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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余家宝……呵……”她反复念着小宝的名字,摇了摇头,再没多说。

    余乔上楼,余文初坐在客厅抽完一根烟,红姨才把朗昆和陈继川叫进来。

    余文初招呼朗昆,“你才从阮籍那回来,正好跟我说说和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朗昆说:“他们要加价。”

    “怎么说?”

    “货少,要加百分之五。货够数,还按以前的价。”

    余文初有点犯难,“现在这条线查得严,要按他们的数,目标太大,风险太高。”他说完,再分别去看朗昆和陈继川,最后停在陈继川脸上,“小川,你怎么看?”

    陈继川说:“怕死不来干这个。”

    余文初和朗昆都笑,朗昆一巴掌用力拍在陈继川背上,“难得咱俩一个想法。我说也是,就他妈干,干他娘的!”

    余文初道:“你们两个都要好好做事,少斗气。”

    陈继川叼着烟说:“我都听文哥的。”

    朗昆却在笑,笑得牙不见眼,光头发亮,“放心,我肯定要照顾后辈。”

    几个人商量完事情,要散的时候,陈继川被余文初叫住。

    “你明天送余乔去老峰山?”

    “是,明天一早就走。”

    “开车稳一点,她容易晕车。”但余文初对余乔的记忆还停留在六岁以前,不知她现在东奔西跑似女金刚,乘太空船都不见得晕。

    陈继川点头答应,“文哥放心,我会照顾她。”

    余文初不知要说什么,叹了又叹。

    顿一顿,等窗外飞来过冬的鸟躲进巢穴,夜彻底冷清。

    余文初深吸一口烟,艰难地开口说:“你去了,替我给小娇上柱香。”

    ☆、第9章 迷惘

    第九章迷惘

    风带着树叶腐烂的气味钻进窗缝。

    余乔洗过澡,头发吹到半干,正套着陈继川的黑色羽绒服坐在灯下抽烟。

    “叮——”她反复拨弄着手里的银色登喜路打火机,打开又合上,配合她闷得窒息的糟糕心情。

    余家宝,余家宝……

    她估计,一多半是红姨生不出来,想给自己后半生找个依靠。听说她从前干那种营生,脏得很……

    但最可笑的是余文初,宁愿去缅北捡个孩子养,也不愿意把女儿的坟挪回来。

    越想越烦,失眠的毛病又找上门,脑子里跑马灯一样乱,今晚还不知道该怎么耗。

    她把烟掐了,准备窝床上去。刚起身就撞见窗下一团黑影,一只手扒住窗台,一颗脑袋冒出来,没等她反应,陈继川已经跃过窗户跳进卧室。

    他把保温饭盒扔在桌上,堂而皇之地走过来靠在书桌侧边,“哎,我来拿衣服。”

    余乔挑眉,“我叫哎?”

    陈继川歪嘴笑,“余乔,我衣服呢?”

    她却仍然盘腿坐在椅子上,问说:“那是什么?”

    陈继川敲了敲他带来的双层白色保温饭盒,“孟伟他妈做的,酸辣饵丝。”

    “两层都是饵丝?”

    “还有个酒酿圆子,你不是没吃饭吗?吃这个挺好。”

    “还嫌我不够醉啊?”

    他笑,“你醉了比现在可爱。”

    这话在清醒的时候说就显得有点越界,余乔没回他,伸手把饭盒提过来,打开酒酿圆子,拿勺子吃了一口说:“陈继川。”

    “大律师又要训话呢?”

    “饵丝是孟伟他妈做的,酒酿圆子是谁做的?”

    “鬼知道?”他偏过头随手抓起桌上的打火机装模作样地说,“又不怎么抽烟还要带个煤油打火机,挺能耐啊你。”

    她原本没胃口,但这下一口气吃了小半碗,吃得嘴角都被酒糟沾得黏糊糊。

    “陈继川,你手艺挺好。”

    “还行吧,我衣服呢?给我我走了。”

    余乔起身把晚上穿回来那件短大衣递给他,陈继川却指着她身上的羽绒服说:“这个不给我?”

    “你真要?我里面没穿。”

    他低头看她小腿,这才发现下面光溜溜的连袜子都没有。

    他妈的,他可真羡慕这件羽绒服。

    陈继川说:“算了,你喜欢就留着。”说完脚一抬,人已经到了窗户上。他转过身,面对她,忽然间扬眉一笑,“吃饱了就别瞎想,别一个人瞎矫情,行了,我走了。”说完也不给她回话的时间,顺着水管溜走了。

    月光照着他,仿佛情人眼神,温柔如斯。

    陈继川一直走到铁轨上才想起来。

    刚小妞是在勾他呢。

    可惜他当惯了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偏不上钩。

    蠢得无可救药。

    余乔把窗户关上,锁死。

    她一个人吃完了剩下的半碗酒酿圆子,吃得小腹滚滚,摸一摸肚子,带着饱腹的满足感很快入睡。

    这天晚上她什么也没想,安安稳稳地一觉到天亮。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莫名的很听陈继川的话。

    这竟似天注定。

    吹过一夜凉风,叶落满地,被泥水紧紧缠在地面。

    天未亮,一只红腿小隼落在汽车前盖,紧张地盯着雨刮器——它的假想敌。

    余乔如约而至。

    她站在驾驶座旁,敲了敲玻璃,示意陈继川开车锁。

    陈继川摇下车窗,却没急着去按开锁键。他皱着眉,从下至上打量她,审视的目光最终落在她脸上。

    她的脸被浅驼色大衣衬得更加苍白,仿佛灵堂上刚刚摘下的挽花。风太冷了,吹得她面颊发红,不停跺脚。但她的眼睛与他的视线相撞,向他呈现一双如乌金如镜湖的眼,一双被上帝眷顾的干净的眼睛。

    “陈继川。”她终于忍不住叫他,“开门。”

    他没听,逃避似的转过头去看车前盖上猛啄雨刮器的红腿小隼,“我昨天跟你说的,你想好了吗?”

    “什么?”

    “我给你另外找辆车,找个老实人送你。”

    余乔突然笑了,漂亮姑娘本就动人,一笑更是耀眼。连斗战正酣的红腿小隼都停下来,歪头看她。

    “陈继川,你个怂包。”

    陈继川问:“你想好了吗?”

    “你开门。”

    他还是不动,“我给你找个人,比我开车稳。”

    她忽然间把肩包一甩,从驾驶座窗户扔到副驾。双手攀住陈继川,通过车窗往里钻。

    陈继川双手贴在大腿上,上半身僵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任她乱爬。

    余乔越过陈继川,爬到副驾驶上坐好,理了理头发说:“开车吧。”

    陈继川还是不愿意动,他右手扶住方向盘,长舒一口气,“余乔——”

    余乔不答话,一伸手勾住他后颈,凑上去,含住他单薄的干燥的嘴唇。

    她虽然主动却也透着生涩,这一个吻,仅限于含吮,仅止于厮磨。

    但她点燃的是一颗蠢蠢欲动的心,一场按捺已久的相逢。

    一瞬而已,她已经被陈继川压倒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一声长鸣,吓跑了车前盖上的红腿小隼。有人捂住耳,在棉被里翻个身,有人恍若未闻,已经穿戴整齐出门谋生。

    而他温暖粗糙的掌心紧贴她后颈,带着不容逃避的气势。按住她,将她柔软双唇都送到嘴边,任由他吻到尽兴。

    山的背面,云的投影。

    万物似快镜头向前奔,车内似慢动作齿间品味。

    是初见,也是久别重现。

    她喘息不定,分开腿,跨坐在他身上,捧住他年轻英俊的脸,看了又看。

    他大拇指指腹在她唇上来回摩挲,声音带着亲昵过后特有的喑哑,“你胆儿挺大。”

    “嗯?”

    “就不怕我跟他们一样?”

    她嘴角上扬,带着一股坏事得逞后的快意,“陈继川,这是第二次说我胆子大。”

    “所以呢?”

    “我不是胆子大,我是疯了。”她低下头,凑近他,闻着他身上干冽的味道,与他交换鼻息,“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你懂吗?”

    朝阳破云,今生第一道光落在她身后,撕裂这一刻阴郁的深冬,映出他眼底摇曳的碎光。

    陈继川说:“乔乔,你这是对我一见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