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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名将下限

      拱卫长安城的左右卫抽调了一万余人,由苏定方领军出京,浩浩荡荡朝西南行去。
    大唐与吐蕃签了盟约,金齿部已归大唐。
    有意思的是,两个大国签约决定了金齿部的归属,但金齿部却不知情,而且大概率是会反抗的。
    这便是苏定方领军的目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只看金齿部是选择吃敬酒还是吃罚酒。
    吃敬酒的话,苏定方大军随行的有大唐使节,也带上了许多厚礼,金齿部土著若是态度端正,反噬大家好商量,给金齿部的头人们赏几个官儿当当,甚至封个惠而不费的爵位,都好说。
    若是吃罚酒,苏定方的大军就派上用场了,给脸不要脸,那就白刃不相饶。
    大军出征,朝臣们纷纷自觉出城相送。
    李钦载也去了,毕竟苏定方的出征跟他有关,大唐收金齿部根本就是他的主意,从头到尾都是他和李治的谋划。
    对李钦载的相送,苏定方更热情,老将军披甲戴盔,却威风凛凛,尤其是肚子微微隆起,在一千多年后这叫啤酒肚,但在唐朝,这是标准的将军肚,没挺出个将军肚都不好意思带兵,没威严。
    “小子不错,托你的福,没想到老夫居然还能平白捞到一桩功劳,哈哈!多谢了。”苏定方笑得很开怀。
    说实话,这桩功劳还真是从天而降。
    大唐的东征还没结束,朝中有名气的将军几乎都被李治遣到了海东战场,唯独苏定方留守长安。
    海东战场打得热闹,契苾何力,薛仁贵这些将军们都立了不少功劳,苏定方留在长安本来一肚子火气,没想到在李钦载的谋划下,朝廷竟收了金齿部。
    这不就来活儿了么。
    金齿部是西南的蛮夷部落,当地土著性烈如火,桀骜不驯,岂会甘心被两个大国任意拿捏?
    此次出征,苏定方敢断定必然要开战的,这一开战,功劳不就来了么,开疆辟土之功,也不逊海东战场上那几个老杀才了吧。
    所以苏定方今日对李钦载特别热情,像穷鬼抱紧了土豪的大腿,甚至带了几分巴结讨好。
    李家这小子太合口味了,无端端送了老苏一桩开疆辟土之功,他简直是老苏家的祥瑞神兽啊。
    这要是自家孙子该多好,做梦都笑醒,老天瞎了眼,这等天纵之才居然给了李勣那老匹夫。
    “苏爷爷一路平安,小子在长安静待苏爷爷凯旋捷报。”李钦载规规矩矩地行礼,话也说得四平八稳。
    苏定方眯眼捋须,笑道:“老夫尚是首次征伐西南,小子学问高明,智谋无双,大军征伐金齿部,你可有啥交代的?”
    李钦载想了想,道:“交战当慎重,西南丛林毒瘴之地,金齿部战力虽不及我王师将士,但他们丛林作战的经验却比咱们将士强多了。”
    “所以苏爷爷领兵时千万莫与之缠斗,若遇敌引将士们进丛林也不要上当,丛林里他们便是王,咱们不可扬短避长,陷自身于险地。”
    “总之,见到敌人了,咱们隔老远便放枪,他们钻进丛林,咱们就在外面放火,当年孔明先生征西南诸部,用得最多的战术便是火攻,苏爷爷不妨参详一二。”
    苏定方捋须大笑:“小子见识不凡,与老夫英雄所见略同,没错,老夫也是这么想的。”
    “领军征战大半生,老夫岂会在小小的金齿部栽了跟头,老夫与军中几位将领商议多日,对金齿部动手确实宜用火攻,小子不愧是天纵之才,一语道破关窍。”
    李钦载咧嘴干笑。
    主意明明是我刚说出来的,你却往自己脸上贴金,老不要脸。
    苏定方丝毫不以为耻,而是一脸宠溺地拍着他的肩。
    “好娃儿啊,好娃儿!”苏定方的表情突然变得深沉起来,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不知不觉都二十多年了,小子也成家立业,成了社稷栋梁,当年的一些秘辛事,你也该知情了……”
    李钦载悚然一惊,这特么啥反转?
    苏定方目光望向远方,表情渐渐迷离且唏嘘,一副追忆当年的沉醉模样。
    “二十多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苏家老三生了个男娃,却被卑劣的下人偷走了……”
    李钦载眼皮一跳,不知为何,他莫名闻到一股狗血的味道。
    苏定方继续沉醉在回忆里:“当年苏家丢了娃儿的事闹得很大,苏家上下都快疯了,老三更是一病不起,卧榻年余,而老夫也无心朝政,上天入地找我那可怜的孙儿……”
    “后来多方打听,才从知情人口中隐约得知,就在我苏家丢娃的那一晚,好巧不巧的,听说英国公府那一晚却捡到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你爷爷见这婴儿眉清目秀,分外可爱,一时动了心念,便对外称这是李家老二生的,从此视如己出,甚为珍视。”
    苏定方此时眼中已饱含热泪,哽咽道:“英公捡了孩子,老夫又没证据说是我苏家的,此事最终成了一桩无头案,一晃这些年过去了,每次看到你,老夫便忍不住想流泪,也不知为何……”
    “我那可怜的孙儿啊,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啊……”苏定方嚎啕痛哭起来。
    李钦载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大唐名将的下限,简直低到不敢置信。
    挖墙角居然是这么挖的,都特么是知识点啊。
    忍住心头怒火,李钦载温言劝慰道:“苏爷爷节哀,事情都过去多年了,说不定您家那可怜的孙儿当晚就被扔进井里了呢……”
    “啊,呃?”苏定方有些错愕,然后继续抬袖擦泪,重新回到悲伤状态。
    “痴儿,痴儿啊!老夫的意思,你难道还没听出来吗?你是我苏家失散多年的血脉啊,也只有我苏家才生得出这般天纵之才。”
    李钦载面无表情地道:“苏爷爷,我还是个孩子,当年的事一概不知,但苏爷爷的话小子记住了,待我爷爷凯旋回京,小子将一字不漏说给爷爷听。”
    苏定方一愣,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惶,大手一伸:“大可不必!”
    李钦载表情沉重地叹道:“当年的无头案,也该有个说法了,待两位爷爷回京后,不妨当面说个清楚,看看我该是谁家的孩子……”
    苏定方无辜地眨了眨浑浊的老眼,突然扭头大喝道:“传令大军出发,磨磨蹭蹭干啥呢!”
    “小子,老夫告辞了!”
    说完苏定方拨马便走,走得非常安详。
    李钦载站在城外的泥泞小道上冷笑,老不死的,让你嘴贱。
    等我爷爷回来,你特么都得改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