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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节

      横竖于她而言,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是龙潭虎穴,却也只得随遇而安。

    那日,赵黼忽地命人传她到前书房。

    这前面的书房,是赵黼接见属僚、门客等外男的地方,平日里连个丫头也都少见。

    云鬟不知他今日是怎地了,然而这位王爷的性情从来莫测,是由不得人妄自揣测的,便只好随着前往。

    云鬟来到之时,书房之中静悄悄地,门口小侍从道:“王爷吩咐了,娘娘来后且请直接入内就是。”

    及到了里间儿,仍是鸦默雀静。

    云鬟垂眸敛手,目不斜视,谁知不期然之间,却见赵黼坐在书桌之前,两条长腿却是惬意地舒展着,双脚就那样搭在桌子上。

    行礼完毕,赵黼斜睨她,道:“你过来。”

    云鬟走到桌子前面,赵黼一笑,在腿上拍了拍:“是到这里来。”

    云鬟眸色一暗,双足未动,静静道:“这里是王爷做公的地方。”

    赵黼将双腿放下,歪头看她,道:“是么?那……你以为叫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难道……你觉着叫你过来这里,不是做公,是做私的?”

    云鬟只道:“不管如何,都于礼不合,妾身告退了。”她垂首后退,谁知才走两三步,扑面一阵风过,才要抬头,身子便撞入一个怀抱。

    尚未回首,耳垂上便一热,是赵黼贴着耳畔低语:“两天没教规矩,胆子就大起来了?”

    云鬟望着地上那西域进贡的缠枝莲花毛毯,葳蕤纹路扑面而来,一道道竟似鞭子般,脸上心底隐隐做疼。

    云鬟淡淡道:“王爷请自重。”

    赵黼叫她来,其实的确是有别事,可见她如此,反而动了意外之兴,竟笑道:“有趣。”

    就在这一刻,外间隐隐传来脚步声响,有人问道:“王爷可在么?”

    第365章

    此刻那人已经来至门口,含笑相问。

    侍从因毕竟知道赵黼的性情,这会儿自然是不好被打扰的,便将人拦下,只低低笑道:“王司制,可有什么要事么?咱们王爷虽然在,只是此刻不得见客。”

    来者低笑道:“王爷莫非是在歇息?”

    侍从道:“这个……”

    如此迟疑之间,便听到里头一声闷钝痛呼,却似是赵黼的声音。

    来者闻听,再无迟疑,忙唤道:“王爷!”他生恐有事,竟来不及说话,忙不迭地便冲了入内。

    因奔赶的十分仓促,进门之时,袖底一扫,没留意竟把旁边儿桌上沙盘勾住,只听得“哗啦”一声,上头琳琅满目的排布旗子等尽数散落,有的在桌上,有的于地下,凌乱无章。

    正当此刻,赵黼手掩着嘴边,却从内徐步走了出来,见状双眉紧锁,脸色越冷。

    那闯进来的王制使脚步一顿,忙躬身行礼道:“王爷可无碍么?”

    又道:“卑职原本以为……请恕卑职鲁莽之罪。”目光转动间,却看见里间儿门边上,依稀有一道淡鹅黄的影子闪过,心中惊动之余,自忖有些冒失。

    赵黼的手在唇上轻轻抹过,手指上却沾着一星血,原来是唇上不知何故竟破了。

    双眸之中尽是森森寒意,又见满地狼藉,赵黼心中越发火炽,便道:“拉出去!杖责二十!”

    这王制使本以为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何况起初也是因担心赵黼出事的缘故、才无意带翻了沙盘,如今见赵黼竟毫不迟疑地这般吩咐,顿时魂飞九天,忙跪地道:“求王爷饶恕!”

    外间门边伺候的那侍从听得里头如此,暗暗叫苦,心道:“说了不叫他鲁莽,偏偏就急脚鬼似的,真当有个宫内当差的爷爷,自己就也是皇帝身边的人、要比别人尊贵三分么?也不看看现下是在什么地方……这倒好,果然是正撞在了虎口里,自己能担着还好,若自己担不住,火烧到我们头上,又向谁叫屈说理去。”

    赵黼见他兀自求饶,便冷笑一声,道:“谁给你胆子,让你就敢这般擅闯进来?”

    王制使听语气更不好,面如土色,不知要说什么,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赵黼手指按在唇上,火辣辣丝丝地疼,回头看一眼里间,便又冷哼道:“也罢,省得说本王不近人情,除非你能将这沙盘恢复如初,不然就滚!再敢多说半个字,再加二十!打死了事。”

    王制使情知覆水难收,若真的惹了赵黼捕快,果然打死也是有的。

    何况这二十棍也并不是好捱的,若那些杖责的军士不讲情面,只消得十棍便可以要人性命了,何况更多。

    没奈何,只得忍气吞声,要出去领受板子,正要转身之时,却听得里间有人道:“这沙盘,是可以恢复如初的。”

    声音极淡,就如同春日午后,一阵卷着白云而来的风,无忧无喜,无情无欲。

    王制使一愣,猜不透说话的是什么人,却又心想:“是何人这样大胆,敢当着王爷的面如此说话,是不要命了么?”

    因听出是个女子的声响,又想到方才惊鸿瞥见,忽地又心头震动:“难道,是王爷的姬妾之人?怪不得先前小金拦着不让我进来。”

    想到这里,竟忍不住抬头看向赵黼,却见他下唇上破了一点皮,渗出一星星血来,只是目光却正凝视着里间,脸色并不见如何惊恼。

    王制使正诧异担惊之中,听赵黼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自然是问那里面之人。

    那人道:“回王爷,妾身说,可以将这沙盘恢复如初。”

    赵黼挑眉,复回头看一眼王制使,望着他脸儿雪白、双眸略有些惊慌之态,更加不喜欢。

    赵黼便冷笑道:“你的口气倒是大的很……”

    本来想一口决绝,可是刹那间心头转念,略一停顿,便又笑道:“不过,想来倒也有些意思,不如这般,你既然说能让沙盘恢复如初,本王便让你一试,但是——你若是不能成功,本王,就再加罚他二十板子……那会儿可就真打死了,你可仍要如此么?”

    里头的人并无迟疑,道:“是。”

    王制使胧忪之中,赵黼笑看着他,道:“你觉着怎么样?”

    屋内屋外无人做声,那门口的小金只心中嘀咕:“不要应!免得白送命。”又不敢说出来。

    却听王制使道:“卑职愿意。”

    赵黼挑眉笑道:“好!”又微微带冷看他一眼,道:“那你就出去门口等着……受死罢了。”

    王制使因知道里头的确是赵黼的侧妃,自不敢逗留,后退两步,果然便退出了门口。

    那小金瞥他一眼,眼中有几分怜悯之意,不知他为何竟这样想不开。

    两人在外间儿,等了大概有两刻钟,里间始终悄然无声。

    小金想要偷偷看一眼,却又不敢,正双双悬心之时,却听赵黼道:“你……”

    声音才出,却又极快低了下去。

    后来,赵黼也并未再唤王制使入内,只打发他直接去了。

    小金因不曾进书房,也不知端地,只是当天夜间,伺候了赵黼安歇,小金曾扫了一眼书房内,却见那沙盘好端端地堆在桌上,他是个外行,自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却只觉着也是跟先前的一模一样罢了。

    小金虽猜测是侧妃真的做到了所说的话……却又有些不能相信,毕竟并未亲眼所见,且这沙盘乃是关外辽国的地形图,十分复杂,试问侧妃一个内宅妇人,又怎会有如此神通呢?

    多半是她用了什么媚惑人的法子,让王爷喜欢、故而心软了罢了……

    但具体究竟,也只有当事之人才能知晓罢了。

    对云鬟来说,那一次,不过是一时未曾按捺住。

    但于她而言,却并非一件坏事。

    恰恰相反,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

    因为原本云鬟所看的,只是进王府的时候,随身所带的两箱笼书……有些是她先前从素闲庄带进京内的,有些是在崔侯府之时,崔印所送,其他的,就是季陶然的心意了。

    然而只因她过目不忘,一本书看过一次,即刻便记得清清楚楚,云鬟怕看的太快,以后无书可看,便有意放慢速度,就如珍藏的上好糕点般,要细细品尝才可以。

    就算如此,她有时候枯燥无地之时,还是拿出几本都已烂熟于心的旧书出来,权当是“温故而知新”罢了。

    可她恢复了沙盘之后,赵黼盯着那沙盘,看了足有一刻钟,才问她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以前……看见过?”可就算是看见过,也不至于就恢复的这样毫无差错。

    何况这是关外辽境的地形,以及各色关隘暗堡排布所在……除非她……

    赵黼本疑心只有辽人才会对这疆域如此熟悉,然而又有哪个辽人细作,会这般不开眼地主动作死。

    且他是知道的,崔云鬟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贵女罢了。

    果然云鬟仍是波澜不惊地低低应道:“是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了的。”

    赵黼想了想,自先把王书悦打发了,才负手,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儿,双眼只不离她的身上,从头看到脚,从脚又看到头,最后道:“看不出,你竟有些小聪灵之处。”

    赵黼毕竟只当云鬟是个闺阁弱女、后宅眷宠而已,那会儿他半信半疑,只当她是三分运气,三分机灵、或者还有几分不知的缘故罢了……

    自然不信、也想不到她其实身负那种天赋异能。

    至于在多年后,那一场再世为人里,云鬟会做出比恢复沙盘更加惊世骇俗的行止,自更是赵黼所想不到的了。

    原本赵黼因不遂心意,又被她大胆所伤,赵黼心中怒火交织。

    何况这来人又是他素来不喜的一个,所以借机发作,将所有火气想泄在王制使身上。

    可被云鬟这一番打搅,赵黼心中那团火早不知飞到哪个天外。

    双眸发亮看了她半晌,只觉趣味的很,便笑道:“倒也罢了。”趁着心情尚好,他回身走到桌边儿,竟把桌上那厚厚地一叠书抱了起来,走到云鬟身边儿,便往她身上直直地怼过来。

    虽未用力,云鬟仍几乎后退出去,她愣怔抬头,不解这意:“王爷?”

    赵黼道:“你不要?”

    云鬟迟疑伸手:“这、是什么?”

    赵黼道:“我听你的丫头说,你带的那几本书,几乎都看完了,这些是底下人在外头采买的,说是市面儿上正风行的好书,你拿了去看罢了。”

    云鬟微微睁大眸子:“这是……给我看的?”

    赵黼对上她的双眼,却见这明眸婉转流光,里头闪闪地有种他无法形容、说不明白,却又不敢直视的东西,虽然微小而柔弱,可却叫人不能忽略。

    隔着胸腔,心怦然乱跳。赵黼竟不安起来,忙转开头去,故意冷笑道:“你若是不想看就罢了。”说话间便撤手。

    谁知这书足有二三十本,是以又高又厚重,云鬟本就未曾接住,被他乍然撤手,顿时便撒落一地。

    赵黼没想到会如此,心中倒是有几分后悔,只是事已至此……难道竟要他亲自蹲下给她捡起来?因此只昂首站着,眼角余光斜睨她如何反应。

    却见云鬟缓缓俯身,竟逐渐把地上的书册都捡了起来,然后统统地抱于怀中,向着赵黼屈膝,轻声道:“妾身……谢过王爷。”声音虽仍平淡如初,赵黼却敏锐地听出似有一线柔和。

    赵黼见她捡起书来,又听了这样的话,心才又舒坦起来,谁知嘴角一勾之间,便觉那伤处又疼起来,便道:“你还知道谢,你就是这般谢本王的?”手指不甘不休地在唇上轻轻一点。

    第366章

    初八这日,云鬟换了石青色吉服,才整理妥当冠带,赵黼便已经来相接了。

    原来先前云鬟因不愿前往崔侯府,赵黼道:“你在京内四处奔走,哪里还差那一处地方,何况躲避又非长法儿,若真有人疑心,众人都去,只你避而不去,自然就更加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