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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直到孟芳菲提起李硕已经被保送n大这件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李硕许久未见过的赞许,还有崇拜,这些是从前他轻描淡写看惯了的东西,今夜的李硕却突然觉得喉咙像被死死掐着喘不上气,随后开始发抖。
    先是手指,然后是大腿,李硕咬着牙想去控制,可他不论如何用力,都好像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麻木感遍布全身,他找不到自己的心跳。
    大家都被吓坏了,尤其是他的父母。
    大年三十,这样一个好的日子里,李硕在刺目的一片白里被确诊为重度焦虑伴随抑郁。
    李硕找到了过去几个月里重复失眠,记忆力减退,除了脑袋里一直不停在叫喊的“不要认输”,“不要屈服”,对任何事都再也提不起兴趣的原因。
    第一次出现四肢麻木感后,这种症状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后来更严重的时候身体各处都能听到心脏轰隆隆的震动声,他近乎产生一种濒死感。
    父母不理解,一向阳光开朗的李硕为什么会生病,他们以为给他的压力太大,不停地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有关心过所有好的结果背后李硕付出的努力。
    父母强行把李硕留在家里休息,当他像往常一样打算出门去学校被孟芳菲拦住时,他在家情绪失控到像一个疯子,他砸了房间内一切能砸的东西,发泄完了摊坐在一片狼藉中垂着头小声地和孟芳菲道歉:“对不起啊,妈,我有点控制不了自己。”
    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李硕每一天都在想时间能不能快点走,快进到他好起来的那一天。负面的情绪像海浪一样淹没他的时候,他又悲观地想也许没有好起来的那一天了。
    孟芳菲放下手上的一切工作在家陪着李硕,她看着李硕在房间里一坐一整天,不说话也不吃饭的时候,就站在门口默默流眼泪。
    四月底,杨臻过生日。从冬天到春天又到初夏,李硕第一次踏出了家门。
    一见面,杨臻就往他胸口上锤了一拳。
    “你小子都保送了还这么用功,每次叫你出来都说要学习,咱们都几个月没见了?”
    “最近真挺忙的,忙着预习大学课程来着。”
    “去你大爷的,不用高考了不起啊。”
    很热闹的一个生日,点生日蜡烛前,杨臻去上卫生间,出来时李硕靠着墙站在门口等着他,杨臻吓了一跳:“上厕所啊?二楼也有卫生间。”
    李硕摇了摇头,很慢很慢地对杨臻说:“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
    “我喜欢男人。”
    杨臻先是诧异地瞪圆了眼睛,随后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你干嘛在我生日的时候跟我说这个?你喜欢我啊?”
    “脸真大。”
    “哈哈哈。”
    杨臻乐了两嗓子,揽着他走向饭桌,坐下后,在朋友们的欢呼中,在跳跃的烛火间虔诚地许愿。
    “许什么愿了?”李硕问。
    “希望李硕能成为一个快乐的小基佬。”
    李硕笑了,笑着笑着有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杨臻手足无措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哎哎哎,哭个屁啊,怪瘆人的。”
    李志文听说书法能让人凝神静气,给李硕买回来一大堆的物件让他写着玩。
    洗笔、研磨、镇纸、摆砚,李硕握着笔,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本自具足,不假外求。”
    一撇一捺间,黑暗短促地如潮水般褪去,李硕找到了压制负面情绪的有效方式。
    药物和写字的双重作用下,李硕认为自己有些好转。
    五月中旬,李硕不顾孟芳菲的阻拦再次返回学校。
    久未回来,大家看到他时诧异和探究的眼神藏也不藏,明明白白地挂在脸上。
    “你这几个月怎么回事啊?给你发信息也不回。”同桌看他坐下后,怼了怼他的手肘。
    “出去玩了,毕竟我又不用高考。”
    “靠!真够装的!”
    李硕笑了笑,那抹明亮的笑挂在他嘴边很久都没落下去。
    人能战胜很多外在的东西,独独难战胜自己。
    同桌看了李硕半天,确信他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人。
    他人的视线李硕仍然不能做到完全忽视,但他可以尽量装作不在意,他目不斜视在人群中穿过,人群的尽头站着张鸥。
    “你们想干什么?”
    “我没看错吧?躲了好几个月的胆小鬼怎么来学校了啊?”
    “与你们无关。”
    有两三个人上来扯李硕背着的书包,李硕没挣扎任由他们撕扯,背包拉链被拽开,书本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张鸥踩着地上的书,缓步过来,捡起地上的药盒。
    “帕罗西汀……”张鸥念出了药盒上的字,又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好学生,你得精神病了啊?也是,同性恋是种病,治好了吗?”
    李硕没说话,黑沉沉的眼珠盯着张鸥,随后笑了笑,很有朝气很明朗的一个的笑,笑得张鸥火气一阵上涌。
    “笑你妈的笑!”
    李硕收敛起表情,下一秒,他冲了上去,一脚踹翻了张鸥。他压在张鸥身上,其他人的拳头和下了死力气的脚像密集的雨点往他身上落,他毫不在意,盯着张鸥用力地揍。
    李硕这一刻爆发的暴戾的怒气让他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能力,直到有人拿着棍子狠狠抡了他一记,他才从张鸥身上翻下来,像条狗一样摊在水泥石子路上粗重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