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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裴迎真看了阮流君一眼,淡淡道:“打小落下的老毛病了,一时死不了,也不要什么紧。”

    许荣庆也没察觉出他的冷淡,依旧关心道:“有些病一时死不了但日后可就麻烦了,打小落下的毛病现在都没看好?是不是你们裴家的大夫不行啊,我听人说京中许多骗死人的庸医,总给人开些滋补的药,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就这么挣钱。”

    宋妈妈脸色有些不好了,“许少爷我们大夫人给少爷请的是京中有名的杜大夫,许多达官贵人都求着他治病的,怎会是骗人的庸医。”

    “那可说不准,有些庸医专骗你们夫人这些达官贵人。”许荣庆毫无遮拦道:“钱多人……”傻。

    “大哥。”阮流君打断他,对裴迎真道:“裴大少爷先喝药吧,别耽搁了药凉了。”

    “是啊,少爷快喝药吧。”宋妈妈端着递给他。

    裴迎真表情没有丝毫异样的接过那药,吹了吹,就听阮流君道:“大少爷这里也没个伺候的丫鬟,要劳烦宋妈妈亲自来,改明儿我让大哥多买几个丫头给大少爷送来用,以后宋妈妈也不必这样跑来跑去了。”

    宋妈妈忙道:“多谢许小姐体谅,这是老奴该做的,况且我们夫人也不放心让那些粗手笨脚的下人照顾大少爷用药,就不劳许小姐费心了。”

    阮流君也没再说什么,只笑笑道:“大夫人待大少爷当真是尽心尽力,之前伺候大少爷用药的是三小姐的乳娘柳妈妈吧?”她记得当日柳妈妈在熬药,让香铃打听了是熬给裴迎真的,“如今换成宋妈妈,都是她信得过的老人儿,确实稳靠些。”

    宋妈妈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可又听不出什么毛病。

    裴迎真将药喝光了递给宋妈妈。

    宋妈妈匆匆告辞,阿守和香铃在门外伺候。

    屋子里只剩下裴迎真,阮流君和许荣庆。

    弹幕里有人刷出一句——电灯泡之许荣庆。希望谁能提醒一下他,他应该安静的退场了。

    许荣庆浑然不觉靠在桌子上抖腿道:“迎真啊,我看你院儿里的枣儿都红了。”

    裴迎真道:“是红了。”

    许荣庆又道:“甜不?”

    裴迎真道:“不知道,我没尝。”

    许荣庆顿时道:“你怎么没尝啊?过些日子一场雨就都落了,得趁着红赶紧打下来,我看你院儿里也没个能打枣儿的,我今日也闲,替你打下来吧。”说完就起身,吆喝了香铃去跟他打枣儿。

    阿守再外面忙进来问:“少爷他们要摘咱们的枣儿!”

    裴迎真看了阮流君一眼道:“你帮他们摘一些。”

    阿守便悻悻的退了下去。

    阮流君等阿守退下,问道:“怎么?那些枣儿你不打算摘下来?”

    裴迎真没答她,而是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一脸不舒服的样子。阮流君起身欣赏他的屋子道:“我来看看裴大少爷得的是什么病,晚上生龙活虎,白日里又病的食不下咽。”

    这屋子里寒酸至极,连个笔墨纸砚都没有。

    “你当真不识字?”阮流君问他。

    他靠在榻上脸色又白又憔悴,语气不好的道:“这些与你有关系吗?许小姐若是没事就请离开,我累了要休息。”

    这会儿想让她离开了?昨夜她让他走的时候他可没那么痛快。

    阮流君看他那副难受的样子笑道:“自然与我有关系,你是我定了亲的夫君,我不希望我的夫君是个目不识丁的废物。”

    裴迎真睁开了眼,看她站在几步之外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冷笑道:“一个商贾之女竟也配要求别人?我倒是好奇你识得几个字?怕是连自己的姓名都写不全吧。”

    阮流君挑眉一笑,慢慢低头俯视着他轻声道:“裴迎真,你可真是目中无人,心怀偏见的很啊。我父亲说过,通常你这种人就是因为自身太卑贱,所以自卑。”

    裴迎真眉头一皱,伸手一把扣住阮流君的脖子。

    阮流君吓了一跳,身子不稳的被他拽倒在榻上,他手一抬就迫她抬头,阴阴冷冷的道:“你以为我真不会杀了你吗?”

    阮流君看着他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冷笑道:“杀了我谁帮你摆平宋元香,脱离如今的困境呢?”

    他眉头又紧了紧,手指却是没有用力,说实话这个假许娇让他欣喜,她太明白他的用意了,包括刚才她对宋妈妈那番话,她是已经猜出了那药有问题了?

    “你不用如此紧张。”阮流君也不挣扎,笑吟吟的望着他道:“我虽然不能告诉你我究竟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来帮你的,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

    “为什么?”裴迎真问她,“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阮流君道:“你是裴迎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裴迎真看不懂她。

    阮流君已拨开他根本没用力的手指,坐直了身子捋了捋发髻道:“明日我会让我大哥请个好大夫来,你的病总是要好好瞧瞧的,等养好了身子你就可以进学,找位好师父,多用些心总是可以赶上裴家子弟的。”

    裴迎真坐在榻上看着她笑了,“我为何要听你的?”

    阮流君侧头看他,“因为你要翻身。”要成为一代权臣,替她杀了谢绍宗。

    裴迎真的笑就顿了顿。

    窗外是许荣庆她们打枣儿的嬉闹声,裴迎真低声道:“你就算请了大夫来也看不好我的病。”

    “为什么?”阮流君皱眉。

    “因为有些人不喜欢我康复。”裴迎真手掌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忽然一用力,侧身吐了起来。

    阮流君一惊,忙起身,看他将那些喝下去的药汁又重新吐出来惊讶的目瞪口呆。

    他俯在榻上,哑声道:“你以为我不明白我的病症在哪里?”

    这药……果然有问题。

    他只是小时候感染的咳疾,却越吃药越重,这么多年没有好过,几乎被当成了肺痨,他怎么会不明白问题出在药里?

    “你……确定过药里有问题?”阮流君低声问道。

    他当然确定,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让阿守偷了药渣来,那药中有一味含有轻微毒素的慢性药,不致死,可那毒素积累在身体里会一点一点让人病入膏肓。

    他越呕越厉害,几乎要将肺呕出来,阮流君于心不忍的拍了拍他的背,他浑身一颤。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喝?”阮流君不明白,“为什么不找到证据揭穿了她们的歹毒用心?”

    他咳的浑身发颤哑声问:“你可知道这药是谁送来的?”

    “宋元香。”阮流君也不是没见过大户人家这种阴私之事,只是她没想到宋元香用心如此歹毒,就算裴迎真不是她亲生的,那也不至于毒死吧?

    她道:“就算是当家大夫人做的也不是能够一手遮天的,你有祖母有父亲,你是裴家的嫡长子,他们总不会要你死,总会为你做主。”

    裴迎真苍白的手指紧攥在榻上,一颤一颤的笑了,“谁会替我做主?”他笑的打颤,侧过头来看阮流君,那双眼睛红了一圈,“你以为这裴家有人会替我这个卑贱的私生子做主?”

    那眼神映在光幕里,弹幕里顿时炸了——

    宅斗萌:裴迎真是私生子???怪不得那么不受宠……

    来看主播:私生子也不能毒死吧!

    奸臣爱好者:我似乎可以理解裴迎真黑化了。

    霸道总裁:我认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大夫人再胆大再想除掉嫡长子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下毒还不露馅吧?

    宅斗一时爽:说不定是裴老太太授意,就算没授意可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呆瓜:裴家人也太可怕了吧……就算是私生子也不至于这样吧……

    最爱病娇变态:啊啊啊啊我们真真好可伶!主播快给他安慰!

    来看裴迎真:主播他已经向你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说明已经信任你了,你可以攻略他了!

    路过:这种人爱起人来会很可怕,偏执霸道没有安全感,主播你要想好了。

    马甲1号:说好的吃枣儿呢?

    阮流君暗暗心惊,一个人是有多孤立无援才会明知是毒+药也喝了这么多年,不敢吭声?

    “你父亲呢?”阮流君问:“他总不会要看着自己亲生的儿子被毒死吧?”

    他凄惨一笑,“我已经快三年没有见过他了,你以为他会信我这个儿子说的话去怀疑他纯良贤惠的妻子和他宅心仁厚的母亲干出下毒这等事?他大概连我长什么样都忘了。”

    ☆、第10章 十

    阮流君轻轻顺着他颤抖的背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裴家,这个裴迎真远比她想象中的复杂多了。

    私生子?如今却又是嫡长子?府中人对他母亲的事避而不谈,三年没有见过父亲,继母要毒死他,祖母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她看到弹幕里许多都在追问裴迎真身世和私生子之谜的,想了想却是没有问。

    他吐了好半天才虚弱的靠回榻上,阮流君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才拧了一张帕子来递给他。

    他似乎很难受,闭着眼,紧抿着唇一动不动的。

    阮流君想了想轻轻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

    他猛地一颤,惊的攥住阮流君的手腕睁开眼,那眼睛里满是警惕,阮流君忙挣了挣手腕,“那你自己擦。”

    裴迎真没接帕子也没松开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问道:“你似乎一直在有意的……对我示好,为什么?”

    弹幕里立刻有人刷出——因为她是你老婆啊!

    因为你是十大奸臣裴迎真啊!

    因为你好看!

    阮流君又挣了挣手腕,无奈道:“无论我是谁我都已经是许娇了,我不希望我以后嫁给一个处境凄凉的人,然后跟着他处处受裴家人的欺负。”这也是她的实话,她是想让裴迎真翻身替她报仇,但她也不愿意在这裴家里受窝囊气,她是国公之女虽然母亲早逝但父亲极为疼爱她,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气,因为喜欢读书,他父亲甚至纵着她男装随他一同拜会她喜欢的老学究。

    她也不避讳,直接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好我便好。我这个人从小没吃过苦更没受过气,别说是你们落败的裴家,便是皇亲国戚的气我也不受。”

    裴迎真看着她,忽然问道:“你究竟是谁?”她这样的气度和聪颖,甚至是骨子里的高高在上,实在是不像是个教书先生能养出来的。

    阮流君道:“我既然没有问你的身世,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难言之隐,我们只需要做盟友,不需要做朋友,不是吗?”

    她那浅浅的眼睛里淡漠又高不可攀,令裴迎真莫名其妙的……着迷,他喜欢高不可攀的东西,这样才有征服的快感和成就感。

    他握着她的腕子拉到嘴边,就着她的手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像是隔着帕子亲了亲她的手指。

    阮流君慌忙抽回手,就见他握着帕子对她笑了笑道:“你不会失望的,阮小姐。”

    这个姓氏让她心慌,曾经谢绍宗也是这样对她说,在她鼓励他殿试高中时,他就这样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到头来呢?

    她脸色不好的退到桌边,冷冷淡淡的对他道:“你总是这样将药喝了再吐出来也不是办法,总会残留伤身体……”

    “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担心。”裴迎真靠回榻上。

    谁担心你了。

    “你有什么打算?”阮流君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