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弹幕池——
马甲1号:是谁是谁?男的?裴迎真来救主播了吗?
最爱病娇变态:裴迎真!裴迎真登场了吗!
奸臣爱好者:声音好听!主播调整一下镜头让我们看看脸!
阮流君手指发颤,那人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一张脸在阳光下慢慢被她看清,那眉那眼美得冷若冰霜,一张唇又薄又薄情。
“不是裴迎真……”她低声呢喃:“是谢绍宗。”
弹幕池里一片问号,问那是谁,只有奸臣爱好者兴奋的发言:谢绍宗!!足以匹敌裴迎真的一代奸臣!裴迎真最大的敌人!主播你自带吸引大人物属性吗!快给我看看脸!
一片惊叹号。
谢绍宗在之上,微微皱眉,“嗯?许小姐在说什么?”
她听到一阵“当啷当啷”的声音,她知道是现代人打赏想要看这个人的脸。
“是许小姐吗?”那人放缓了声音,温柔至极的对她伸出手,“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
阮流君忽然发自心底的想笑,这个人温柔起来让你觉得每个字都含情,绝情起来又让你觉得每个字都是一把利刃。
好,真好,重获新生,狭路相逢。
阮流君仰起头来对他笑道:“是我,我是许娇。”她伸手握住了那只手,她记得那手上的细茧,每一个骨节。她紧紧抓着,回忆着这双手曾怎样将那本书递给她,怎样在书本下柔柔的握住她的手指……
“我拉你上来,许小姐小心了。”那人紧抓着她的手,将她从陷阱里拉上去。
陷阱外的风吹的她呼吸一冷,脚步不稳就被那双手轻轻托住了腰,他温柔至极的道:“许小姐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那温柔让她恶心,但她没有推开谢绍宗,堂堂都察院右都御使谢绍宗会平白无故特意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谢绍宗可没这么好心。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倒是要看看谢绍宗打的什么主意。
“我没事,多谢公子。”阮流君站稳,不露痕迹的推开他的手,耳边是‘当啷当啷’的打赏声,弹幕里都在求看谢绍宗的脸,她暗自的动了动胸前的萤石。
光幕的画面一晃,映出谢绍宗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在阳光下白的发光。
弹幕池里顿时炸了开——
最爱病娇变态:妈呀!我看到了神仙!
奸臣爱好者:这是谢绍宗吗!也太谪仙了!
双眼皮:英雄救美!气质脱俗!
路过:不喜欢这种长相,薄情寡义。
是啊,他这张脸曾被圣上戏称为京都第一美玉,多少姑娘为他心折,可也当真薄情寡义的很。
谢绍宗收回手,有理的道:“没事就好,许小姐的兄长正在前面找你,山路不好走,我带许小姐过去可好?”他抬手摸了摸身侧的枣红大马。
阮流君点了点头。
他说了一句“失礼了。”伸手抱起阮流君将她托上了马,然后翻身上马,打她的身后握住了缰绳。
这个环抱的姿势太过暧昧,谢绍宗在她耳侧温温柔柔的说:“许小姐若是累了就闭眼休息一会儿。”的时候,阮流君几乎可以想象到若此时坐在马上的是原来的小姑娘许娇会是怎样的心动,这样一个谪仙人物救了自己,温声软语的告诉她不要怕,任哪个女子都抵抗不了,包括从前的自己。
可惜她如今满心的恨意,只觉得他每个字都是有所图的陷阱,谢绍宗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谢绍宗缓慢的带着她往山外去,温声软语的向她解释,他出京办事遇到了正在焦急找她的许家大哥许荣庆,两人一见如故,他就帮忙来找许娇。
阮流君不了解许娇怕露陷便很少开口说话,只看着光幕里那些强烈要求看谢绍宗脸的弹幕,敷衍的“嗯”了一声。
行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出了山,阮流君一眼就看到官道旁停着一队人马,三四辆马车和十数辆满装的货车,车旁是守着一队镖师,一侧婆子丫头一大堆。
“回来了回来了!”有婆子喊了一声。
从那丫鬟堆里就钻出来一个男子,十六七的样子,相貌还没看清就哭着扑了过来。
谢绍宗刚将她扶下马,那男子就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肩膀哭开了,“娇娇你可回来了!你要吓死大哥了!好好的你跑什么跑!你说你要是跑丢了可让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妈啊!”
一股脂粉味钻进阮流君的鼻子,阮流君一落眼就看到他脖子上的脂粉,估计是刚刚跟哪个小丫鬟腻歪蹭上来的。
阮流君眉头就是跳了跳,这就是许娇的兄长许荣庆?这样一个……脂粉堆里的少爷,谢绍宗和他一见如故?
阮流君费力的推开他,“我没事,你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的她不自在。
许荣庆泪眼婆娑的握着她的手,哽咽道:“大哥如今就你这个亲人了,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你要是实在不想嫁给裴迎真,那我们就悔婚不嫁了!大哥养你一辈子!反正咱们家有的是钱。”
阮流君简直头大,许娇的兄长……就是个混不吝啊。而且许娇是因为不想嫁给裴迎真偷跑的?
“大哥别再说了。”阮流君抽回手道:“之前是我不懂事,婚姻之事怎可出尔反尔?此事以后别再提了。”她看了一眼谢绍宗,“我累了,先去休息,大哥好好谢过这位公子。”她招来婆子扶她上了马车。
许荣庆被她说了一呆,他那个任性胡闹蛮不讲理的妹妹居然说出了这种话??
谢绍宗却望着她的背影,眯眼笑道:“许少爷,你我一见如故,令妹也与我投缘,不知有没有荣幸认个干亲?”
许荣庆一惊,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有的有的,谢大人真是抬举我妹妹了!”
阮流君坐在马车里眼皮突突直跳,看着弹幕池里一行行——直播,你大哥很可以。
主播你大哥长的还行,脑子有点直啊。
直播我要看谢绍宗!
主播原来你是逃婚啊!为啥?嫁给未来的摄政王不好吗!你不嫁我嫁!
而打赏那一栏居然已经变成——十锭金子,八十锭银子和五十个铜板。看来现代人很喜欢看谢绍宗那张脸啊。
阮流君说了句“遇到裴迎真了再给你们看。”就把直播关了,她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弄清许娇的来龙去脉。
她挑了个看起来老实的小丫鬟进来伺候她,小丫鬟叫香铃,没什么心眼,被她来来去去的几句话就套出了这个许娇的事情。
原来许娇是苏州大富商许松的嫡女,今年未满15,比阮流君小一岁多,只有许荣庆这么一个兄长,几年前许松帮过裴迎真的父亲裴言,一来二去不知怎么搞的裴言居然答应了这桩婚事,还定了亲。本打算等许娇今年及笄之后就成亲,谁料去年许娇的父母竟接连出意外死了,许娇要守孝三年,裴家看着许家只剩下十六还未成亲的大哥和十四的许娇,觉得可怜就等出了热孝将许娇接到裴家先教养着,等过了孝期再成婚。
所以许荣庆才带着她和十数辆马车的嫁妆来了京都,哪知许娇听说裴迎真是个病秧子,死活不愿意,半路给跑了,想来是摔死在了那山崖下,李四才找来的她。
也是个可怜的。
她又问了一句裴迎真的事情,那小丫鬟却只知道裴迎真今年十六,是个常年生病,汤药不离口的。
阮流君问完之后闭眼休息了一会儿,这其中许多事情她都不太明白,比如裴家怎么也算是簪缨世家,虽说到了裴言这一代有些败落了,裴言只混上了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但也不至于给自己的嫡长子裴迎真定个商户之女啊,到底是许松帮了他什么大忙?还是因为裴迎真有什么隐疾?
她细细想来,在京中好像从未听过关于这个裴家嫡长子的事情,裴家祖上出过丞相,可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到了裴迎真父亲这一代更是不行,混了一个不起眼的闲职,她没怎么留意过。
裴迎真真是未来的摄政王?
她乏的厉害,险些睡着,被掀开帘子进来的许荣庆给惊醒了,他一身的酒气,笑呵呵的坐在对面。
阮流君皱了皱眉,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我跟谢大人喝酒了。”许荣庆靠在马车上,乐呵呵的,“现在应该叫谢大哥,他可真是个……大好人,救了你,还不嫌弃你,认你做干妹妹呢!”
阮流君眼皮一跳,“你答应了?”
“当然!”许荣庆醉醺醺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晃了晃道:“我怕他反悔,当即就和他交换了信物!你看,他给你的,我也把你给我做那个香囊给他了,虽然他有急事来不及让你敬酒认亲就走了,但这干亲是定下……”一个酒嗝打了出来。
阮流君掩住了鼻子,无可奈何的道:“你把你妹妹卖了还对人家感恩戴德!”她叫来香铃扶他下车去给他拿冷水醒醒酒。
等再扶上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大半,哆嗦的看阮流君,“你……生气啦?认个大官义兄不好吗?”
“你以为这义兄是什么好人吗?”阮流君无奈道:“他一个都察院右都御使凭什么要认一个萍水相逢的富商之女做义妹?”
“因为……投缘?”许荣庆试探性道。
阮流君冷笑一声,“世人只会跟对他有益的人投缘,你和我有什么令他这样屈尊降贵投缘的?”
许荣庆挠了挠头,“那他……为什么?”
阮流君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我不知道。”这才是让她不安的,谢绍宗对许娇,让她想起了当年的她,谢绍宗也是如此温柔的对她,到头来只是为了扳倒她的父亲。
但她现在还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富商之女对谢绍宗能有什么用。
“但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对你我都不会有好事,你日后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要再提认干亲一事,他那样的人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阮流君转眼看向了他,“还有,我不愿意嫁去裴家逃走一事都有谁知道?”
她那样严肃的表情看的许荣庆一愣,他的妹妹……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就……婆子丫头都知道。”许荣庆被她那眼神看的莫名心虚,好像她高高在上,说什么都对一样。
居然都知道了……
阮流君叹气道:“你把知道这件事的丫鬟婆子全打发了,留下香铃和许……和我的奶娘。”
“全打发了?”许荣庆惊讶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小姐悔婚逃走,在荒山里下落不明一天一夜,你认为这样的名声很好听?”阮流君抬眼看定他,“我是要嫁进裴家的,这样的事情让裴家人知道,兄长觉得我日后要如何立足?”
许荣庆被她的话语和眼神噎的往后一缩,呐呐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打发就打发了嘛,你干嘛那么凶……”他悻悻的要下车。
阮流君想他和许娇也是相依为命的兄妹,他只是没什么心机,叹气道:“大哥,从今以后只有我们两兄妹相依为命了,京都不比别的地方,我们要十万个小心才能不被人抓住把柄,安身立命,我有些急了,你多担待。”
许荣庆回过头来,皱着一双眉惊吓道:“你……你脑子摔坏了?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好?还会跟我道歉了!你以前可都是对我拳打脚踢的……”
阮流君撑着额头无奈道:“你……当我什么都没说,下去,我要好好休息,明天入京去裴府。”
☆、第3章 三
第二天一大早阮流君让香铃找了身素色的衣服来,金银首饰全不戴,只戴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将许荣庆叫了来。
许荣庆一身绛紫的袍子,宿醉之后一脸憔悴,打着哈气进来看见阮流君打扮,惊诧道:“娇娇,你怎么穿成这样啊?你的金镯子金项圈呢?你今天要见裴家人怎么可以这般寒酸,让人家以为咱家没钱,小瞧了你!那可不行!”他挥手想让香铃拿首饰来。
阮流君挥手让香铃出去道:“大哥以为有钱就不会被小瞧了?”她冷笑一声,“我就算将所有金子挂身上裴家也不会看得起我们,簪缨世家,怎么会看的上我们这种家世?”裴家是什么样的家世,就算如今儿孙不成器,那也是在京都有头有脸的官员。许家一介商户,就算金山银山堆满了,裴家也只会当暴发户看待。
许荣庆不乐意了,“什么狗屁世家,我早就调查过了,裴家早就没什么钱了,当年要不是咱爹接济他们,裴迎真他爹哪里有钱混上如今这个官儿啊。”
阮流君眼睛一抬,当年许老爷帮裴家的忙就是这个?裴言的内阁侍读学士是花钱买来的?
不过也不奇怪,如今没有银钱上的通融什么事办得成?她父亲虽然很瞧不上这些把戏,但是朝堂中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阮流君不知道许娇知不知道这桩事情怕暴露了身份,就没有再问,只是道:“话虽如此说,但是这种自命清高的世家打骨子里就瞧不上商贾出身,你等着瞧。”又看他一眼道:“我们如今还在守孝,还望大哥注意些,喝酒宿醉这种事情不要再有了,去换身素净的衣服。”
许荣庆被她一眼扫的心虚,“你怎么……越来越像管家婆了,人死了难过难过,活人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嘛……”
阮流君无奈的看着他,哭笑不得,“你倒是看的很开啊,但旁人可不这样看。”
许荣庆灰溜溜的去换了身黑衣服。
没一会儿裴家来人迎她们入京,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入了京。
阮流君不得不承认这个许家真挺有钱的,那十数辆马车满满当当拉着的居然还只是许娇一半的嫁妆,用许荣庆的话说,钱多了腰杆硬,嫁过去不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