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洛子夜又是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冥吟昭想动手，却发现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敌洛子夜！一巴掌还没有打到洛子夜的脸上，对方就已经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他气愤地瞪大了眼，看着对方，她的两巴掌打下来都带了内力，眼下他的脸已经肿了起来，切齿道：“洛子夜，你……”

    洛子夜的脸色铁青，并不比他的面色好看半分。

    瞪着他道：“对！冥吟昭，没错，我是没有资格打你！所以我这巴掌，是为你哥哥打的！你只知道你在暗不见天日的时间里面活着，你可知他光鲜的王子身份之下，背负着责任，背负着你父亲的血仇，你母亲的屈辱，还有你的自由？”

    她这话一出，冥吟昭便是一怔。

    捂着自己被洛子夜煽肿了的脸，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却是没有再开口辱骂洛子夜，那样子呆呆的，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洛子夜根本懒得管他在想什么，很快地继续道：“你可知道，当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拿着你的性命，威胁你哥哥，以你哥哥的能力，想要帝位，又何须做到那地步？”

    “你说什么？”冥吟昭不敢置信地看向洛子夜。

    旋即，他的眼神又飞快地看向冥吟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希望在冥吟啸的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怎么会？这么多年来，他认定的，哥哥是自己的敌人，是恬不知耻爬上仇人的床，气死了一心庇护他们的母亲的人，可洛子夜却告诉他，是为了救他，冥吟啸才……

    这……他怎么能接受？

    洛子夜很快地又道：“如你所说，一个为了登上帝位会不择手段到你想象的那种地步的人，那决计对皇位极为执着！一种丧失良知的执着！倘若他真的如你所想的那样，真的是你描述的那样，冥吟昭，你以为他会出于什么，会可能把皇位给你坐这么多年？”

    她这话一出，冥吟昭更是一愣：“我……”

    他发现洛子夜问出来的问题，他已经越来越答不上来了！却只能是捂着自己的脸，看了一眼冥吟啸，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沾满了他和自己血液的手，颤抖着无法言语。心头也开始越发慌乱，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接着，洛子夜又道：“你想当皇帝，你哥哥就让你当皇帝！他或许是为了逃避，可也是为了让你安心，才离开了凤溟去了天曜！以他的能力，他在哪里不能活？却偏偏要待在相思门。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青楼除了是寻欢的地方，更是收集情报最好的地方。他远在千里之外，还在怕你坐不稳皇位，默默帮你，可是你回报给他的是什么？”

    “是一顿的辱骂，是你和外人联手害他，还是你手下的一刀子？”洛子夜双眸猩红，切齿道，“冥吟昭，你心心念念想着冥吟啸要是死了，皇位就是你的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他要是真的死了，这天底下到底还有几个人服你？你坐得稳皇位吗？你这些年待在皇宫里面，你会什么？把你从宫里头丢出去，你莫说是东山再起回来造反了，你就连活你都难以活下去！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认为他死了就是你的出头之日？！”

    她这话说完，冥吟昭惨白着一张脸，便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令狐翊，云湛，白羽，他们每一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而冥胤青的眼神之中，却是透着幸灾乐祸，很显然，要是哥哥今日死了，这皇位也轮不上自己，令狐翊和云湛，甚至洛子夜，第一个就会杀了自己！

    没有哥哥，他真的谁都震慑不了！

    他真的会如洛子夜所说，走出了皇宫之后活都活不下去吗？这一点他不知道，但是他心中清楚的是，他空有皇帝病，空有一个从小就来的梦想！那是因为童年太多的不幸，他渴望站在高处，渴望成为世人仰望的人，渴望被所有人看见，渴望被所有人承认，可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就没有做皇帝的本事！

    他为什么夜夜笙歌？他为什么醉生梦死？

    因为那些奏折，他看完了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批复，他不知道若是天灾人祸，当如何处理，他什么都不知道，从小就没有人教过他，他也不屑去问他最厌恶也最嫉妒的冥吟啸，更害怕让人知道他其实什么都不会，所以他一直认真的掩藏着，小心翼翼地遮掩着。

    以不务正业的表象，来遮掩自己的无能，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自己有多少本事，又处在什么样的地位了！

    甚至，这时候洛子夜告诉他，原来冥吟啸当年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自己，而自己的不屑，自己的担心，全部都是因为自己心思狭隘之下，徒增烦恼。这样的事情，他如何能承受？

    此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冥吟啸身上的血越流越多，甚至像是一条小溪流，沿着他的脚下，一直流到洛子夜的脚边，流到冥吟昭的脚边！洛子夜心里也很慌，可这时候也只能等着武青城带着御医过来，眼下便只能希望对方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能够将冥吟啸救回来！

    冥吟昭也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血，看着那血跟自己的头方才磕在上的血融在一起。

    他们两个身上流着的是一样的血，他的哥哥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在为他打算。他真的完全眼盲心盲，什么都看不到吗？其实他看得到的，只是被多年的误解和怨恨蒙了心！眼下被洛子夜这样一说，这些年来，冥吟啸的关爱和种种，都一点一滴地从他脑海中掠过。

    令他的眼角，慢慢湿润起来。

    其实在母亲去世之前，哥哥也是偷偷来看过他的，哥哥那时候也是对他说过，你不要怕，哥哥总有一天会将你救出去的。可是他怎么忘了呢？他怎么都忘了呢？

    原来有时候并不是人心毒辣，只是仇恨蒙蔽人太深。

    他还来不及说出任何的话，而冥吟啸的眼神在他身上停顿了几秒，又扫了一眼洛子夜之后，眼前一黑，骤然失去了意识！

    而，也就是这时候，冥吟昭瞠目欲裂，喊了他一声：“哥！”

    他眸中积压已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大步想上去看冥吟啸的伤势，可却被令狐翊拦了下来，他清楚自己眼下已经不被信任，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们围成一个包围圈，将冥吟啸保护起来，将自己隔绝在人墙之外。

    从熙熙攘攘的人墙里往里面往，看着冥吟啸倒下，看着他那张苍白没有生气的脸。

    他脑海中掠过很多很多，掠过哥哥一次一次的好，一次一次的纵容，一次一次的宽容原谅。他发现自己一直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直就在跟哥哥闹，而哥哥从来都能压制他，却又纵容他，于是他慢慢觉得，自己就算是胡闹，也是没关系的。可是眼下，看着自己这一次的胡闹，哥哥就要死了。

    他快要得偿所愿了，他终于能够杀了自己心心念念想杀的兄长，他却发现，这也许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其实并不能接受那个人的死亡，不能接受他和母亲一样，永远永远离开人世，离开他，留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

    他蹲在地上，眼眶中的泪落下，但他始终压抑着自己，没有哭出声。可也就是在哭……

    他到底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在冥吟啸这些年对自己这么好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想过，怀疑一下当年的事情也许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为什么没有想过，至少问问他，至少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却是什么都不说，默默地怨恨了他这么多年。

    如洛子夜所说，哥哥这些年过得好吗？

    其实他心中清楚，是不好的！终日酗酒的人，怎么可能过得好。而他自己呢？他冥吟昭，却把自己所有的不幸，全部都算在了冥吟啸的头上。无视了对方对自己所有的好，这对冥吟啸公平吗？这都是不公平的。而这所有的一切，这些忏悔，却只能在对方将要死去的时候，他才明白！

    他低着头喃喃自语，眼泪却是不住地往下掉：“哥，你不要死……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瞎胡闹了，哥……我再也不跟你作对了，我不想当皇帝了，哥，你不要死……”

    洛子夜看了他一眼，便不愿意再多看，她现在甚至懒得分析他眼下的难过和这些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良心发现，明白了自己的错处，她只希望冥吟啸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他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他为了她攻打墨氏，跟龙昭交战，他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帮助她恢复，帮助她回到凤无俦的身边，他为了帮她出一口气，设下这么大一个棋局，诱导端木家入局，诛杀端木堂满门，却也因着她，他多次回国，让冥吟昭怨恨越来越深，才做出这种事。她欠他的，大概今生都无法偿还！

    他不可以死！

    “让开！”武青城拉着御医，飞快的奔来，所有人很快地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

    凤溟皇宫。

    冥吟啸的寝宫，殿门大开着，来来往往的宫婢，端着水和血水进进出出。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皇宫更是被守卫得严严实实，防范着再有人闯进来，冥吟啸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便会造成天大的动乱，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守住，一个字都不能让人透出风去！

    今日所有知道冥吟啸受了重伤的人，也几乎全部都被监视着。

    洛子夜面色铁青的守在门外，御医治疗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他们只亲眼目睹了拔刀的过程，那一下要是撑不过去，他就一定会死。幸运的是，那一下他撑过了，可是后续的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那伤口实在是太深，止血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冥吟昭这时候仿佛失了魂，就在殿外不远处坐着，恒定如同一尊雕像，默默地等待着结果。若是放在从前，这时候他肯定是欢呼雀跃，开心得不得，并且脸上都露出喜色，开始认真地计算，冥吟啸死了之后，自己如何才能将对方的权势，全部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可是眼下，他没有。

    他似乎完全没有这心情，眼神却时而不时地，期盼地看向被重重把守着的殿门。

    半晌之后，御医终于从里头出来了。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开口道：“没……没事了！陛下已经醒了，身体还很虚弱，他让洛子夜进去……还有，陛下此刻身体不好，你进去之后不要跟陛下说太久的话，要劝他休息！”

    “好！”洛子夜应了一声，很快地举步进去了。

    进门之后，她便看见了床榻上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他竟还在笑。在看见她那一瞬，第一句话便是：“小夜儿，谢谢你！”

    洛子夜一愣，很快地便明白了，他在谢什么。

    在谢自己对冥吟昭说了那些话！

    他一定是听到了自己昏迷之前，冥吟昭的那一声哥哥，或者在昏迷之中，意思混沌的时候听见过冥吟昭的忏悔，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心结已经解开。眼下才会对自己说出这一声谢！

    －－－－－－题外话－－－－－－

    又过12点了，怎么感觉欠你们的字数还不完了？哭……都好几天没有脸求月票了……我们一起忘记字数的债务吧，当这些都没有发生过，然后再厚着脸皮找你们要几张月票好吗？别打呀，别打，捂脸哭……

    ☆、150 洛子夜，你可能是龙昭的公主！

    看他容色苍白，洛子夜很自然地就坐在他床边。

    笑看了他一眼，心里头也是对这家伙挺无奈的：“这么一点小事情你就说谢，这种事情莫说是我了，寻常人看见都忍受不了的好吗？你帮过我那么多，我要是学你的，一点小事也迫不及待地说谢，那么你的那些恩情，我岂不是谢不完了？”

    他帮她的那些，就说是大恩大德也不为过。

    而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只是举手之劳！

    她这话一出，他便轻笑出声。那张脸此刻尽管极为苍白，但他笑起来，依旧是很没。靡艳的声线，极为虚弱，却也更是惹人怜惜：“好，你说不谢就不谢！”

    这绝世小受虚虚弱弱需要保护的样子，洛子夜瞅着心中简直不是个滋味儿。

    要是让帝拓的皇帝陛下，这会儿在这儿看见情敌的样子，大概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洛子夜拎起来，从这个宫殿里面带出去，然后鄙视一番情敌的装可怜和臭不要脸，并唾弃对方这种宛如小白脸的表现！

    不过，这会儿凤无俦并不在。

    于是就只留下洛子夜的心里，简直宛如刀绞，看见美男子受罪，而且这个美男子还是自己非常重要的朋友，这真的让人心里很不是和滋味儿！

    洛子夜不是滋味儿了一会儿之后，想起来一件正事：“御医说你的身体还不是很好，应当马上休息，不宜多说话，所以……”

    “你再陪我一会儿！”他声线很虚弱，而从他漂亮的长眉之间，洛子夜也看见了难掩的疲惫。那不仅仅是因为身体虚弱，而展现出来的疲惫，更多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些年的事情，以至于他身心俱疲。

    洛子夜还没说话。

    他那双邪魅的桃花眼，便看向她，轻声道：“凤溟的事情了结了，修罗门的事情解决了，我眼下……咳咳……我眼下也没有性命之危，小夜儿，你要回去了对吗？你想他了……”

    “我……”一时之间，洛子夜竟然语塞。

    盯着他有点说不出话来，其实如果没有冥吟昭的那一刀子，她眼下就已经对冥吟啸说出告别的话了，而也就是因为他眼下受伤，所以她没有提，他重伤成这样，怕起身都很难，作为朋友这时候就算是不照看着，说自己要走也是不妥的，所以她并没多言，可他却先说了。

    看她语塞不说话，冥吟啸笑了，那笑容倒是很纯粹，并无任何不妥，却依旧是美如画卷。看着她轻轻地道：“小夜儿，我知道你想他，这些日子虽然你不提，但是从你的眼神，从你眉眼中的急迫，我都是能看出来的，你想他了。你迫不及待想回到她身边……其实……”

    其实，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其实什么，他并没说完。却是再一次抬眼看向她，继续轻声道：“我都知道的，你就陪陪我，明天早上你就回去吧……”

    “嬴烬……”她心里忽然也不是滋味起来。

    他让她回去找凤无俦，想想能见到他们家小臭臭了，可是她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根本无法笑出来，甚至有点想哭。她在最孤独无依的时候，有凤无俦，有他帮她。凤无俦的身边，有她陪着。她和凤无俦至少是幸运的。可是他呢，他什么都没有。

    她声线沙哑，顿了片刻之后，轻声道：“冥吟昭他如果是真心悔过的话，或许……”或许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会慢慢化解开来，日后至少有个兄弟在身边陪伴他。

    可，她话还没说完。

    武青城就进来了，他甚至都没有让人通报，直接就进来了，并将手中的信件递给冥吟啸：“陛下，冥吟昭走了！这是您醒来之后，他在殿外写给您的信！”

    他这话一出，洛子夜便怔了怔。

    却没想到，冥吟昭这个时候竟然走了！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听闻此话，面色惨白之下，却也是并没有旁的表情，只伸出手，靡艳的声线缓缓地道：“把信给我！”

    武青城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

    因为信件里面写了什么，他并没有看，他们兄弟之间的信件，而非是下人传来的消息，他要是看了就等于越权，而且是太过。可是，也就是因为他都没有看，所以担心冥吟昭又在信件里头，写了一些让人听见便想掐死他的话，使得冥吟啸在这时候又受一些打击。

    然而，在他犹豫之间，冥吟啸重复了一遍：“把信给我！”

    这下，武青城犹犹豫豫之间，终究还是将自己手中的信件递了出去！就算是再担心里头有让人目不忍视的东西，可是冥吟啸既然坚持要看，他自然不敢不给。

    递给冥吟啸之后，冥吟啸将信件展开。

    里头是冥吟昭的字迹：“哥，我走了。其实洛子夜说得对，这些年来你过的并不比我好。哥，在我知道当年真相的时候，我真的后悔，没有亲口问问你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才怨恨了你这么多年。洛子夜说得也对，我空有皇帝病，其实根本就没有做皇帝的能耐。我觉得我没脸面对你，所以我走了，天地辽阔，我想去走一走，或许多见识一些人和事，我就能多些本领，才真的有掌权的本事。哥，我会成长的，不会再让你失望，下一次见面，你一定会看见不一样的我。”

    “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我。但是我是真的知道错了，真的！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像慕容震他们说的那样，带领凤溟走向强盛。你可以的，我不行，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行。这帝位只有你能坐，我坐不起，也不愿意再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