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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姜元瞻这才稍稍放宽心,打算再劝妹妹几句。
    然则他嘴角才动,姜莞已经料准了他的心思,小手一抬,诶的一声:“二兄不用说,我是没什么的,有圣人坐镇宫中,郑家体面又尊贵。
    我再是个没成算的混账,也晓得轻重分寸,自然不去跟她们起什么争执,闹什么矛盾的。
    表姐也说了,郑家在京中至多待半年,早晚是要回荥阳去的,没那个必要。”
    她说的诚心,姜元瞻盯着她看了好半天,也没瞧出她有一丁点儿扯谎的迹象,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你知道就行,真有什么,咱们也不怕,你也不用委屈自己,可别主动去惹事儿了。”
    姜莞嗯了声。
    她垂眸时候,眼皮压下眼底的复杂情绪。
    如今面对赵奕,她都能虚与委蛇,稳住心绪,再见郑家人,便也能做到。
    有些事不急于一时,大可以慢慢来的。
    未来日子且长远着。
    报不报仇,原在她一念之间。
    姜莞喉咙滚了两下:“我一会儿还要去姑母那儿,表姐在陪着姑母看账,我是晓得你回府,八成要来找我,才躲出来,既说了这些话,二兄也该安心下来,你要没别的事情,我就回姑母那儿去啦。”
    第162章 郑大姐姐(二更)
    见到郑双宜姊妹已经是二月初六的事了。
    天气有了回暖的迹象,不过阴晴反复,是这两日暖和,过两天又阴冷的不得了,弄得人无语至极。
    郑皇后在宫里替郑家姊妹办了个梅花宴。
    多有体面的一件事。
    一事一物都是郑皇后替她们操持打点过的。
    盛京高门贵女皆受到了邀请。
    早早入宫,陪着郑双宜姊妹玩乐去。
    甚至赴宴那日,含章殿的女官一直都陪在席面上,不错眼的跟着郑家姐妹,倒像是怕叫人欺负了她们似的。
    姜莞只觉得可笑。
    周宛宁也接了帖子,她阿娘替她接下的。
    她本来气的很,根本不想来,更不想给郑家姐妹这个面子。
    范氏不知劝了她些什么话,她才不情不愿的进了宫。
    姜莞百无聊赖拨弄着面前的一枝红梅。
    郑双宜姊妹三个是主角,周遭围了不少小娘子,连沈宝芝好似也同郑双宜很聊得来。
    明明头一次见面,倒像是多年未见的姐妹,不知道的以为她们感情甚笃呢。
    周宛宁撇着嘴,从那枝红梅上扯下一片花瓣,捏在手里,不多时那红色花汁就弄了一手。
    裴清沅无奈笑着拉了她白净细长的手过来,取了一方素净帕子一点点给她擦掉:“多大的人了,怎么玩儿这个?弄了一手,脏不脏呀。”
    她永远都是和和气气的,就连说教的话叫人听着都舒心。
    周宛宁还是垮着脸:“心里烦。”
    裴清沅已经替她擦干净了手。
    眼前忽而一片阴影遮下来。
    她一晃神的工夫,竟没由来觉得周遭气氛凝肃了不少。
    待要细细探查,又捕捉不到。
    裴清沅抬头,入眼是紫红色披风一角,还有金丝银线滚了边的满绣异色牡丹花在上头,精致又华贵。
    是郑双宜。
    她侧首看向姜莞,姜莞连头都没有抬:“你挡着我的光了。”
    裴清沅心口紧了一瞬。
    郑双宜却仍旧保持着最和善不过的笑容挂在脸上,甚至依着姜莞所言侧身往旁边让了让,好把明亮的光线还给姜莞:“我方才看了一圈儿,瞧着你们坐在这边,是没什么兴致吗?”
    姜莞才肯抬眼看过去。
    郑双宜生的好看。
    与众不同的美。
    乍看并不觉得惊艳,却很耐看。
    越看你越觉得这姑娘眉眼真是周正的不得了啊。
    又爱笑,和善的不得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生得宝相庄严,是有佛相之人。
    这种人往往看着就很容易心生亲近之感。
    姜莞心口翻涌一阵,到底能够忍下:“天冷,我是个最怕冷的人,懒得挪动,惫懒的很。”
    如今面对着郑双宜,姜莞甚至也能笑出来:“我刚看沈娘子与你倒是很投缘,怎么不拉着她去玩儿?”
    这话说的熟稔,好似二人相识已久。
    郑双宜闻言也愣了下,须臾笑出声,竟顺势在姜莞身侧坐了下来:“宝芝拉着双雪和双容去折梅花了,我嫌糟蹋了那些花儿,不肯去。”
    她总是这样的。
    姜莞还记得前世的许多场景——
    郑双宜嫁给赵奕后,跟她做了妯娌,无论是宫宴,还是私下里往来走动,相处的时候多。
    她因为赵奕的缘故,看郑双宜总有不满,心里横着一根刺。
    但郑双宜那时候装的什么都不知道,拉着她阿嫂长阿嫂短的叫,与她说荥阳趣事,游春踏青,也总跟她走的最近。
    连圣人都说,亲姊妹也没她们感情好呢。
    那时候姜莞就老是听郑双宜说这种鬼话。
    万有皆有灵,万有也有命。
    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与人无异。
    人家折花,一群人高兴,她都恨不得在旁边念上一句阿弥陀佛。
    这样的人本不讨喜,因为实在是太扫兴。
    偏偏郑双宜温和纯良,仁善无害,两相中和,竟无人因此疏远她,反倒深以为她乃是个最有仁心的菩萨转世。
    怪不要脸的。
    姜莞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也随着哦了一嗓子:“也不算糟蹋,老人们不总说人各有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吗?
    这太液池边的红梅,原本就是供宫中贵人们赏玩的。
    今日圣人设梅花宴,邀我们进宫来赏花,折一枝红梅,怎算是糟蹋?”
    她笑吟吟,瞟向郑双宜:“若如此说,岂不反倒辜负圣人一片心意了吗?”
    裴清沅暗暗皱眉。
    那种暗潮涌动的针锋相对,很细微,并不易察觉。
    可她听得出来。
    那郑双宜一定也听得出。
    倒是周宛宁,本来不虞的神色舒缓不少。
    显然因为姜莞的这番挤兑以及含沙射影的奚落而高兴。
    郑双宜啊了一声,面不改色接过姜莞的话:“也是,你说的很有道理。”
    她平静开口,神色从容,一抬手,挽上姜莞右臂,笑意愈发浓郁:“怪不得先前总是听三殿下说起你最是聪慧机敏的小娘子,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最剔透不过,今日一见,果然是这样。
    倒是我痴了,比你虚长两岁,竟还不如你,这般参悟了。”
    姜莞和赵奕退婚的事,天下皆知。
    郑双宜分明是故意的。
    偏满口说的是恭维的话,若姜莞发作起来,反倒小气。
    周宛宁刚刚舒展的眉眼登时又拧巴到了一起去。
    在心里暗骂郑双宜。
    姜莞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歪头看她:“三殿下从前经常跟娘子你互通书信吗?”
    她一双泛着水雾的眼闪烁着明亮光芒,目不转睛望向郑双宜,视线定格在她身上:“我不知道,也从没听三殿下提起过娘子。”
    然后垂眸:“原来三殿下经常与娘子提起我。”
    姜莞的声音闷了不少,整个人也有些蔫儿:“我也没有那样好,是三殿下谬赞了,娘子很不必放在心上。
    往后在盛京住久了,咱们一处玩儿上两场,娘子就知道了。”
    郑双宜脸上的平稳有一瞬间崩塌,但很快恢复,没叫人捕捉到分毫。
    姜莞抽走手,代表生分。
    她也不再刻意攀上去:“殿下是写信与祖父祖母,偶尔也会问我阿耶阿娘安好,信上偶然提及,我才知晓的。
    你也不要一口一个娘子,怪生分的,我比你年纪大一些,你要不介意,叫一声双宜姐姐,或是郑大姐姐,岂不显得亲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