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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襁褓中的孩子,慢慢长大,到呢喃学语、蹒跚学步,被先生打了手心,委屈的噘着小嘴……一点点在眼中变成了翩翩公子。
    如果没有意外,他将与妻子厮守一生,直到死去。
    回涌的记忆停了下来,李远山试图伸出仅有的那只手去挽留,终究在眼中破碎消失,他身体摇晃,阖起眼帘“啊——”的嚎啕,弯下身子抵着地面,嘶哑的哭了出来。
    陈鸢看着他,从未想过一个男人会哭的如此伤心,哭声持续了好一阵才渐渐停息,陈鸢唤他一声,见没反应,摇晃朝对方靠近。
    男人跪在地上,额头触着地面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而那边,刘员外也死了。
    ……一个为儿子报仇拼上性命,一个保护儿子竭尽所能,这是两个父亲啊。
    陈鸢心里有着触动,但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在对方死了放松开,疲惫、疼痛排山倒海般压来,将那点触动压了下去。
    整个人摇晃几下,脚下一软,轰的倒去满地尸体间,晃动的视野里,依稀看到衣袍破烂的老人捂着肚子朝他跑来,也有许多人正从院里朝这边小心翼翼的靠近。
    陈鸢闭了闭眼帘,黑暗席卷而来。
    ……
    意识回拢是黑暗的颜色,不知过了多久,温热的气息照在脸上,眼皮下是暖红的,身体剧烈的疼痛让陈鸢苏醒过来,房里弥漫伤药的气味。
    他缓缓睁开眼睛,明媚的阳光正洒进敞开的窗棂照在床前,外面有着些许吵杂,脚步声、说话声,待完全清醒,忆起昨晚发生的事,忍着疼痛坐起身,视线之中,屋里另一张床上,衣衫褴褛的疯老头四肢大喇喇的岔开,正呼呼大睡。
    “师父……”
    昨晚若不是老头忽然赶来,将那人注意力转移开,恐怕他没机会躺在这里了。看着老人偶尔挠着乱糟糟的头发酣睡模样,陈鸢不由笑了一下,下的床来,恭恭敬敬的向床上的老人行了一礼。
    见老人还在睡,便不将他叫醒,蹒跚着打开房门,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守在外面的护院见到门口的身影,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其中一个急急忙忙跑开,像是去叫人。
    剩下的那个护院,恭敬的拱起手。
    “见过陈……先生。”
    陈鸢心里明白这些人心里想什么,之前那群商贾、戏班的人知道他会法术,与阴差说话,都是这种敬而远之的神态,便点点头‘嗯’了一声,随即目光望去院落。
    东厢这边四处能见到衙役的身影,还有捕快走动,见到陈鸢醒来,一个捕头带着两人过来邀他说话,毕竟刘府出了命案,是马虎不得的。
    陈鸢自是不可能真将阴差、法术之类的说给对方听,大抵就捡了“那人发疯似得冲进刘府见人就杀”“自己受刘员外恩惠,怎的也要上去相救,与那人搏斗”……这样的话语敷衍过去。
    戏班的人似乎也没将这些话说给衙门的人,听完陈鸢的描述,那捕头点点头,便带人离开,反正真凶已经死了,还能怎么追究?毕竟动机也是有的,李府的儿子被刘府的公子杀了,对方过来杀人的动机是说得通。
    “你家公子可醒了?”
    待衙门的走后,陈鸢想起勾魂符的事,便看去一旁的护院,后者终于有了欣喜,连连点头,颇为恭敬的回道:“回先生话,那符烧后不久,我家公子今日一早就醒过来。”
    见陈鸢好说话,护院话匣子也打开了。
    “可惜我家老爷被那人杀了,若不是有先生在,府里的人不知有多少要死在对方手里,可惜我家老爷……唉,今日县令也来了,估摸正跟夫人说话。”
    陈鸢没有说话,朝护院笑了下,转身回屋。站久了,身子还是有些疼的,回到屋里在床边坐下,这才看到枕边有张黑色的符咒,连忙将外面的护院叫进来。
    “不是烧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这不是我家公子床头那张。”那护院想了想:“好像是李远山身上的,夫人说这东西邪门儿,还是交由先生处置。”
    听完陈鸢脸色平淡,还以为有人给他下了勾碟,不过已经知道破解之法,就算被人下了符咒,也没什么担心的。
    “劳烦小哥,去问问你家夫人,替我备几只家畜,越大越好。”
    “先生开口,夫人定是应允的,不知牲畜放在哪儿?”
    “就后厨那边。”
    遣走了护院,陈鸢知道眼下的困境,以后说不得还会遇到,再像这次就没那么运气好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升修为。正想着,之前离开的护院回来,身后跟着的是刘夫人。
    她眼睛红肿,神态憔悴,一旁还有一个身材枯瘦的年轻人,是她儿子。在床上躺了两月,瘦的不成人样,双眼深陷,两颊向里凹着,沉默的跟着母亲一起进来。
    陈鸢还未说话,母子俩已经跪了下来。
    “先生,请受我母子一拜。”
    母子俩磕下一记,妇人又让儿子另外行大礼,刘伯元已经从母亲口中知道事情经过,湿红着眼睛,望向陈鸢。
    “恩公在上,请受礼!”
    言罢,也不犹豫,‘呯呯’的在坚硬的地上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被人又是跪又是磕头,陈鸢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亲手将刘伯元搀起来,“你父亲为护你,想尽各种办法,往后这刘家,你要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