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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许长安滔滔不绝的夸赞得以停歇,不禁非常感激地瞅了眼楚玉。

    结果这不瞅不要紧,一瞅,许长安就发现他看不见楚玉额间的花了。

    “我不能一直看见吗?”许长安转头问薛云深。

    “不能。”薛云深飞快地否认道,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洋洋得意,“但是洞房之后就可以。”

    “哦。”许长安眼波盈盈一弯,接着扭头就走。

    “公子您等等我。”

    楚玉赶忙跟了上去。

    薛云深望着许长安的背影,苦恼地问身后神出鬼没的随从:“我说错了吗?”

    随从想了想,认为此事关系到自家的王爷的终生幸福,于是从善如流地褪下了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真心诚意地肯定道:“殿下,您说的是对的。”

    后来知道还有别的更容易的法子,许长安把这个随从种在了旱地整整半个月。

    哦忘了提,这位忠心耿耿的随从,是稻谷。

    扯远了。

    自皇城西市被薛云深“戏弄”后,许长安一连三天都对薛云深没好脸色。

    这日,许长安扎完马步,听到仆从来告,说是尚书府的安公子回来了,请许长安过府一叙。

    来传话的不是安子晏的书童,而是许长安见过几回的安府仆从,语气很是焦急,不住地求许长安快一些。

    担心安子晏出了事,许长安匆匆换了汗湿的衣服,便立即赶往安尚书府。

    远远的,还未走近,许长安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等进了屋子,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的更严重。

    脸白如纸的安子晏趴在床上,见许长安来了,艰难地扬起一抹贱笑,道:“长安我同你说,我现在可是成年人了。怎么样,羡慕吧?”

    短短一句话,安子晏足足停下来歇了三口气,才总算是说完了。

    豆大的冷汗源源不断地自他额头滚落,窦太保红着双眼睛,一声不吭地跪在床头替安子晏拭汗。

    许长安不听好友故作轻松的调侃,他看着安子晏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的棍痕,低声问:“尚书大人打的?”

    “一点小伤,”安子晏满不在乎道,“不碍事。”

    说着,他还抬了抬胳膊,企图证明自己言如其实。结果不知道碰到哪里,疼得当场脸色都乌了。

    许长安看着好友脸上一如既往贱兮兮的笑容,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说起来,作为安家一脉单传的嫡子,安尚书平常虽然也对安子晏动板子,但却从来没下过狠手。

    尤其是现在这样的。

    “还能有什么,”安子晏刮了许长安一眼,丢下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因为我想和孟衔好呗。”

    第26章 很好我的三观全部碎完了

    或许是半年来受的惊吓太多了,许长安听了安子晏的话, 竟然只是很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原以为乍然听见好友断袖, 心情会大起大伏,会觉得难以置信之类的。

    事实上,他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释怀。

    “猜测成真了。”许长安默不作声地想。

    他抬下巴往安子晏身上的伤痕一别, 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照安尚书古板守旧的性子,多半是不会眼睁睁看着独子断袖。

    许长安这样想着, 不免有些为好友担忧。

    那料安子晏闻言,反而奇怪地一扬眉, 问道:“什么怎么办?”

    “你和孟衔……”微微停顿了会儿,许长安道,“尚书大人会同意你们俩的事?”

    “你说这个呢,”安子晏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成功把许长安弄得提心吊胆后, 龇牙一笑道:“我爹已经同意啦。”

    “他把我打了一顿, 问我能不能跟孟衔断了, 我说不能, 于是他又把我打了一顿。”

    安子晏毫不在意地聊起自己惨遭家法的往事,神色十分轻松, 若不是他脸色实在过于难看的话,看起来就像在跟许道宣聊风月所哪位姑娘更美丽动人似的。

    “然后尚书大人就同意了?”许长安讶异地挑高了眉毛。

    安子晏没好气道:“不然呢?难道还要再打我一顿?”

    许是抬着头说话太累,安子晏把下巴垫回软枕上,接着道,“反正我和孟衔也能有孩子,安家又不会断了香火。”

    “不是等等,”许长安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安子晏疑惑地看着他,重复道:“反正我和孟衔能生孩子,安家不会断了香火……长安?长安你没事吧?!”

    “太保快扶着长安坐下!”

    “来人,快来人,人呢!”

    “去请太医!要木太医!”

    安抚仆从听见自家公子声嘶力竭的喊叫,惶惶跑了进来,得了吩咐又赶忙跑出去。

    这连番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安子晏他娘,于是遣人通知大司马府,询问许长安昏过去缘由,教训口没遮拦的安子晏,准备赔礼说辞等等等,整个尚书府很快就陷入了兵荒马乱。

    ****

    许长安盯着头顶翠账上的刺绣纹路,心里充满了不可言说的荒谬。

    距离他昏迷醒来,过了快两个时辰了。

    他被亲兄长接回了府,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卧房里。

    卧房门紧闭着,楚玉不知道哪里去了,夕阳余晖透过镂空花纹的窗户,照进空荡荡的室内,显得寥落又萧瑟。

    帷帐撩了上去,被拘束住的视野登时变地开阔不少。许长安一动不动地躺着,从他的视角余光望过去,刚好可以看见不远处,小榻上放的那只青碧色琉璃浅口缸。

    缸内,有粒被清水浸泡地乌黑油亮的种子。

    ——那是他的小侄子。

    听闻他因知晓男人与男人可以生子而昏迷后,他温柔善解人意的大嫂着人送来的。

    说是让小侄子陪着叔叔。

    说实话,许长安并没有因此觉得受到安慰。相反,他更惆怅了。

    他有点不敢想。

    万一嫁给薛云深,岂不是也要生出一枚种子来?!

    许长安连忙打断了这种恐怖的念头,他幽幽地出了口气:“唉。”

    就在他在这感叹往事如风人生似狗的时候,他爹进来了。

    许慎来倒也没做别的什么“火上浇油”“伤口撒盐”之类的事情。

    只是来通知许长安一个消息。

    “什么?”许长安腾地翻身坐了起来,“让我去蓬颓漠?”

    蓬颓漠,位于大周朝疆域内最偏远的西北方,传闻那里一片荒芜,黄沙漫天,是鼎鼎大名有去无回的鬼门关。

    “到了该去那里的时间了。”许慎道,“离你十八岁还有六个月,现在出发,刚好赶得及。”

    “这几日便启程,走江北道,去临岐,顺便探望道宣的长姊长平,而后过万重山,去芜城见你三叔,最后出塞雁门,往西北直走半月,即是蓬颓漠了。”

    许慎将一份保存良好的羊皮地图交于许长安:“那是我们的老家,长安。唯有回到故地,你才能开花成年,皇城内的气候最多能使仙人球发芽,想要开花,必须去蓬颓漠。”

    “那我不开花行吗?”许长安下意识脱口而出。

    “胡闹。”

    许慎不轻不重地叱了一句,他想到小儿子身上软绵绵的刺,脸色缓了下来,“回到蓬颓漠,你的刺或许还能变硬。”

    “爹——”

    许长安豁出去脸皮不要了。

    许慎瞪了眼许长安,一锤定音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届时你与道宣一同去。林都尉这段时间教了你不少东西,足够你应付路上的危险了。他虽然会跟着你同去,但只能护送你们到芜城。”

    “他要回去复命了。”

    许长安见事情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蔫蔫地哦了声。

    许慎看着萎靡不振的小儿子,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他道:“楚玉也跟着你去,不过你要切记,千万不能让他出了塞雁门,他还没成年,一入蓬颓漠,必死无疑。”

    “唉。”

    春风楼雅间内,许长安又叹了口气。

    他旁边的楚玉倒是兴高采烈的,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听到可以一路陪着自家公子,丝毫不担心路上受苦,一直笑脸迎人。

    再过去是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段慈珏,他也不坐,只抱着手臂倚着门。

    许长安已经有好几日不曾见到段慈珏坐下了,他从孟衔那里隐约探听到了一点风声,说是段慈珏拿生命力救楚玉的事情,被班师回朝的骠骑大将军知道了,为此段慈珏挨了一顿狠的。

    沉默许久,段慈珏忽然出声道:“我跟你们去。”

    “去哪里?”姗姗来迟的安子晏拄着人形拐杖孟衔,慢腾腾地挪进来了。他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洋溢着一种害羞的绯红。

    “蓬颓漠。”许长安有气无力道。

    安子晏点点头,随口附和道:“那我也去好了……等等,什么?蓬颓漠?!”

    许长安心灰意懒地应了声,表示安子晏完全没听错,就是蓬颓漠。

    安子晏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了许长安好几眼,根本不敢相信好友就是传说中的魔鬼仙人球。

    毕竟作为一只仙人球,许长安的刺真的是太软了,看起来简直没有任何攻击力。

    不过安子晏转而想到许道宣的破坏力,以及许长安镇守在边疆赫赫有名的三叔,又觉得好友是魔鬼仙人球也不奇怪了。

    “什么时候走?”安子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