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第37章
他瞎了
江藴没见过谢云舟这副模样, 只见他横眉冷对,黑眸腥红一片,眼神嗜血, 像是疯魔了般。
她用力挣扎着,试图唤回他的意识, “阿舟,我要不能呼吸了, 你松手, 快松手。”
窒息感让她胸口发胀发疼, 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近死亡, 害怕的全身颤抖起来。
可即便这个时候, 她还没对眼前的男人死心,他是权势的代表, 跟着他, 她才能享受荣华富贵。
她真的过够了穷苦的日子。
江藴甚至想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收获。
大抵疯魔的不只是谢云舟,还有江藴自己,有那么一刹她放弃了挣扎, 想看看谢云舟会不会突然醒悟。
清醒后会不会后悔对她做了这些,继而做出什么补偿。她, 不要金钱, 只要他, 只要将军夫人的位置。
她在胡思乱想算计时,谢云舟也陷入到了思绪中, 看她如看瘟疫, 他指尖抠着, 只要再用两分力便能立马要了她的命。
江藴到底没受住, 窒息感加剧,她费力喊出一个人的名字:“阿黎。”
“阿黎,你来了。”
江黎?
听到那个名字,谢云舟像是瞬间活了过来,喜悦就这样袭上心头,他顺着江藴的眼神朝后看去,无人知晓他有多么雀跃。
阿黎来看他了吗?
那是不是说明,她也是惦念他的。
然而,后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江藴再次骗了他。
喜悦之后的失望让人更难捱,谢云舟胸口痛到痉挛,手指无意识颤抖起来,抖动的越快越使不上力气。
江藴见状趁机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她边抚着脖颈边朝前跑去,跌跌撞撞跑出了门,即便身后传来重重的到底声,也没停下。
身影没在暗夜中。
谢云舟体力不支的摔倒在地上,疼痛来势凶猛,他佝偻着身子蜷缩到一起。
眼前烛影晃动,他想起了那日江黎对他的质问,她问,在他心里江藴重要还是她重要?
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回答,他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的睥睨着她,眼睛里不带一丝温度。
淡淡说了两个字:阿藴。
江黎似是没听懂,扯住他衣袖又问了次,“谁?”
他再次冷冷回道:“阿藴。”
那夜的她很执拗,是从来没有过的执拗,问他:“为何是她?”
他回道:“因为她比你好千倍万倍。”
想到这里,谢云舟心脏一紧,像是被一张网缠绕上,悔意纷涌而至,猛烈冲撞着他的心头。
他几乎要被懊悔吞噬掉,他想对江黎忏悔,告诉她,不是的,在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是她,不是江藴。
他喜欢的也是她,不是江藴。
之前说的那些都是气话,都是假的,不作数。
“噗”,一口血从谢云舟口中吐出,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衫。
谢七端着药碗走进来,看到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谢云舟,一把扔掉碗,跑了过去。
谢府众人再次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谢云舟这次没有像上次那般幸运,施针一个时辰后,他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两个时辰后,依然没有,三个时辰后,还是没有。
常太医不断摇头,其他太医也跟着摇头。
血水被丫鬟一次次端出来,谢馨兰躲在角落里哭的泣不成声,她只是想让二哥见了江藴高兴高兴,没想到会加重二哥的伤。
她是无心的。
这边众人哭哭啼啼,那边王素菊已经在算可以得到多少家产了,清算完后,她笑得合不拢嘴,脑海中开始畅想着这些钱要如何花掉。
她甚至想到,钱太多,可以给娘家那边些,她那个弟弟太不争气了,弟媳妇一直闹着要和离,她给些钱,弟媳妇这下应该可以消停了。
拿着笔写写画画,又把属于谢云舟的钱财归在了自己身上,她笑得越发得意。
众人都盼着谢云舟能好,只有她掰着手指头数,看他什么时候咽气,那样她便可以暴富了。
头脑简单的人想法也简单,她甚至没有想过,谢府之所以有如今的成就,凭的是谢云舟的赫赫战功,若是他没了,谢府还如何得到天子庇护。
那些奖赏又怎么会有。
谢云舟是在天亮后转醒的,醒来后好像置身在迷雾中,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他缓缓闭上眼,再度睁开,还是看不真切。
他轻唤了一声:“谢七。”
谢七走过来,“主子。”
谢云舟缓缓伸出手,欲去抓什么,这时大家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常太医站在床榻前,抬手在谢云舟眼前晃了晃,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晃了晃,“将军,你可看得到我的手?”
谢云舟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他回道:“看不真切。”
常太医又在他另一只眼前晃了晃,隐约的,谢云舟眼睛眨了下,常太医问道:“能看到吗?”
谢云舟慢点头:“还好。”
谢七追问道:“常太医这是为何?”
常太医欲言又止。
谢云舟道:“常太医不妨直说,放心我能承受的住。”
常太医道:“毒性蔓延,伤到了将军的眼睛,现下将军右眼还可以视物,只是左眼……”
谢七问道:“将军眼睛不能有事,求常太医救救将军。”
常太医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若是将军好生将养,再配上我给的药丸,毒素也不会如此之快蔓延开。”
他顿了下又道:“眼下唯一能救将军的方法只有解药,但解药难寻,我等也无更好的解毒之法,现在将军左眼不能视物,若是将军再不珍惜,那右眼也会不能视物,我劝将军稍安勿躁,好生养护身子,方是上策。”
言下之意,再折腾下去,谢云舟的两只眼睛都会失明。
言罢,谢七跪在地上叩求,希望常太医能救谢云舟。
谢云舟轻唤道:“谢七,别难为常太医,起来。”
谢七站起,沉声道:“可主子你的眼睛……”
“我自有分寸。”谢云舟孱弱问道,“请常太医告知,我右眼还可以视物多久?”
常太医思虑片刻,给出了个期限,“不超两月。”
谢云舟眼睛不能视物的事,他让谢七瞒了下来,在下人眼里,谢云舟只是身子孱弱,脸色苍白,其他都如常。
可只有谢七知晓,主子的视力急剧下降,前两日左眼依稀还能看到光,今日半丝光泽也看不到。
虽他极力掩饰,但谢七还是看出来了。
右眼也较之前两日模糊了很多,谢七担忧,怕是等不到两月主子便会不能视物,真要那般,主子可如何受的了。
谢七担忧正是谢云舟自己的担忧,忙碌多年终可以歇歇,没成想是以这样的方式。
谢云舟还有最担忧的一点,他怕以后再也看不到江黎了,若真那样,才是他心中最大的憾事。
为了让憾事减少,只能趁眼睛尚可时,多看她一眼是一眼。
他先前求的是她的原谅,眼下求的是能看她,哪怕一眼也好,总好过漫漫黑夜,他无处可念。
谢七知晓他的心事,特意安排了马车守在门口,同之前一样,都是远远躲着,等江黎出门时,隔着布帘看一看。
不过,天不遂人愿,守了两日都未曾见到江黎,最让人难过的是,人没见到,倒是听到了另一桩让人难过的事情。
事情是从何玉卿嘴里听到的,她同婢女讲话,说后日要去出游,命她早做准备。
婢女问道:“小姐自己一人吗?”
何玉卿道:“有阿黎,还有荀公子。”
不知何玉卿今日心情为何如此之好,说话也没个节制,婢女没问,她自己叭叭说出来。
“欸,你看阿黎同荀公子陪么?”
婢女道:“甚配。”
何玉卿笑笑,“我觉得也是。”
“小姐打算做媒?”婢女问道。
“你觉得可行吗?”何玉卿眨眨眼,问。
“可以试试。”
“好,那便试试。”
何玉卿的心思简单,就想江黎幸福,而且据她观察,荀衍这人甚是可靠,不像其他公子哥那般乱来,私下里也没有通房和妾室,是男子里不可多得的人。
她不想江黎错过。
“小姐想好怎么做了吗?”
“让我想想……”
谢七听着她们的对话脸都黑了,转头一看,谢云舟那只看不见的左眼不知何时淌出了血水,就挂在眼角那里,除了触目惊心外,还很可怜。
别人流泪只是流泪,谢云舟的泪则是血,日光拂面,血水被映得越发红。
“主子,您还好吗?”谢七问道。
“无碍。”谢云舟压下心底的痛意,佯装无事,隔着布帘朝外看去,没了左眼,连景致都有些不一样了。
白雪里透着一抹红,他想,大抵是他左眼又流血水了,找来帕子轻轻擦拭干净。
莫名的,他想起了什么,低头去看,认出帕子是之前江黎留在谢府的,他心陡然一缩。
帕子被他弄脏了,阿黎会不会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