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保罗离开了，娄琛才对杨柳说，“其实那家伙倒还蛮好相处，之前帮忙介绍演员也是因为受人之托，他本人并不认识对方，不过为了还个人情，成功或失败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关系。”

    杨柳这才明白了。

    好莱坞是电影圣地，无数铭刻于历史的绝世好片都在这里诞生，当然更多的还是昙花一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竞争之惨烈可见一斑。

    因为在这里拍电影电视剧甚至是广告、mv的太多，多到当地人都见怪不怪了，除非是有自己特别喜欢或是特别大牌的演员在，否则一般不会给予太多关注。这一点无疑极大地造福了拍摄方，因为有时候过多围观者，尤其是不够理智的围观者的在场显然会对拍摄构成不可忽视的妨碍。

    当天的拍摄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十一点多，正式收工就快十二点了，然而一群人竟还十分有兴致，由让•穆德起头，一起去了酒吧。

    这么多年了，杨柳还真是没去过酒吧，甚至对那种地方隐隐有些排斥。因为在她印象中，这些地方一般都跟混乱无序躁动堕落之类的词汇联系在一起，可现在却是剧组发出邀请……

    正迟疑的时候，娄琛笑着说，“没关系，那酒吧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酒吧，很安静，不想喝酒的话还有各种正统咖啡和饮料。”

    听他这么说，杨柳就释然了，很痛快的接受邀请。

    想也是，明天九点不到就要开工，大家就算再有兴致也不可能闹得太出格，而且可以被拿来当做聚会由头的，貌似只有自己这个新来者。

    到目的地之后，杨柳彻底放下心来，这儿既没有想象中震耳欲聋的音乐，也没有大吵大闹的人群，空气中浓郁的咖啡香气和优雅流畅的古典乐构成一股奇异的氛围，让人不自觉的放松。

    这会儿已经超过十二点半，但客人还是很多，喝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有咖啡、烈酒、鸡尾酒甚至是果汁、牛奶和白开水……大家要么在等下安安静静的看书读报，要么就是凑近了，压低声音低低讨论，非常安静。

    坐下之前，杨柳下意识的扫视一周，隐约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鉴于这里是好莱坞，想来也是大荧幕上的熟客了。

    剧组来的人不多，也就是让•穆德、保罗和主管摄影、道具等方面的几位头头，再就是杨柳和娄琛，剩下一二百人基本上都回去睡觉了。

    果然不出杨柳的意料，坐下没多久，让•穆德就将杨柳介绍给在座的大家，然后举杯示意，希望大家精诚团结、期待影片大卖什么的。

    杨柳先表示了感谢和期待，随后又表示耽误大家宝贵的休息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务必让她买单云云。

    让•穆德稍作退让，然后就爽快的答应了，气氛顿时活络起来，有几个原本挂着冷淡表情的家伙也微微露了点笑模样。

    金毛的保罗积极发言，“杨，我看过你的电影，你还是一名厨师对不对？听说还写过一本食谱？”

    杨柳觉得他的逻辑很有问题，为什么是看过电影就知道是厨师？写食谱反而还在次要？这简直就跟外国人觉得拍功夫电影的华国人一定也会功夫没什么区别。

    不过好在杨柳确实是个手艺相当不错的厨子，而且不管哪儿的人，在餐桌上总是会比较好说话一点。

    于是她迅速忽视掉一切逻辑错误，笑眯眯的点头，“是的，我的手艺很不错，不如过几天我亲自下厨请大家吃饭好了。”

    要是在国内，她肯定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谦虚一番，但貌似这边不兴这个，哪怕不着调的水平大家也习惯吹嘘一番，而显然她的水平并不需要吹嘘，只要实话实说就够了。

    文化有国界，但美食的国界明显比较薄弱一点，因此她的这个提议得到了一直赞成。甚至因为她这么上道，大家再看她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

    ******

    当初看剧本的时候杨柳就觉得会是部非常有趣的片子，但没想到真正拍摄的时候会这么有意思。

    娄琛和保罗在剧中分别饰演文物贩子和警/察卧底，可偏偏为了各自的目的，前者衬衫领带西装皮鞋，打扮的文质彬彬；后者却皮衣牛仔裤，发型也过分前卫时髦，像极了不良职业者。

    两个各怀鬼胎的家伙也都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君子，而且为了达到各自的目的，看到杨柳扮演的女博士后纷纷大献殷勤，采用各种方式送秋波，最后又因为觉察到对方的举动转为明目张胆的竞争，间隙还时不时的冲对方互相赠送眼刀子。

    然而女博士对骨杯的兴趣明显比对他们来的要大得多，连招呼都懒得打就径直冲着杯子去了，只留给他们一股香风。再小心翼翼的端详一番之后，博士脸上流露出一种好像少女见到梦中情人一般的痴迷，然后就如获至宝的捧着走了，把两只努力开屏的公孔雀丢在原地，无限滑稽。

    看着前方连正眼都不舍得施舍给自己一个的美人儿翩然离去的背影，娄琛一改方才的矜持，肩膀一跨，周身瞬间涌现出一股玩世不恭的邪气。

    他把胳膊往难兄难弟保罗肩上一搭，摸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我的魅力减弱了么，不不，这绝不可能。”

    保罗用力一抖肩，把他的胳膊摔下去，毫不掩饰的嫌弃加讽刺道，“对，你这只公孔雀早就已经掉光了毛！”

    娄琛一撇嘴，也不生气，小声道，“总比某个从来没成功过的家伙好多了。”

    保罗对他怒目而视，娄琛好不躲闪的回视，一双深邃的黑眼睛闪闪发亮，不断闪耀着愉快又轻松的光芒，竟像个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般天真纯粹。显然他从一开始就没真的打算跟保罗一较高下，后面几句话也不过是为了逗逗他，看这个平时一本正经的警官气急败坏的滑稽样子。

    保罗语塞，呆立片刻之后愤然离去。

    走的路上，他甚至还在想，那家伙明明是个臭名昭著的文物贩子，可他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澄澈？！

    早已结束自己戏份的杨柳凑在镜头后面看，她几乎是立刻被这两个人自然流畅的表现力所折服，原本稍嫌干瘪的人物瞬间丰满起来，仿佛剧本里的主角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还是杨柳第一次在现场看娄琛演戏，所受到的触动不是一星半点。

    她跟片场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起鼓掌、喝彩，不遗余力的表达自己的钦佩，同时也为自己能在这个剧组工作而感到荣幸。

    等娄琛和保罗说笑着走过来，杨柳大大方方的对他们表示了赞赏，同时在心里丰富了菜谱——努力工作的人们值得更好的。

    保罗哈哈大笑，显然十分得意，随即就捂着胸口做受伤状，“可你还是没有理会我，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然而杨柳马上冷酷道，“抱歉，我还是觉得我先生更有魅力一点。”

    大家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在他们看来依旧十分年青的女孩儿已经是位妈妈了，这类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妙，于是又都笑起来，默契十足的将话题引开。

    《古咒》整个剧组的配置都堪称一流：顶级的设备，顶级的导演，顶级的演员。那么跟这些比起来，汉堡薯条可乐的全程加餐和标准盒饭简直称得上寒酸。

    然而没有一个人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仿佛出来工作就应该是这样。就连娄琛、保罗这样的巨星，竟也跟大家吃相同的盒饭，偶尔杂乱的片场找不出合适的地方，他们又懒得回房车，便索性随便找个角落一顿，或者干脆站着吃。

    没有人带着经纪人、助手等闹哄哄一群人来，要不是上个月隔壁的隔壁接连发生两起不明人员袭击演员的恶性事件，大家甚至连保镖都懒得带。

    论接地气，杨柳实在不输给任何人，虽然这些年在国内被养的娇惯了些，但毕竟有基础在那儿，想要重新“堕落”简直不要太容易！

    正式入组的第二天，她就能毫无障碍的跟大家一起在剧组里瞎胡闹，然后捧着盒饭打闹说笑做鬼脸了。

    包括让•穆德在内的工作人员集体一致的对她这种表现给予了高度赞许，保罗甚至说她跟自己以前见过的某些华国演员不太一样。

    杨柳问他哪儿不一样，他笑着搔了搔头，说，“我曾经去过华国几次，虽然没有正式跟你们国家的演员合作过，但他们好像排场都很大，出入前呼后拥……”

    杨柳不用回忆就知道他说的没错儿，因为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这个说来略有些尴尬，也没法儿解释，一来跟歪风邪气有关，二来跟具体国情也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