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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文灏尤其欣赏的就是应母的敢想敢做。就他所知,除非掌权人遇到不好的情况,否则很少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从长辈手里彻底接下那么大的担子。应母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启星是个技术型企业,需要引路人有敏锐的嗅觉,我年龄大了,思维变得迟钝,年年愿意做,有能力做,我就退下来,不干涉他”。

    听到文灏那么说,应母一脸笑容道:“年年说你心思纯净、善良明理,是个难得的年轻人,我看他形容得还不够。我希望你能把这儿当自己家,随意住着。有你和乐乐在,这家里活泛多了。不像年年,就是个锯嘴葫芦。不过这次回来看他倒是好多了,应该也是你和乐乐的功劳。”

    应母再豪气,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性,她的表态让文灏更加心安。

    而一再被老妈叫自己小名,还转述自己私下夸青年的话,默默当听众的应安年耳根有点发热,本能地想阻止老妈继续说下去。他插话道:“年前你就别再出去了,先去把今年的体检做了。”

    “你看他,”应母指着儿子对文灏说,“从小到大都是个小大人样。”

    文灏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这句话并没有语病,应安年现在对应母的态度就是一种“小大人样”,就像一个小孩子想管大人,自知底气不足,所以做出凶巴巴的样子。

    这个男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严肃的,但在应母回来前,文灏从没见他刻意摆架子,他的平淡温和中自有一股上位者、主导者的气势。可在应母面前,他厉声厉色,却让人感觉到亲近的、从下而上的关心。

    见母亲和文灏都笑着看自己,应安年的屁股再也压不住沙发,他一扯衣襟站起来,板着脸道:“我还有点事要做,你们早点休息。”随即上楼去了。

    应阿姨的归来让文灏觉得自己不是认识了个长辈,而是多了个小伙伴。白天他和乐乐去幼儿园,应阿姨去锻炼、听戏、看剧,晚上他们一起翻绘本、玩模型,聊各种话题。

    应阿姨擅长多种户外活动,对年轻人的网络玩法却不了解,但她从文灏口中对这些产生了兴趣,短短两三天就把微博、微信等都玩熟了,听说文灏在做直播,她还把来钱下来看,对家里这个年轻人更是喜欢,同时又责怪应安年不早点教她。

    时常要加班的应安年有点被这一老一青一少排挤在外的失落感,虽然他之前也不见得能有多少时间与文灏和乐乐多交流,但加班中途从书房出来透口气,听到那三个人的笑声,他怎么就那么郁闷呢?

    一时不想工作,应安年点开微信朋友圈,想看看长发青年有没有发什么新内容。一排棉花糖中间,原本只有他名字的点赞桃心后面,整整齐齐地多了一个名字:不要花草。

    第二天,应母无聊了想用微信跟儿子聊聊天,点开那个办公桌头像一看:应安年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的好友……

    应母:……是不是出问题啦?不是前几天才加的好友么?还有聊天记录呢。

    31号晚上,四人在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文灏正要说抱歉,他不能跟大家一起多庆祝庆祝元旦到来,应阿姨先催他:“不是今晚要直播吗?你先去准备吧。乐乐我和年年会带。”

    乐乐听到了也转头看他:“文叔叔你要忙吗?我会自己睡觉。”

    虽然不需要,文灏还是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先一步进入工作间。

    工作间的书架上并排放着几本书,组成一个绿融融的光团。书的塑封都拆掉了,但文灏其实并没有好好翻过,他是在脑中看完的。

    想好要认真分享有价值的书籍,文灏就默默做起了工作,搜索、筛选、阅读、分析。他看的书要远远多于书架上那些,但他不好一次性买太多书。尽管没有必要,他也学着人类买了个笔记本来写读书笔记,半夜藏在被子里,用手机照明着写。

    可惜,书写是需要训练的,他写不出应安年那样笔锋凌厉、有筋有骨的字,成品虽不像缺乏力道的小朋友写的那样歪歪扭扭,但也木木呆呆的,傻模傻样。在把字写好看前,这个笔记本他是不打算让它见光了。

    工作间隔音很好,文灏坐在安静的空气里,在脑中确认期待区的问题,就像入定了一样。

    一套房子里,另一组一家四口相互之间不说话,坐得远远的,好像这个元旦前夜爆发了家庭冷战。他们有的对着电脑,有的对着平板、手机,右手要么一动不动,要么像抽筋了一样一点一点。

    九点半一到,四人的右手如剑客出剑般飞速操作,将“剑”用力刺向一个金元宝。

    “哎呀!没抢到。”这是大女儿。

    “我也没抢到。”这是小女儿。

    “对不起啊,女儿。”这是爸爸。

    “哈哈!我抢到了!”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的妈妈邀功。

    “还是咱家太后厉害。”两个女儿夸赞。

    “让你们跟我学做菜不干,菜切多了手速就上去了。”

    [达成连续两次打赏一毛老师家庭成就!!]

    [什么鬼成就?但我也好想要qaq]

    [购物节都没抢那么用力,还是败了_(:3ゝ∠)_]

    应母拿着手机去敲书房的门,视线还分了大半在手机屏幕上。

    应安年打开门问:“怎么了?”

    “我们家的网带宽是不是不行,要不要升级下?我都不能给小文灏投打赏。”

    “……我知道了。”

    “儿子你耳朵怎么红的,是不是不舒服?不要那么辛苦,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

    ……

    乐乐睡觉后说要加班的应安年关上书房门,走回座位,搓搓耳朵,点开缩小的直播窗口。

    [老师,我想死你啦!]

    [时隔那么多天再次看到老师,觉得自己又从死狗变回祖国花朵了]

    [雾霾把我绕,落叶多妖娆,路人问,为什么无故学狼叫,因为我的男神回来了]

    ……

    “大家好。看来你们都很精神,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让需要期末补充复习的同学早点学完早点休息。”

    [我男神心硬如铁又心软似水,我喜欢!]

    [在休元旦,不怕熬夜]

    [已放寒假,我假期长嘿嘿~]

    ……

    “我把期待区的问题理了一下,今天我们还是按照点赞数的顺序来讲,首先是……”

    不要花草:[我假期长长长]

    [楼上是新来的小同学吗?老师讲课的时候不要插话哦。]

    “这个版块内容比较多,我就不带着大家都记一遍了,我们梳理一下要点,常见的考题切入点是……”

    不要花草:[我打字慢。]

    [噗!对不起,忍不住]

    ……

    学生们想听的知识点讲完,文灏又开始了推书环节。在期待区提出推书希望的大多是家长,焦点聚集在如何改善亲子关系,如何帮孩子培养好习惯等方面。

    文灏一一展示架子上的几本书,不止陈述每本书的主要内容、好在哪里,还会指明他认为有待商榷的地方、实践中需要注意的问题,过程中穿插着从古至今的小故事,不时有妙语。把他的话合起来就是一篇篇精彩的书评,一点不枯燥。

    他还把角度从家长那边切换到学生及其他个体,谈了谈拖延症、时间管理,举了一些名人拖延症的例子,就像段子一样,好笑又让人有感触。

    这次直播后,有人在微博上给一个叫“惊得饼都掉了”的博主投稿:“掉饼君,我这篇题目就叫《玄幻了,竟然集体在酒吧学习》吧。”

    “元旦前一天晚上,我正在家里跳着桑巴等着幼儿园文老师直播(这位肯定很多人都知道,就不科普了),基友突然打电话来,哭得那个惨,说bf(现在已经是ex了)劈腿了。

    “我那个舍不得啊,马上就要看到我风华绝代的文老师了啊,但基友那么伤心,我还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出去陪她。

    “外面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我想了想,就带她去我们常去的那家酒吧。那家酒吧晚上都会放球赛,到时候看球看生气了大骂一场,运气好再跟人吵一架,也就发泄出来了。

    “是的,我们都是妹子,都喜欢看球。

    “走进去坐下了,老板还在电视前鼓捣,我就点了酒先听基友倾诉。听着听着,不对啊,这传来的怎么那么像是我文老师的声音?

    “你应该猜到了,老板没有放球赛,他放起了文老师的直播!我现在想起来还想去他脑门儿上按个赞!

    “经常看足球,尤其是某队踢球的人火气都挺重,你知道的,这个酒吧里基本全是这样的人。开始不少人嚷嚷,这放的是什么,要求老板换掉。慢慢都不吱声了,安安静静地看。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旁边一个纹身大汉小心翼翼地嘬酒,都不敢大声,看得目不转睛哈哈哈!

    “到后面,还有不少人拿手机记笔记。也不知道老板这晚营业额有没有下降。

    “你问我基友?我基友当然也看得很认真,完了来一句‘这世上有文老师这样的男人,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我还花时间为那个渣男哭,真是傻逼’。这是她失恋恢复得最快的一次哈哈。”

    ……

    这次直播比较紧凑,文灏一口气说了一个多小时。等他停下来,观众们才开始灌水。

    [老师你头上戴的是什么?]

    第29章

    讲到自我时间管理的时候,文灏谈到“最近认识了一位很让人敬佩的阿姨”,灌水时间, 又在回复观众关于直播设备的问题时, 简单提到了虽不是他的孩子但他“非常非常喜欢”的“小霸道总裁”。尽管只是模糊的代称, 但家里的另外两个人毕竟都从他口中出现了,唯一剩下的那个又有点心堵。

    看到那句“老师你头上戴的是什么”, 应安年第一次觉得这些“讨厌”的人还挺可爱的。

    [之前就发现了,老师今天的造型太凸显气质了,棒棒哒!]

    [果然是男神, 轻松驾驭高马尾, 戴的好像也不是普通饰品]

    ……

    应安年凝神等待,听到文灏回答:“是朋友送的束发玉箍。”

    这就完了?

    还好粉丝们没有跳过话题。

    [老师能让我们看清楚点么?]

    [对对, 文老师转过去一下吧]

    [求侧面]

    文灏没有拒绝,他转动椅子,侧过身去, 将马尾和玉箍显示在镜头中。

    屏幕上, 青年无暇侧颜的白、顺直乌发的黑、古朴发箍的黄交相辉映, 撞击出一种强烈的视觉效果,又被室内的灯光和他本身的平和气质所柔化,显出缥缈之感,仿佛一名隐居的大侠刚从云雾弥漫的山巅或水汽升腾的海面而来。

    [像在看一幅油画]

    [是国画才对!]

    ……

    应安年屏住呼吸,好像呼出的气会将眼前的画面吹散。这一刻似乎无限延伸,大有要持续到永远的架势。

    青年的下一步动作打断了它,云雾散去,思绪回归,可观赏的人却分不清那一瞬的感觉是失落还是惊喜。

    像是要看看观众们说了什么,屏幕那一头的人斜过眼来,微微上翘的眼角陡然给他添上了一笔凌厉。大侠从山巅来到俗世,却依然站在高台之上,睥睨着一切。

    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画中人紧接着勾起唇角,流转眼波中荡着一层浅浅的魅惑,若有若无,只让人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眼睛上。

    清冷、疏离的感觉只维持了短短两息,随着青年笑容的加大,冷厉、魅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熨帖的温暖。俗世虽平庸,纯真可爱的总角小儿却轻而易举地融化了大侠的冷心。

    应安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觉得整个书房里都回荡着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震得耳膜颤动。

    [传说中的邪魅一笑!!!啊啊啊来个人给我摇晃一下!]

    [正在地上找我的心脏,不知道跳到哪里去了,有人看到了吗?]

    [老师平时都笑得很慈祥——词语匮乏找不到别的形容,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面,电得我浑身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