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人冷笑了一声，并不说话。但神态中的不满与不屑，已经溢于言表。他是一个臣子，按理说无论如何不应该对公主露出这样的表情，毕竟公主是天家的公主，君臣有别。

    但是，对于武琉月，真的是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想再给对方任何好脸色了。

    ☆、11 朕没有你这样心思歹毒的女儿！

    武琉月这话吼完之后，也不去管茗人的脸色，对着武修篁道：“父皇，你要相信女儿！茗人一定是被收买了……”

    她像是疯了一般，对着武修篁大声嘶吼。

    然而，一个是破绽百出，已经有铁证被握在自己手中的不成器女儿。

    一个是毫无任何作案动机，跟随了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下属。

    若说是选择自己更加重视疼爱的，武神大人选择的自然会是武琉月，可若说选择的信任的，那当然会选择茗人！武修篁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倒是不动如山，面色沉静，看着对方如堕疯魔的嘶吼。

    武琉月这么吼了半晌之后，并没有得到武神大人的任何正面回应。

    一时之间，她也开始心慌了起来。

    原本斩钉截铁，一口咬定一切都是茗人陷害自己，自己什么都没做，眼下在武修篁这样的眼神之下，她心中已经渐渐明白，父皇纵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是对方更加信任谁这一点，已经不需要对方再言明，答案就已经近在眼前。

    她纵然不愿意承认这样的现实，可却不得不承认。

    “父皇……”她哀哀叫了一声，企图用自己可怜的样子，来博取对方的怜惜，来唤醒武修篁对她的疼爱。

    然而她这一声呼喊出来之后，并无丝毫用处，武修篁甚至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只盯着自己桌案上的瓷瓶，询问武琉月：“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茗人在陷害你，因为茗人被人收买了。你的意思是，父皇眼盲心盲，看不出来是谁满身破绽，是谁忠心耿耿？你的意思是，你之前对父皇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你是真的极喜欢端木堂？”

    他这几个问题出来。

    武琉月立即指向茗人，语气尖锐地道：“父皇，您并非是眼盲心盲，你只是被这个卑鄙的小人蒙蔽了而已！您不要相信他，他查到的东西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父皇，难道您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您的亲生女儿吗？女儿对您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对！女儿的话都是真的！”

    她这话一出，莫说是武修篁，也更别说是茗人了。

    在场的其他人都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心里头只觉得武琉月这是狗急跳墙了，完全就没有任何逻辑，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任何根据地胡乱攀咬，甚至大概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说的话从一开始，就是前后矛盾的！

    至少她是根本没有办法去解释，关于假死的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武修篁却似乎并不能看出对方的这些破绽，只是语气态度颇好地询问：“如果你的话，全部都是真的，那么此刻，你是不是应该对父皇解释一下，你既然如此喜欢端木堂，在知道他死了之后，你为何一点都不难过？”

    他这话一出，几乎在一瞬之间，武琉月便面色惨白，盯着武修篁道：“父皇……儿臣，儿臣……儿臣只是不想在父皇面前表现出难过，徒然让父皇为女儿的事情操心罢了！”

    她这话说完，武修篁确实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听下去了。

    倪了她一眼，沉声询问：“武琉月，在你心中，父皇一直就是愚蠢至极的人，对吗？”

    “我……”武琉月再一次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她当然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多少破绽，可是除了这么说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怎么说！

    武修篁到这时候，却仿佛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盯着自己面前的人，开口道：“武琉月，父皇只想问你，你方才说的这些话，你自己都相信吗？”

    “我……”

    这下，武琉月自己都说不上话来了。

    武修篁登时便笑出声来：“琉月，你自己说出来的话，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让父皇如何相信你呢？”

    话说到这里之后，整个场面都已经安静下来。

    没余下任何人说话的声音，武琉月自己也是无法开口。

    茗人作为被她攀咬的人，眼下也不想多说一句话，更不想多看武琉月一眼。

    又是半晌沉默之后，武琉月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今日之事，自己在想做再多的狡辩，对于父皇来说，也是多余的了！于是，她颓然坐在地上，开口道：“父皇，您说的没错！端木堂的确就是女儿杀的，女儿骗了您。我并不是想来见他最后一面，我就是想杀了他而已……”

    “朕想你说的不是这些，朕并不在乎一个端木堂到底是死是活！朕想要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不惜撒下如此之多的弥天大谎，不惜这样欺骗父皇，也一定要杀了他？就如同你方才自己说的那句话一样，你杀他的理由是什么，动机又是什么？”武修篁表情淡然，慢慢地问出来这么一句话。

    从他的表情之上，看不到任何情绪起伏，似乎也并不因为武琉月的种种行为生气了。

    武琉月看了一眼武修篁，开口询问：“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父皇都能够接受吗？”

    “至少是说出来一个，你自己能相信的理由！”武修篁面无表情地回复了这么一句，事实上他已经不愿意再跟自己的这个女儿说任何话，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他必须要知道一个结果，此刻他也不会与对方多言。

    武神大人现在默默地觉得，自己当真是很可笑。

    他身为武神，身为世人敬仰的皇帝，竟然被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得团团转！这是武神大人不能接受，也无法说服自己面对的。他眼下对武琉月，甚至已经到了一种不愿意与对方进行任何沟通，也不愿意再听对方说一句话的地步。

    父女之间的关系，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走到了这一步。

    谁都不会喜欢自己被人当成猴子耍，武神大人这样的人，站在大陆之中尊位上的人，自然更不可能接受，自己被人当成傻子愚弄！

    武琉月心思一转，她自然是不可能坦然说出，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龙昭公主，武修篁也不是自己的父亲，她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杀人灭口这样的话的，既然不可能这样说，那么就只剩下……

    “父皇，儿臣是因为，不能接受！”武琉月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话。

    武修篁闻言，倒是皱起眉头，“什么？”

    似乎怀疑自己听错，武神大人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而武琉月很快地开口道：“父皇，女儿是说，女儿这样做，是因为，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什么？”武修篁倒是好脾气地问了一句。

    武琉月闭上眼，很快地继续道：“不能接受为什么我喜欢的凤无俦不喜欢我，不能接受我强迫自己不再喜欢凤无俦，喜欢上的端木堂，可他竟然如此无用！更不能接受，这世上能看上我武琉月的人，竟然如此无能，倘若我不杀他，不日之后，他就会在菜市场，直接被人杀头，这些女儿都不能接受，所以……我选择自己杀了他，也算是一了百了，给他一个解脱，也给女儿一个解脱，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吧。

    反正这段时日以来，武修篁也已经渐渐看清楚自己这个所谓女儿的真面目了，对方也已经渐渐意识到，自己并非善类，也决计不是心地善良之辈，那么就让对方明白自己，恶毒到底好了！只要能藏住她不是公主的事，怎么说都可以！

    她说完这话之后，又道：“当初找您要假死药的时候，女儿是想过救他的，可是在天牢里面，看见他那副没用的窝囊样子，我后悔了，换了一种药给他……”

    原来，说谎是可以成为一种习惯的。

    她发现自己在武修篁面前，说谎已经越来越顺畅了，几乎都不必打腹稿，直接便能说出许多谎话来。真的，只要她愿意，只要她用心，只要她是刻意说谎，那么……

    武修篁几乎是无法戳破她。

    所以，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便也不必继续假装善良了。

    人在说出了一个谎言之后，就会不得以，用一个一个的谎言去圆。而如今，武琉月发现自己的存在，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到这时候她忽然也看开了，既然这样的话，以后再说出来任何谎言，似乎都不存在任何压力了！

    这下，整个房间之内的男人，基本上都震惊了。

    武琉月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嫌弃看上自己的男人太无能，于是直接就将对方给杀了？这样心狠手辣，这样毫无人性？他们真的很庆幸陛下没有选自己给公主当驸马！

    “啪！”的一声响起！

    所有人俱是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武修篁！

    陛下就算是生气，也是很少这样的，他这一巴掌下去，武琉月的脸已经被打得肿了起来！

    武修篁也很少对武琉月下这样的重手，可这一巴掌下去之后，他心中竟然毫无歉意。

    反而心中的失望，和心头的失望渐浓。

    端木堂跟武修篁根本就不熟，武神大人自然没有在乎对方死活的必要。可是自己的女儿竟然作出这样的事情，这对于武神大人来说，也实在是难以接受！

    他盯着武琉月，冷声吼道：“滚出去！朕没有你这样心思歹毒的女儿！”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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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武琉月被毁！

    他这话一出，武琉月一言不发地站起来。

    起身之后，说了一声：“儿臣告退！”

    说完之后，就捂着自己的脸，乖乖地往门外走。到这时候，能躲过这一劫，不被武修篁发现真相，她就已经应该谢天谢地，至于这一巴掌，还有武修篁嫌弃的话，跟自己真正的身份被曝光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她捂着自己的脸，走出了大门之后。

    茗人看了一言武修篁，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当说句什么了，做梦都没想到公主会说出这么奇葩的理由！所谓最毒妇人心，大概讲的就是公主这种人了，陛下一生行事坦荡，纵然许多时候挺无耻的，但是最基本的道德修养，陛下一直是有的。

    可是谁都不曾想到，陛下最宠爱的女儿，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样的女人，谁还敢娶她啊？岂不是一招失算，一个不顺心……莫说是指望这女人陪着自己同甘共苦了，怕是敌人都还没有把自己怎么样，自己就先被自己的夫人给杀了！

    不过，这到底是一个阶层分明的时代，国与国之间，也并无太多交涉，所以武琉月在他国杀了人，武修篁就算是再生气，也并没有到让她用命偿命，或者让武琉月去自首或是如何。

    武修篁这时候依旧郁郁难平，铁青着一张脸，瞪着武琉月离开的方向。

    区区一个端木堂而已，就算是死十个，武神大人也不会在乎，更不会愿意抬一下眼。可是，武琉月说出来的理由，这实在是超出了武神大人的接受范围，他就是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将女儿教导成这样。

    茗人开口道：“陛下，公主大概就真的像是洛子夜说的，被您给宠坏了，所以……”

    “不！”武修篁站起身，冷声道，“朕即便是将她宠坏了，朕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教育她礼义廉耻，为人道义。她性子本恶，即便朕教，也是不能教会她！茗人，去好好查查，武琉月和洛子夜当日，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朕最近竟然开始好奇，洛子夜既然不是洛肃封的孩子，那她是谁的孩子？谁的孩子，能被洛肃封恨到那个地步，却不杀了她，反而将她当成太子养在宫中！”

    洛肃封心思歹毒，做出任何事情，武神大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但是，对方却并不是无缘无故就要与人为难之人，是以，武神大人觉得这个疑点，也很有必要清查！

    想起来武琉月近日奇怪的种种，想起来洛肃封当日对着洛子夜的脸说的话。

    想起洛子夜那天和武琉月打的哑谜，想起来自己看见洛子夜，不知道为何总会觉得亲近，甚至不管对方对自己如何的不敬，他生气之下，也未曾真正对洛子夜动怒……

    这时候，武修篁的内心，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怀疑……

    只是，这可能吗？

    他脚步在原地顿了顿，很快地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门，冷声道：“朕先回龙昭！茗人，洛子夜的身世，你要尽快为朕调查清楚，朕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尤其这几天不知道为何，脑海中一再闪过当日，洛子夜让自己不要后悔跟她动手的画面。

    这令他心情都沉重了几分。

    怀着这样一种沉重的心情，武神大人选择了离开客栈，并冷声道：“朕出去转转！”

    “是！”茗人领下了对方的命令，旋即便没有旁的话说出来了。心里头也是很同情陛下的，毕竟谁家的公主是武琉月这个样子，怕是都难以令人高兴起来！

    ……

    武琉月回了自己的房间，愤怒地将自己桌案上的东西全部都掀了！

    这几日她一直在担心端木堂的人会来找父皇告状，说出来自己不是龙昭公主的事情，然而不管自己如何催促，父皇就是不同意走！原本她心中不能理解，但是到今日她算是完全理解了，父皇不走，是为了查端木堂的死因，是因为对方怀疑是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