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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任宙远一路上扭头看窗外,就算列昂尼德想找机会和他聊几句,都无从下口。

    好不容易在车上摇了两个多小时,总算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不仅是任宙远,连列昂尼德都松了口气。

    两人拿着分到的房卡各自上了房,到门口的时候,任宙远才猛然发现他竟和列昂尼德住同一间!

    列昂尼德早就知道罗恩如此安排,但这时也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随后推开房门,站在门边摆出个“请”的姿势,让任宙远先进。

    任宙远脸色尴尬地走了进去,看见房间内部结构,暗叹一句幸好没有丧心病狂地安排成大床房,但是想到两人的关系,任宙远还是高兴不到哪里去。

    列昂尼德脸色如常地将行李放在另一张床上,从出发到现在,他能明显感受到任宙远的不自在,就像现在这样,明明两个人在同一个房间里,任宙远从进门到现在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这个发现让他有点沮丧。

    他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站在那儿想了一阵后道:“要出去看看吗?”

    任宙远装忙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这次出行打的是视察的名号,来的也是他们即将开业的创客基地,他们入住的酒店是基地的一部分,这一整片区域都是公司的产业。

    基地目前已经建成80%,到处都能看见大型的科技器材,对比起这边的规模,平时安安上课用的那些简直是小打小闹。

    任宙远由于之前写论文的原因,对创客类的东西也了解不少,如今看到这些只在资料中出现的器材,也勾起了他不少兴趣,一时间也忘了尴尬,认真研究起来。

    列昂尼德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的反应,看见他不再紧绷着,总算放心下来。他带着任宙远到处走,看他对大型器材感兴趣,就专门找大型的给他看。

    帮忙搭建器材的工人都是中国人,大多都不会俄语,列昂尼德想了想,特意带着任宙远走过去,指着其中一架机器人询问工作进度。

    被问到的人听不懂,下意识求助于隔壁站着的中国人,任宙远无法,只得充当起临时翻译,如此一来一往他了解的就更多,到后来更是彻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揪住一个就问一个。

    偶尔列昂尼德也会告诉他某些器材都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在这方面研究得多,知道的内容不比专门上课的教授少,遇到短板的地方,也和任宙远一样专心听安装的师傅解说,只是任宙远听师傅说,他听任宙远说罢了。

    任宙远对这一领域的内容是真的感兴趣,一开始是因为工作的缘故,后来是因为安安喜欢,加之想弄明白这男人从事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工作,所以做了大量研究,研究久了就开始对这些vr,无人机,无人车什么的有了不少兴趣。

    列昂尼德今天和他说的这些都是他之前看文字资料的时候没有看到过的,他对每一样器材的发动原理都了若指掌,还告诉他许多外国人用这些器材的趣事,让任宙远听得越来越感兴趣了。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两人的距离便拉近了不少,任宙远对列昂尼德也有了很大的改观。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列昂尼德是一个冷酷又面瘫,能不说话绝对不会多吱一个字的人,但是相处一段时间下来,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个风趣的人,而博学多才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总会受到别人的仰望。

    趁着气氛不错,任宙远还问了一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我一直很好奇维奇的运营模式,你们的课程卖这么低价,但是设备和师资都能称得上全中国,甚至是全世界的顶尖水平,”他指了指眼前的设备道:“这些器材,单拿出一个就价值不菲,你还弄了这么大一个创客基地,钱真的那么容易赚吗?”

    列昂尼德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这人明明这么文质彬彬,一身的书卷味儿,却问着这么俗气的问题,这种反差竟意外地让人觉得有点可爱。他笑了笑,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说:“我们赚的是这个。”

    “啊?”任宙远不解。

    列昂尼德带着他走到无人机区域,拿起其中一架正在调试的无人机递给任宙远道:“你知道这款无人机吗?这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无人机,而他的创始人,在18岁那一年就成立了自己的无人机公司,他第一次接触到无人机的时候,才11岁。”

    任宙远摸了摸无人机的机身,安安也是无人机的爱好者,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点。

    列昂尼德又说了许多例子,从机器人,无人机,无人车,到更细小的发明,几乎大部分都是十来岁的年轻人想出来的点子,再通过科学家的手将这些绝妙的想法变成现实。

    任宙远似乎有点抓住列昂尼德的意思,但是又不敢确定。

    列昂尼德拿过一副vr眼镜为任宙远戴上,随后打开了设备,调出了人体大脑的图像,一点一点地用笔将整个大脑拆分开。

    “人们普遍认为人的大脑记事的分水岭大概在3.5岁,在5、6岁的时候,儿童智力发育会出现第一次飞跃,到了16岁时,青少年的脑部机会发育完全,到20岁时,大脑会达到发育的最高峰,之后便开始衰退。”

    列昂尼德站在任宙远的后方,右手拿着笔,越过任宙远耳边,庞大的身体像是将任宙远整个包围在自己怀内。

    “我们做过调查,平均年龄在5到18岁的孩子,他们无论在创造力、想象力还是动手能力方面都是最佳的,他们能想到成年人无法想到的东西,只要给他们提供一个平台,就能转化为现实。”他将笔放下,低沉又浑厚的声音在任宙远耳边响起,“我们赚的不是课程的费用,而是做大脑的买卖。”

    任宙远站在那边,被震撼得久久不能言语。

    他从没想过竟然有人能将人的大脑以这么一种方式进行买卖,确实,人的大脑是世界上最无价的财富,小孩子更能天马行空地想到许多大人无法想到的东西,但这些东西都是无形的,而列昂尼德现在在做的,就是将无形的想法,转换为有形的实体。

    列昂尼德帮他解下眼镜,状似无意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这一天下来,任宙远感觉自己三观都被颠覆了,不仅对维奇,更是对列昂尼德。

    这个人现在做的事情,于公司而言,亦或是于整个世界而言,都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或许作为一个商人,列昂尼德想到的是怎么将孩子们想出来的东西变成现实,再申请专利获取更多的金钱,但毫无疑问,能将想法转化为实质,对社会的进步岂止是重要二字能描述的!

    难怪那么多顶尖的科学家愿意留在这个小小的地方,陪着孩子们上这种在外人眼中像是玩乐一样的课程,也难怪维奇的发展受到国内外那么多权威人士的认可。

    任宙远经过这一天,看向在维奇工作的老教授们的眼神都变了,更不用说对列昂尼德。

    当两人再次回到酒店时,早上的尴尬已不剩多少,任宙远觉得列昂尼德说的那些,对他写之后的论文有很大的帮助,趁着开了个头,他还主动缠着列昂尼德问了不少公司运营的秘密。

    列昂尼德自是乐意和他说更多,在他心里任宙远早就等同于自己的另一半,这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几乎任宙远问一句他就回答十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着任宙远离自己越来越近而不自知,心情别提有多高兴。

    列昂尼德时刻谨记着罗恩的教导,在交谈过程中不忘提及自己对小孩的教育观念,暗自观察任宙远的表情,觉得效果好像还不错,便又接着说了不少。

    他想问一下任聚安的事情,但是又怕好不容易营造出这么好的气氛会被一下子就毁了,只能暗暗忍住不问。

    两人的交谈无疑是愉快的,任宙远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能和列昂尼德站在平等的位置轻松地畅谈。

    毫无疑问,列昂尼德是一位好上司,而看他前卫的教育理念,或许也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家。

    任宙远甚至想到,这人和安安有着相同的爱好,如果让他知道安安的存在,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疼孩子的好爸爸。

    只是这个念头一出现,马上就被任宙远掐掉了。他偷偷看了列昂尼德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无论这人再怎么好,若是有朝一日要和他争夺安安,他也是绝不会让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任宙远(默念):幸好没有丧病地安排了大床房列昂尼德(电话中):为什么不是大床房!!

    罗恩:……我怕你一不小心,控制不住寄几啊!

    第20章 嫉妒

    任宙远本以为和列昂尼德共处一室,心里或多或少也会有点不自在,却没想到当天晚上碰到枕头就呼呼大睡过去,神经粗得跟什么似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模模糊糊地被列昂尼德说话的声音扰醒。

    醒来的那一刻列昂尼德似乎在和谁通着电话,声音有点遥远,任宙远听了一阵才听出来他是在浴室里。

    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视线不自觉地就往浴室那边飘。

    听列昂尼德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在说什么高兴的事情,虽然他话不多,声音也听不真实,但是任宙远却能听出他话里的不耐烦。

    任宙远顿了顿,觉得自己在这里偷听好像不太好,从床上走下来正琢磨着要不要出去回避一下,浴室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了一下,任宙远愣了一下,随即比了个出去回避的手势,怎料列昂尼德却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小小的房间里两人只剩下一阵尖锐的声音,不断自列昂尼德的手机里传出。任宙远觉得尴尬极了,他想装作听不见,无奈电话的声音大得连列昂尼德都听得皱了眉,拿着手机放远一点。

    从声音判断,对方是个女生,而且脾气还不太好的那种,任宙远不止一次听到她哭着在喊些什么,可是声音太模糊,对方又说着俄语,任宙远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争执些什么。

    任宙远突然想起上次在办公室见到的那个叫娜塔莎的女人,听孔飞说她是列昂尼德的未婚妻,不知为什么任宙远直觉告诉自己电话那头的就是她。

    列昂尼德没有顾忌任宙远也在场,而电话里的也确实是娜塔莎。

    自任宙远第一次出现在公司的时候,列昂尼德就和娜塔莎说明白,自己已经找到了一直想找的那个人,父母那边他会去道歉,只希望和娜塔莎和平地解决他们的婚约。

    他们一开始决定订婚的时候,列昂尼德就和娜塔莎说过,他心里面一直有一个人,他不想订婚也不想结婚,只是因为和父母的一个约定,所以才不得不答应他们订婚的要求。

    娜塔莎当时觉得没关系,这些年来也没听过列昂尼德对哪个人上过心,她暗自猜想这是列昂尼德拒绝结婚的说辞而已,而她也坚信以自己的魅力,终有一天列昂尼德会发现她的好,继而爱上她。

    却没想过一年过去了,那个她以为不曾存在过的人居然出现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又列昂尼德想解除婚约的说辞,但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不会同意!

    上次娜塔莎来维奇的时候,列昂尼德以为自己已经和她说明白了,他想和家人坦白,但是娜塔莎却说给她一点时间,怎么知道过了那么久,娜塔莎不但没和家人说清楚,还擅自与他的父母去挑婚纱礼服,俨然就是一副待嫁的姿态。

    列昂尼德知道这件事后与家人通过电话,简单地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以及取消婚约的事情,却没想到没过几天,娜塔莎就知道了这件事,又打电话过来闹了。

    列昂尼德自知理亏,也耐着性子听她哭闹,但是无论娜塔莎哭得如何声嘶力竭,只有这件事他是绝不会让步的。

    “我会忠于我的家庭,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忠于你的人,但遗憾的是这个人不会是我。”列昂尼德揉了揉太阳穴道:“娜塔莎,我希望你幸福,但是如果你的幸福建立在牺牲我的幸福之上,那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希望我爱的人能够接受我给予他的幸福,我的心很小,容不下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这番话列昂尼德当着任宙远的面说出口,既是对娜塔莎表明他的立场,同时也是想告诉任宙远他对婚约的态度。

    然而列昂尼德之后说了什么,任宙远并没有留意,他的思绪早就因列昂尼德说的第一句话被拉远。

    列昂尼德和他一样,一心只忠于自己的家庭,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不少,但是又有多少能贯彻始终?可是接连几天听到相似的内容,不知为何,任宙远却信了。

    他低下头,双手合拢交握,他甚至不知道列昂尼德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但是他却隐隐羡慕起他来。

    如果列昂尼德知道安安的存在,那他忠诚的对象,会变成他们父子二人吗?

    在那一瞬间,任宙远甚至对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兴起了一丝恶意,对家庭长久以来的渴望让他心里都有点扭曲。

    啊,原来自己还是会在意的。

    任宙远在心里苦笑一声,甩了甩头,松开了握得指关节发白的拳头,起身往浴室走去。

    列昂尼德的视线一直随着他移动,直到任宙远关上浴室门,他才轻叹了口气。他早对电话那头的娜塔莎十分不耐烦,无论他说什么,她就只会哭哭啼啼,和她又说了两句,列昂尼德便挂上了电话。

    任宙远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情绪已经恢复如常,他看见列昂尼德已穿戴整齐,坐在床边像是在等他的样子,有点讶异。

    列昂尼德见他脸色没有异常,放心下来之余又有点失落,他站起来邀请他一道去吃早餐,两人便一同离开房间。

    一路上二人都沉默地走着,两人心思各异,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早餐将近结束,列昂尼德才主动打破了沉默,“今天早上很抱歉。”

    任宙远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那是我‘前’未婚妻,你上次在办公室也见过的。”列昂尼德说。

    闻言任宙远抬头看了他一眼,但也只点了点头,没有多大反应。

    列昂尼德有点摸不清任宙远心底在想什么,他希望任宙远不要误会,但是又希望他能表现出一丁点的在意,于是他又解释了他们吵架是因为两人解除婚约了,可任宙远自始至终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点下头表示他有听到。

    列昂尼德分不清任宙远的态度,他觉得昨天两人的气氛还算融洽,今天趁机告诉任宙远他如今恢复“单身”的事实,但是任宙远却反应平平,几乎可称得上是毫无反应,就算他对自己没意思,好歹他还带着自己的儿子啊,这种漠然的态度是闹哪样?

    接下来一整天时间任宙远都有点意兴阑珊,就连列昂尼德带他去看大型设备他都兴趣缺缺,只忠实地做好一名临时翻译的工作,让列昂尼德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两天一夜的行程很快结束,当天下午一行人就退了房,踏上回程路。列昂尼德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这趟旅程,终于在出发之前使了一点作为总裁的小特权,把车上其他人都赶到其他车上,整台车只剩下他,任宙远和司机三人。

    任宙远一路心不在焉,也没发现这些,列昂尼德等车开出不久后,便主动挑起了话题。

    “幸好这次你一起来了,”他开玩笑道:“我才发现罗恩一不在,我在中国就成了个废人了。”

    任宙远扭头看他一眼,回了句“应该的”。

    眼看着对话又要中断,列昂尼德破罐子破摔道:“跟我说说你儿子吧。”

    这次任宙远没再沉默了,如列昂尼德所料,这话一问出来后,任宙远脸色都变了。

    “我、我儿子?”任宙远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说出口的话听起来正常一点。

    “嗯,”列昂尼德装作看不见他的慌乱,道:“我有个哥哥,他也有一个儿子,名字叫阿纳托利,那小胖子虽然很皮,但是很可爱,他们一家三口非常幸福,我很羡慕。”

    任宙远心脏突突地跳,“是、是吗。”他想了想,挑了些无关重要的内容说:“我儿子,挺粘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