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都是高手,打起来都狠戾,谢云舟胳膊先中了一剑,有血流淌而出。
他后退,避开,再上前反击。
荀衍打的毫不迟疑,又提剑扑过来,冷声道:“谢云舟你该死。”
动静太大,白雪飞扬,红梅飘落,最后二人身上都受了伤,谢云舟的伤要严重些,胸口处突突冒着血。
他抬手捂上,眼里迸出寒光,“荀衍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
荀衍轻嗤道:“你知道又如何,阿黎现下只想见我,至于你,她说了,不相见。”
荀衍这话像是踩在了谢云舟的心上,原来……她连这样的事都告诉给了荀衍。
其实不是江黎讲的,是何玉卿,她顺口一提,荀衍记下了。
“谢云舟日后我会护着阿黎,你若是再敢叨扰她,我见一次打你一次。”荀衍道,“别人兴许怕你这将军身份,但我荀衍不怕,你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他道:“阿黎这辈子我是护定了。”
不提江黎,谢云舟还好,提到江黎,他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般,痛苦难捱,胸口的血冒出的更多了,他手指也被血染红,脸苍白似雪,看着像是会随时晕倒似的。”
荀衍把人叫出来就是想教训,没心情看他装柔弱,说完要说的,翻身上马离开。
谢云舟等荀衍走了后,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须臾,疼痛从胸口蔓延到了全身。
当年谢云舟为了歼灭敌人曾连中了十箭,那日的疼痛他到现在还记得,可对比下来,似乎今日的疼痛更甚。
不是伤口有多深,而是他丢了那个最在意的人。
他怕是,再难寻回她了吧。
想到这里,他猛然吐出一口血,唇角扬起苦涩的笑,笑声悲凉,他,真的错了。
谢云舟受伤的事,被谢七瞒了下来,这也是谢云舟的意思,要他不许告知任何人。
他再次陷入了昏迷中,喃喃自语喊出的还是江黎的名字,一声比一声让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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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江黎都不知,晚膳后,她倚着榻子在看账本,想着天气好时便去铺子里看看,怎么说她显现下同何玉卿一起经营生意,她总是不去也不妥。
谁知,雪连下了三日,第四日才停。
荀衍过来时脸色看着有些许不好,江黎以为他染了风寒,专门命金珠熬了姜汤,待他喝下后,问道:“衍哥哥怎么样?”
荀衍点点头:“好多了。”
江黎看他倦倦的蜀说道:“你身子不适可以不用来看我的。”
“要来的。”荀衍忍了三日已然坚持不下去了,想着得来看看她才行,见她气色较前几日又好了很多,提着的心也放下不少,“最近可有下棋?”
“没有。”江黎道,“金珠银珠都不精。”
言下之意无人陪。
“我来跟你下。”荀衍道。
江黎担忧他身子,“你,能行吗?”
“行的,”荀衍端坐好,顺手去摆棋局。
江黎闲着也无事,便有同他下起来,下完一局,她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衍哥哥怎地今日穿的紫衫。”
荀衍酷爱白衣,这还是江黎第一次见他穿紫色衣袍,有些许奇怪。
荀衍手指一顿,随即说道:“阿黎不喜欢?”
“没有。”江黎道,“很好看。”
荀衍唇角染了笑意,“阿黎说好看便是好看,下次我还穿。”
言谈间荀衍提了句谢府,江黎脸色沉了下来,握着白子的手指缩了下,然后她若无其事放在棋盘上,淡声道:“谢府已同我没了关系,我不关心。”
荀衍心隐隐一喜,不关心便好。
他陪江黎下了两个时辰,后来腰间痛意加剧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江黎亲自送出去的,看着他上了马车,看着他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折返。
刚走一步,便听到有人在唤她,很轻很沙哑的声音,被风掩着,听不太清,她回头随意看了眼,见身后无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朝前走。
“阿黎。”
少倾,声音再度传来,有人从树后走出。
江黎寻着声音回头去看,眼底映出一道颀长的身影,不似平日挺拔,身子微微倾着,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脚步不稳,后方映出的脚印也是深一个浅一个。
像是喝醉了般。
江黎没心思管他是醉还是清醒,淡淡扫了他一眼后,便欲转身继续走。
谢云舟怕她会不见,加快步子追了上来,行走间牵动了伤口,黑色锦衣下的胸口处悄悄溢出了血,可因为穿的黑衣,并看不出什么不妥。
“阿黎。”他怯弱唤了声,黑眸里流淌着期翼的光泽,希望她能停下。
他想她了,想的心疼,谢七要他在府里养着,可他根本养不下去,他就是想见她,哪怕一句话也不说,看看也好。
江黎再度停下,转身,眸光从他脸上落到他腰间,她看到了那个香囊,那日被她踩在脚下的香囊,嘴角扬起嘲讽的笑,“谢云舟,你今日又唱的哪一出?”
谢云舟也注意到了她的眸光,指尖落到香囊上,轻柔攥着,“我只是喜欢罢了。”
喜欢?
他也配说喜欢。
那日他是如何讲的?
“你江黎做的东西我都不喜欢,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别白费力气了。”
“江黎,你不配,什么都不配。”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回你的东院去。”
“……”
这些话还历历在目,他今天却说喜欢,江黎笑出声:“谢云舟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言罢,她上前去抢他腰间的香囊,谢云舟怕她伤着,不敢碰她,只能用手护着香囊,虚虚挡着,一不小心还是被江黎抢了过去。
江黎怒斥道:“我做的东西,便是悔了也不会给你。”
“阿黎……”谢云舟声音里透着乞求,“求求你,给我好不好。”
求?
她又何曾没有求过他们,可他们谁又曾在乎过她。
江黎冷声道:“谢云舟不要再出现在我府门前,不然我见一次报一次官。”
江黎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看谢云舟像看陌生人,冷静的让人害怕。
不,这不是他的阿黎,他的阿黎不应该是这样的,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阿黎,我知道你还生气,我,我罚了周嬷嬷,也责打了春桃冬枝。”谢云舟语无伦次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欺负过你的人好过的。”
“欺负过我的人?”江黎轻嗤道,“我昔日受的苦楚皆是因为你,跟她们相比,你才是那个最该被罚的人,你才是!”
谢云舟踉跄一下,唇角轻扯,看着像是在笑,也像哭,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才是那个最该受罚的人。”
后来谢云舟果然罚了自己,跪在冰冷的水里整整一夜,谢七劝他莫要这样难为自己。
谢云舟:“谢七你知道吗,原来膝盖淌在冰水里是这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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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挨过罚的谢云舟照样上了早朝,早朝后饭都没吃,去了军营,军营今天的操练有些懈怠,他很不开心,罚了副将。
随后他又同大家一起操练了半日,谁都看出他很不好,脸色白的好似纸一样,但他就是不停下来,手握着刀一下下砍下,手背上青筋颤动。
他眼眸腥红一片,好像溢出了血,看着便很吓人。
若是到这也算还好,谁知午膳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操练,他强行射箭,一直射到天黑。
远处树影婆娑,隐约还能听到狼的叫声,他胸上的伤口应该是又裂开了,疼得让他弓起了身子。
谢七欲扶他,又被他制止,“别管我。”
阿黎说的对,他这样的人便是应该受这样的惩罚。
几日后,谢七发现了不对劲,谢云舟好像就是故意不让伤口长好,每次稍好些,他便会强行操练,这种状况维持了很久。
直到那日,谢七禀告说找到了大夫的儿子,谢云舟才停下,他脸浸在暗影中,神情焦灼,“他在哪?”
谢七道:“在历城。”
当晚,谢云舟连夜去了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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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江藴总是睡不好,今夜又是,睡梦中她再次梦到了那日,谢云舟得了荨麻疹生死攸关,大夫要人照顾,她知晓后去看了看,见他奄奄一息,顿时没了照顾的心思。
她怕自己也会死。
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在江府躲了四日,第五日听闻谢云舟好了,她特意换了素雅的衣裙去了谢府。
正巧江黎也在,她想着要在谢云舟醒来前把江黎支走,遂告诉她,外祖母生病了,想见她。
江黎自幼同外祖母一起长大,听闻外祖母生病不敢耽搁离开谢府后便坐上了去曲城的马车。
路途遥远,一来一回需要好几日。
江藴便安心的等着谢云舟醒来了,如她所料,谢云舟清醒后对她态度好了很多,之前他唤她江藴,后来便同哥哥一般唤她阿藴。
江藴知晓他的改变皆因她救了他,故此,在他面前偶尔会提起他生病的事。
谢云舟顾念恩情,对她越发好,两人间相处的机会也多起来,后来他便会时常给她买了些小玩意哄她开心。
即便阿黎从曲城回来,他依然没怀疑救他之人是江黎。
江藴又梦到了那日她对江黎说的话,她哭得梨花带雨,告诉江黎谢老夫人不想让人知晓谢云舟得过荨麻疹之事,便把知道消息的人给送走了。
她担心谢老夫人会对她不利,叮嘱她万不可把这事说出去。
江黎连怀疑都未曾怀疑,点头应允了。
梦境再变,江藴梦到了谢云舟,他拿着剑指着她,问道:“为何要诓骗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