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善善认得出来,是今日跟在鲁达身后的一群人,没有鲁达,也没有祁晖。
马车不如骏马灵活,车夫躲避不及,整辆车又被踢了一脚,摇晃起来。
她一骨碌滚回马车里,小身板又撞上了马车。
“小姐,扶稳了。”车夫说:“待我甩掉他们。”
善善忙不迭抓住了马车。
只听车厢时不时“砰”“砰”地响,是被人踹动的声音,整辆马车也跟着摇摇晃晃,善善被晃得头晕目眩,仿佛看见有一百个孙大圣变成的苍蝇在眼前乱飞。
忽然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急匆匆地把她抱下来:“小姐先在这儿躲着,那些人认得马车,小的先把人引走,隔一条街就是夫人的铺子,等人走了,您去那找夫人。”
善善懵懵地点了点头,车夫把她藏好,又拿了四周的东西遮挡,匆匆忙忙回去赶马车。
善善蹲在一个箩筐里面,听一阵马蹄声踢踏而过,没了动静,才试探地探出了脑袋。
她刚探出头,就见一个穿着青松学堂制服的少年骑着马路过。
那个人眼尖地看到了她,连忙喊:“别追了,人在这!”
怎么那么倒霉啊!
善善转身拔腿就跑。
她身在一条小巷子里,马匹进来不得,那个人喊了几声,没见有同伴赶回来,便翻身下马,大步追了过来。
善善不敢回头,闭着眼睛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往前跑。
很快,她跑出了小巷,又回到了热闹的街市里。善善在脑袋里回想依譁娘亲铺子的所在,可关键时候,她的脑袋就像是被一团浆糊糊住,慌得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铺子里走出一个人。摇着折扇,风流倜傥。
善善看见他,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忙不迭跑过去伸出手,沈云归莫名其妙把人接住,惊喜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小姑娘:“善善?!”
“沈叔叔,快躲起来!”
沈云归不明所以,但一句话也没多问,抱着她进了身后铺子里。
善善捂着耳朵缩进他的怀里,等了很久,没见什么动静,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沈叔叔,人走了吗?”
沈云归往外看一眼:“走了。”
善善长舒一口气。
“他为什么要追你?你那小跟班呢?”沈云归问:“我看他身上也穿着青松学堂的制服,你在学堂里被欺负了?”
善善摇头,“他们也是学堂里的学生。石头哥哥当了文将军的徒弟,他们故意找石头哥哥的麻烦。”
“你那小跟班当了文将军的徒弟?”沈云归挑眉:“他这么有能耐,怎么没跟在你身边保护?”
“石头哥哥一放学就去跟文将军学本事了,我在路上碰到他们的。”善善心有余悸地说:“沈叔叔,幸好有你,要是我被抓住了,说不定会被他们打呢。”
沈云归摸了一把她的脑袋,笑盈盈地说:“今天我英雄救美了,怎么谢我?”
善善低头翻自己的口袋,但她的所有东西都放在书袋里,而书袋落在了马车上。
她仰起头,无辜地看着沈云归。
“请我吃一顿饭,不过分吧?”
“那,沈叔叔,我去问我娘要银子,明天下午我放课后,就请你去吃食味楼!”
沈云归:“……”
沈云归没好气地道:“食味楼我自己吃不得?你不能在家中设宴,请我去?”
善善恍然大悟。
她想了想:“那明天……”
“今天!”
善善立刻改口:“今天,今天,沈叔叔,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沈云归岂会没空?立刻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
他派人去温宜青的铺子与她知会一声,告诉她自己即将赴宴的消息,而后便抱起善善,找她帮忙一起去挑赴宴的礼了。
傍晚。
他提着礼,抱着别人家的孩子,还换了一身锦衣,大摇大摆地上门赴宴来。
隔壁宅子。
边谌坐在院中,面上无多少表情。
他语气冷冷的,“那人是谁?”
第36章
院中, 穿着一身黑衣的暗卫侍立在侧。
“公主今日学堂放课后,遇到同窗追赶马车。”那人道:“皇上吩咐过,让我们在暗中保护, 不得出现在公主面前,也不能让公主发现,我们只有暗中阻拦,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公主碰巧遇见此人,得他相救, 因而在家中设宴相待。”
否则以善善人小腿短, 在巷子里逃命时就早已被人追上。
边谌心中一紧:“她可有事?”
“公主殿下无碍。”
暗卫从怀中抽出一叠纸:“这是今日追赶殿下马车的人身份。”
边谌扫了一眼。青松学堂里的学生都是世家官宦子弟, 粗看之下, 他们和善善没有什么联系。
“他们为何要追赶马车?”
“公主在学堂里似与鲁将军之子发生过口角, 今日鲁将军之子还因打架被责罚,”青松学堂里的学子身份尊贵,更有太子在里面读书,有侍卫重重保护。暗卫是皇帝手中不让外人知晓的势力,成立也不过几年,既不想暴露,白日里便不靠近学堂。他猜测道:“今日追赶马车的学生, 平日里都与鲁达交好, 或许是鲁将军之子怀恨在心。”
“或许?”
“这也是属下的猜测。”
“鲁将军虽是个大老粗,但家风严谨, 为人正直,朕见过他的儿子,与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边谌放下, 道:“移交大理寺,有人当街闹事, 让他们好好审理。”
“是。”
暗卫又拿出一份资料。
看到自己保护的人被救走,他自然也去查了这人的资料。
沈云归身份清白简单,一个来自云城的富商,与温家来往密切,连两家生意也有重合之处。更甚是,二人青梅竹马,相识多年,男未婚女丧夫,郎才女貌。
皇帝脸色郁沉,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
暗卫十分有眼色的退下,隐入黑暗之中。
边谌坐在黑寂的夜里。
宅院空旷,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分明什么声音都传不过来。他却又好似什么都听到了。
那日宫宴,温宜青站在他的面前,声泪俱下地说与他不想有任何瓜葛,叫他日后再也别出现在她面前,他纵有万千手段,可到底舍不得。
他深知温宜青有自己的主意,若是被他强行折断双翼留在宫中,并不会心软,只会徒添憎恨。他也不忍温宜青失去光彩,只活在对他的恨意里。
便只能想方设法离得更近一些,生怕让她厌恶,连想要给自己孩子送礼都只能假借太后之手。宫宴过去不过几日,她还正在气头上,若知晓他搬到隔壁宅子,只会怨他出尔反尔。
他本意徐徐图之。
先护着她们娘俩,再找机会接近。
一个贺兰舟也就罢了,他已将更多事务丢给自己的状元郎,令他公务缠身,无力抽身来温宜青面前。怎么又多出一个沈云归?
轻薄的纸张在他的掌心里被揉成团。
边谌轻轻阖上眼。
无边的情绪在胸膛里翻滚,像被烈焰炙火烧灼,留下灰蒙蒙的余烬。
偏偏,阿青待谁都比待他有好颜色。
……
第二日一早。
善善被抱上马车,她搂着娘亲,有些舍不得撒手。
“要是他们又欺负我怎么办?”善善忧心忡忡地说:“娘,昨天是沈叔叔救了我,要是我在学堂里碰到他们,我就来不及跑了。”
“如果他们欺负你,你就去喊夫子,夫子会教训他们的。”温宜青说:“下午放学时,娘去接你,好不好?”
石头说:“下午我不去师父那了。”
“石头哥哥?”
“我保护你。”
有两个人允诺,善善这才放下了心。
等马车到学堂门口,善善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了一眼。
学堂门口与平日里并无不同,学生们陆陆续续到达,善善看了一圈,没看见昨天那几个欺负自己的人,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跳下马车,攥着书袋肩带,拉着石头飞快地往里面跑。直到跨进学堂大门,像是有一层无形的保护罩落在身上。进了学堂,里面有夫子给她撑腰,善善一点也不慌了。
她还想,等午休时,她就要去找学监,把那几个人做的坏事告诉学监,让学监责罚他们,这样,他们以后就再也不敢欺负她啦!
善善一边想,一边走进教舍。她还没有走到自己的桌案,注意到她来的小朋友顿时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温善,你昨天是不是被追车了?”
“他们有欺负你吗?”
“你没受伤吧?”
”他们真可恶,年纪比我们大这么多,竟然还欺负一个小孩。”
善善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