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良久,见她停笔,他才拧眉看向她,开口问:“今天那个可以凝聚出月魄光团的法阵,使用也是有限制的吧?”
“没错,我也正想去找你说这件事。”
宋琅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我估算过,在不破坏大自然平衡的前提下,今天那种规模大小的法阵,这个世界只能承受七个。若是索求无度,天地间弥散的月魄粒子会调节失衡,无法再恢复。”
“所以,这种法阵只能由特定的妖兽控制。”修尤蹙起眉,说:“看来在不久以后,因为法阵的掌控和月魄光团的归属问题,上层妖兽之间,将会有一场争夺之战。”
宋琅浅笑转着笔,说:“我知道。”但是,她不会去干涉,也干涉不了。
科技的重大跨越总会引起时局的动荡,这是一个必然的历程。一个纯粹的科学研究者,并不需要去过多干涉政治上的腥风血雨。
她想给予这个世界一个新时代的契机,想让所有的妖兽都摆脱最底层的生存需求的束缚,但是,她并不会异想天开到,妄图抹去这世间一切罪恶黑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妖兽也是一样。
只是可惜,她不能亲眼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未来了呀!
感慨间,胸口熟悉的窒闷感又传来,宋琅烦恼地拧拧眉:有完没完,离开的提示一次就够了啊,要不要这么喋喋不休的,烦人呐……
忽然,正低头思索的修尤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盯向她:“你怎么了?”
“啊?”还拧着眉的宋琅茫然看向他,什么怎么了?
修尤上前一步,牢牢捏紧她的肩膀:“到底是怎么回事?恶魔一族对于特殊的灵魂力量是有感应的,刚才那一霎,我分明感受到你的灵魂体出现了异状。”
宋琅一愣,第一反应却是:噢,原来恶魔一族还有这种奇怪的能力,怪不得他们可以复生成骷髅王,并召唤死去的骷髅,啧,是什么原理呢……
看出她的走神,修尤手上一紧,眼中冰寒:“告诉我。”
第59章 混沌世界之深渊恶魔〔十九〕
肩膀上传来轻微的痛意,宋琅这才回过神,对上修尤的薄冰竖瞳时,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安抚浅笑,柔声说:“修尤,我大概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什么意思?”修尤瞳孔紧缩,怔怔看她。
“唔,解释起来可能会很复杂……”宋琅沉吟了一下,继续柔声道:“其实,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具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在每个世界停留了一段时间后,就不得不离开……”
说完,她故作轻松道:“嗯,说起来,这已经是第六个世界了呢!不知道下一次,又会是怎样的世界?”
修尤全身一滞,忽然重重闭眸。
“修尤?”宋琅担忧看向他。
修尤没有出声,缓慢地,他将紧握在她肩膀上的手放开。冷硬的黑发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从他的肩上滑落了一些。
黑发遮挡的阴影中,他睁开眼,幽沉如寒潭,声音冰冷而淡漠,仿佛无动于衷:“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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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宋琅一直宅在洞穴里,争分夺秒地整理手稿,将以往的研究成果,以及一些零碎写下的、来不及深入探究的猜想都抄录在书卷中。
偶尔有几次蓝泽过来找她,但往往还没开口,就被她用嫌弃的眼神催赶走了。
连胖墩虎想找她玩耍,她都能一咬唇,狠心拒绝。被冷落的胖墩虎在地上打着滚,袒露出柔软的肚皮,见她依然不为所动,低声吼了几下后,便也恹恹离开了。
斗转星移时光匆匆。终于,等宋琅终于整理完毕,累极地趴在书卷高叠的石桌上时,她才有空闲想起,自上一次洞中谈话以来,她好像已经一个月没见过修尤大人了?
此时,偶尔感受到的窒闷感已经越来越强烈了。宋琅想了想,便将书卷封存妥当。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她也该向这个世界认识的妖兽们告别了。
刚好胖墩虎又日常一次跑了进来,锲而不舍地想拐她出去玩。一冲进洞穴后,它就上来咬着宋琅的裙子,像以往一个月里的每一天那样,微用力想将她往外拖走。
宋琅轻笑出声,这一次却没有再推开它,而是半蹲下身,揉了揉它脑袋上黄白色的皮毛,就伏在了它的背上。
胖墩虎一愣,喉中立刻发出“吼吼”的欢快声音,摇摆着肥壮的臀部,就连忙颠儿颠儿地跑了出去,一副担心她会反悔的雀跃模样。
一人一虎来到了熟悉的小树林中,树妖们见到她来了,顿时乐得枝叶乱摆,林中的叶木飒飒声不停。
宋琅翻下身,朝众多树妖一一打着招呼,树妖们一乐,又开始将枝条拧成了两股:“琅琅,一起来和我们玩吧?”
宋琅脸色一白,连忙躲到胖墩虎身后:“不玩!这个我真不想玩!”
“哈哈哈……”稚嫩的笑声在林中重叠响起,宋琅却分明听出了其中的恶劣意味。
这森森的恶意啊!
果然,它们就是故意看她笑话的。见鬼的贴心小棉袄!!
宋琅苦着一张脸,她就该知道,在这个为生存而厮杀的世界里,哪会有妖兽真的纯良如童稚呢?这些熊树妖们,即便是对她表达喜爱之意,也是如此顽劣呀……
胖墩虎顿时大眼一瞪,吓唬地吼向它们。
“哈哈哈……”树妖们的坏笑声依然不止:“琅琅不想和我们玩接龙抛人的话,就要想出其它新鲜又好玩的法子噢~”
宋琅好笑地摇头,算了,在她看不到的时候,这些妖兽们平日的生活,估计也是太过沉寂无聊了,就像是当初她遇见的木魅一样。难得它们有如此热闹放松的时候,她也是甘愿陪着的。
而且,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与它们玩闹了呀!
于是,她站起身朗笑道:“新鲜又好玩吗?好,我教你们跳舞吧?”
“跳舞?什么是跳舞?”
教植物们跳舞,她也是蛮拼的啊!
“你们看好了哈~”宋琅笑着拉起了胖墩虎,示意它站立起来。
对上它闪烁着好奇的目光,宋琅做了一个标准的贵族邀舞动作,绅士地执起它肥嫩的肉爪,印下一吻后,温柔道:“我的胖墩虎大人,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和你共舞一曲?”
看到她轻吻自己的肥爪,胖墩虎金黄的大眼闪亮起来,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另一只爪子,肥厚的肉垫一下子重重拍上她的唇——
胖墩虎你大爷的!!
“哈哈哈……”树妖们恶劣地哄笑起来。
宋琅无语抓开压在唇上的肥爪,蹭了蹭有点红肿的唇,不带这么玩的啊!不作不死,对于脑回路完全迥异的小伙伴,她也不敢再作下去了。
她直接举起胖墩虎的两只肉爪,搭上自己的肩头,在它发亮的大眼中,扶上它肥肉赘赘的腰身。
前后,左右,并脚,旋舞……
胖墩虎除了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很快就体现了一个灵活的胖子所具备的素质,跟上了她的脚步。
月光下,与虎共舞的宋琅一时失笑,心中只觉无限温馨。看着胖墩虎渐趋熟练的步伐,她笑着哼起了一首简单的圆舞曲。
一人一虎踏着悠扬的曲调,轻快自如地迈出、横步、转圈。
一曲已毕,胖墩虎扑闪着晶亮金黄大眼,用硕大的脑袋爱娇地蹭她。
“换我来换我来,我也要跳舞!”一个修炼成望月妖兽的高级树妖兴冲冲说着,它小心地将自己的树根和无数细小的根条从泥土中拔出,然后雀跃地跑了过来。
“啊!狡诈的柳树妖,竟然被你抢在了前头……”银杏树妖枝条一抖,怒骂道。
“可恶,下一个必须是我了。”
“呸,接下来谁敢和我抢?”
听着众多树妖的斗嘴,再看向柳树妖一颠一颠的跑法,宋琅直笑得弯下了腰,这一个个树妖,要不要都这么活泼?
身姿柔软的柳树妖将枝条拧成了两股,宋琅忍笑握上,继与虎共舞之后,她又要挑战与树共舞的高难度动作了么?
这一次,林子里的树妖们为了参与进来,都很自觉地一起哼起了圆舞曲。宋琅听着耳边变调的曲子,强抑住笑意,继续与面前踉踉跄跄的柳树妖共舞……
月光下的小树林,在这一晚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不间歇的欢声笑语,似是温暖了荒凉的丛林大漠。
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悬停在半空中,幽沉的眼眸注视着那一处热闹。
在充耳的歌声与笑声中,他的面容却愈加冰寒。孤冷的气息,仿佛是滋生在沉沉暗夜里,然后,在一片无忧无愁的欢笑声中,渐渐腐朽,堕落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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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声色犬马什么的,果然伤身呐!
匆匆在河中清洗去一身汗意,然后换上了一身浅白衬衫,浑身酸软的宋琅这才彻底瘫在胖墩虎的背上。
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舒适清凉,她掩唇打了一个哈欠,在胖墩虎刻意放得平缓的脚步中,安然闭目憩息。
一路回到了山谷深处,胖墩虎转过头,轻柔蹭了蹭她伏在它脑袋旁的脸。
悠悠醒转后,宋琅温软笑着,抱住它的脖子依依不舍地蹭磨。能这样与它相伴的日子,不知还有多久。
在胖墩虎的背上阖眼休息了一路的宋琅,此时感觉精神恢复了一些,于是,原本打算径直回洞穴的脚步,一顿一转,就朝着山崖底下、修尤的居处走去……
“修尤,在吗?”
崖底下,宋琅轻声唤着。得不到应声后,她皱了皱眉,之前她潜心整理书卷,所以没有分心注意其他,现在想来,一个月都不见修尤露过面,实在是有点诡异……
宋琅担忧地拧了一下眉,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她抬眼,看向里面一片漆黑无光的洞穴,也顾不上许多,取出一盏画着照明法阵的灯,迈步就朝里面走去……
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提着灯的宋琅终于来到了尽头的石洞中。
手中的照明灯银光清幽,为这幽闭的石洞镀上一层清冷的亮光。宋琅将灯举高了一些,石洞里是一派光洁简约的风格,倒也符合修尤给人的感觉。
宽敞的石洞中央,是一张金黄细沙凝成的大床,洞中的角落处有圆形石桌,铺开一卷书卷。
地面上的青石板亮可鉴人,让来人深觉哪怕弄脏半分都是罪大恶极,于是宋琅在洞口处脱了鞋,这才提着灯赤足走了进去。
她心中不由感叹,原来一个男人的居处也可以如此洁净,放在现代绝对是居家好男人啊!
白色滚银边的半身裙拖曳在光洁的石板上,宋琅拧起眉,洞中并没有积尘,看来修尤大人这些日子没有离开崖底,那为什么不见他人影呢?
怀着疑惑的宋琅行走到石桌旁,余光瞥过桌上书卷时,她的眼神忽然一凝,举高照明灯,连忙向前一步,惊诧的目光落在书卷上的图案——
这是……上古禁·书中的一种邪恶阵法?!
脑中快速闪过这个念头,却一时想不起这阵法具体是什么作用,当初她在星辰之域中偶然见过一次,并没有过多在意,只依稀记得是一种极为邪恶的禁忌之阵,修尤大人……为什么会研究这种阵法?
正当她努力回想有关这个阵法的内容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倏然从身后贴近,她一怔,在意识陷入黑暗前,她听见了熟悉的、却冰冷得令她不禁一个哆嗦的声音:
“你来得……太晚了。”
第60章 混沌世界之深渊恶魔〔二十〕
来得太晚了……
晚到……他的心已经在冷寂中,被一点一点吞噬殆尽,腐朽糜烂在黑暗的池沼。
修尤双手环住怀中软下的身躯,紧抱着她一起躺落在细软沙床上,冰冷的脸轻蹭着她沁凉的发丝。
这样就很好!至少这一刻,她不会将目光只投注在书卷上,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永远看不见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