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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夏醇拨开脸上湿漉漉的头发,垂眼一瞧,小鬼像个树袋熊似的趴在他胸口,两只短胳膊搂着他,身体有规律的起伏,似乎睡得正沉。
    怪不得喘不过气来,原来身上趴着这么个小东西。夏醇松了口气,又倒了回去,在小鬼后背上摸了两把,庆幸这次没再把他弄丢。
    不过昏沉的时候,是谁抱着他躲开那些树的?夏醇按了按眼睛,怎么也想不起那人长什么样子,只依稀记得看到一条条金色的流光,仿佛金漆涂绘的画一样,在水中异常清晰。
    又缓了一会儿,夏醇逐渐恢复体力,感官知觉也随之苏醒,不由得有些别扭起来。他无法与人肢体接触,若不是当时情况危急来不及多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抱那小鬼。
    现在感到孩子紧紧贴着胸口,夏醇紧张起来,呼吸越发艰难。他搂着孩子坐了起来,端详着孩子的面容,心中有些为难。
    小孩长得确实很漂亮,五官精致细腻,可以说是瓷肌玉容,如果带到外面怕是走不上十步,会被围观群众留着哈喇子跪求摸一把亲一口。
    但夏醇总有一种冲动,若不是太不人道,他真忍不住要把小鬼扔出去。不过或许是个四五岁孩子的缘故,夏醇的身体反感度不算太高,还能咬牙坚持。
    他擦了擦个人终端,启动后发现还能用。他的微量粉丝竟然还等在“醇爷们儿”的直播间里,见他重新连接上线,顿时激动不已。
    “主播你还活着,我他妈都要崩溃了!”
    “真是命大,我还以为这一次真是最后的直播。”
    “主播好人有好报,救了孩子,自己也没事。”
    “吓哭我了,真的,我妈问我是不是又失恋了……”
    “没事没事,”夏醇单手搂着小鬼站起来,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安慰观众,“我可是‘吃过鬼’的男人,怎么能被这么一点风浪击溃。孩子也很好,只是睡着了。我目前是在……在……”
    视线扫了一圈,夏醇才意识到不对劲。他原以为自己会随波逐流被冲到林子里,想不到水流旋涡般卷过,他像抽水马桶里的废纸一样被卷到了泥潭最底部。
    月光洒落一地清辉,那片沼泽湖水竟然被抽干,偌大泽潭变成幽深天坑,想爬出去都不知从哪开始。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两步,小鬼忽然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窝处蹭了蹭。
    “你是不是醒了?”夏醇拽了拽小鬼的胳膊,“要是醒了的话,我就把你放下来了。”
    小鬼不吭声,也不放手,活像是长在他身上的挂件,只用那双月光下烨烨生辉的眼睛凝视着他,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好像在看什么美味佳肴。
    夏醇:“怎么,看见我就想起烤螃蟹的滋味了?小吃货,我放你下来自己走好不好?”
    小鬼不答话,又把脸埋在了他肩膀上,紧紧搂着他不放手,把夏醇气得直想笑。
    天坑之中泥水清空,正中塌陷之处,露出一座怪模怪样的建筑物,下半部陷在泥里,上半部黑乎乎的,连月光也照不亮,隐约能看到飞檐脊兽,像是一座庙宇。
    夏醇拧干湿淋淋的胡子,从野人变成泥人,踩着坑底软烂的淤泥走到近处,才发现这座庙宇朱漆已尽数脱落,只余下被泡得腐朽发黑的墙体和光秃秃的柱子,真不好形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666,找到传说中的屠恶寺了!”
    “讲真,这地方看着有点吓人。”
    “镇压魔物、有八百金刚驻守的屠恶寺就这么一小点?我不信。”
    传说中屠恶寺虽不供香火,不纳香客,却也该是宝刹森森,妙法庄严,怎么也不该只有这一点规模。
    就在观众情绪高涨地讨论眼前建筑时,夏醇已经踏入庙门,正对着院落中央的大殿一脸严肃地说:“各位修仙党们,这就是传说中的屠恶寺了,当然不是全部,而只是一部分而已。”
    正如他所说,古庙墙垣塌了大半,除了面前尚算完整的大殿之外,绝大部分依然深埋泥沼之下,仅能看到一座塔尖和几个屋顶。
    夏醇打开终端的照明系统,踏入屠恶宝殿,顿觉冷风扑面,本就湿透的衣服贴着身体,这下更难受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却惦记着小鬼:“冷不冷?”
    小鬼神色淡然,似乎并不在意降低的温度。夏醇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依然没有反应,再度被无视的夏醇怀疑他可能是个哑巴。
    大殿左右两边面目模糊的罗汉像只余眼珠子狠厉地瞪着,令四下更添几分黑漆漆阴惨惨的气氛,全然没有佛殿不容侵扰的圣穆,倒像是个鬼寰。
    两排高大的石柱擎起屋顶,在大殿中间夹出一条甬道。夏醇朝深处走了几步,出乎意料的是,正中央本该供奉着佛祖金身之处的石台,却竖着一个漆黑之物,顶端直戳到房顶,粗细需两人合抱。
    夏醇走到跟前,发现那东西本身并不是黑的,而是贴了一层密密匝匝的黑纸,纸上还绘有红色印记,千百年过去没有丝毫褪色,殷红如血,只是看不出是字是画。
    有观众猜测这就是佛祖封印在寺庙中的魔物,夏醇挑挑眉,心说魔物怎么会是根柱子,难不成是妖猴的定海神针?他绕过石台,拨开从上面垂下来的陈年破物,看到一片褪色的寺观壁画。
    壁画大部分都失去了痕迹,模糊中只能大概看出是娑婆世界的苍山泱水、三界五行。他正端详画中一颗贯穿六道的大树,就听身后有人说:“我知道这里镇压着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