大仙派尽数湮灭,最后,上界遣兵干预,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再次封印了吞天之象。

    但是,玉氏、殷氏、展氏、乐氏、秦氏,曾经风光无限的五大仙派,无一人生还。民间也遭了大劫,许多典籍记载在那场浩劫中覆灭,唯一残留的关于江循此人的记载,竟然只是一本禁书《兽栖东山》。

    于是,那把游荡在外的灵性锁钥,最终落在了《兽栖东山》之中。

    之后每一世转世的江循,都与这把锁钥存在着一定的感应,这份感应会指引江循阅读《兽栖东山》,导致锁钥开启那个与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平行世界。然而,由于《兽栖东山》是以江循进入曜云门就读的第一夜为起始点,所以,故事也是从那里开始的。

    那个时间点,也恰好是阿牧消除江循记忆的时间点。

    所以,不管后来穿入的任何一世的江循表现得多么古怪,阿牧都不会怀疑些什么,只会认为这是消除记忆导致的记忆紊乱。

    于是,一轮一轮的重复就此开始,江循在曜云门中生活——与众人交好——被揭破身份——死亡——在现实世界中再入轮回——转世为新一世的江循——再次进入曜云门。每一轮转世,江循的记忆就会被重新洗牌抹消一次,然而,也总会留下一些奇怪的身体记忆。

    譬如说,现在的江循在穿入这个平行世界中时,只看了池水倒影,就确定,自己穿入了《兽栖东山》的世界,自己就是书中的秦牧。

    他能熟练地就能调用自己的灵力,没费什么功夫就能和书中的人物自如地对话。

    他第一眼就本能地觉得玉九可信,乖乖地随他而去。

    这都是一百三十多世的轮回中,留给江循的身体记忆。

    想到这里,江循免不了心惊:“那……第一世的江循,是怎么死的?”

    出乎江循预料的是,引路魂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

    江循吃惊:“你是存档点你会不知道?”

    引路魂:“……啥?”

    江循这才发现自己激动过头了,也许是最后五大仙派皆灭的惨烈刺激到了他,他在极力稳定情绪之后,说话的声音仍是隐隐发颤:“你说你是第一百三十一世的江循留下来的,前面的江循都是怎么死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引路魂很温和地答:“没错。但是,你想想看,第一次进入《兽栖东山》的江循,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后来晚春茶会之后,他的身份被揭破,他被阿牧告知了事情的始末。他苦思冥想了很久,将平行世界的奥秘猜了个大概。怕自己重蹈第一世江循的覆辙,他就在这个平行世界中创造了一个更小的平行空间,在这里留下了一个引路魂,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寄托在这个引路魂之上,好让下一世的江循再穿越来时少走些弯路。”

    江循皱眉:“但是平行空间只能设在一个固定点之上。”

    引路魂点头,语气中不无懊丧:“是的。所以,这些提醒,也只能在江循的真实身份暴露后,被玉邈带来放鹤阁时,下一世的江循才能收到。不过,感谢第一个穿入的江循吧,他把自己的身世调查得清清楚楚,包括衔蝉奴的身份。所以,有了引路魂,就不需要阿牧再来做解释了。”

    ……这不就是个读档点吗。

    腹诽的同时,江循也总算明白了些什么:“所以,引路魂只负责记载之前的事件,至于江循是怎么死的,你才不知道?”

    引路魂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的,因为每个引路魂使用过一次就会消失,所以一世一世地传下来的,到我这里,已经背负了一百三十一世的记忆。每一世事件的大致走向都是一样的:误入朱墟,西延山魔窟,山阴村降妖,都没什么太大出入。你毕竟是江循,这一点不会改变,你的性格会影响你的选择,所以,我想你每一世的死亡也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

    ……也就是说我在同一个坑里连续栽倒了一百三十一回。

    妈的我也是够吊的。

    江循不禁问:“每一世的我,总不会是一模一样的吧?”

    引路魂好脾气地回答:“因为生活经历的不同,也总会存在一些微妙的不同吧。比如在一百零一世的江循,就总容易和展枚拌嘴,却又和他关系笃厚;在第三十七世的江循,无意间招惹了好几个姑娘,惹得人家闹上了渔阳山;第一百三十一世,也是我的这一世,我原本是个民国书生,又行事无忌,所以进来之后,总是爱同展懿他们饮酒。如果要说你有什么不同的话……你是这一百三十一世里,第一个叫展枚‘枚妹’的。”

    江循默然半晌,继续问道:“每一次,和他们的关系都很好吗?”

    引路魂低下头,赧然一笑,简单道:“很好的。每一世都很好。还有玉九,都是一样的。”

    这样微妙的言辞让江循顿了顿:“……每一世,我们都在一起?”

    引路魂向他走近了一步,轻笑道:“是的。在晚春茶会上,他护了你一百三十二世。他带你回了一百三十二世的家。”

    ……然而最终还是死了。不管是他,还是自己。

    江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正在发呆中,他就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捧住了,额头也和一个冰凉的东西相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