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人家不愿意揭开的伤疤,我们当然也要懂得进退,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很快,外面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到了。”
渔船就停在夜里我们看到的沙滩上,但现在水涨船高,我们的高度几乎与边上的岩石齐平了。
白飘飘走出船舱,说道:“老黄,下矿。”
老黄应了一声,只见他右臂袖下伸出一只铁掌,插向水下,整个渔船船头朝水面以下压去,船尾微微翘起,水浪犹如被利剑劈开,朝两边喷出去。
我扒着船舱往前看,就看到船头朝前面一块岩石撞过去,等近在咫尺之时,岩石下方的海水被压低,露出下面一口黑漆漆的洞,洞里游出八只黄皮子,每一只嘴里咬着一根红绳,绳头有倒钩,挂在船头上,八只黄皮子拽着渔船便下了洞。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回头望,已经看不到洞口,耳边只有哗哗的水声。
但很快,船舱里亮起了昏黄的光。
光是从梅林枫的身上亮起来的,他本就是一副皮囊,这会儿有了光,活像一个大大的人皮灯笼。
仔细看,我惊呼出声:“梅先生,你皮肤上怎么长出花纹了?”
那些花纹,很像柳玄意蛇尾上的鳞甲,只是梅林枫皮肤上的纹路更小,发黄,每一片鳞甲里面还有细小的花纹。
“应该是受金蛇胆的影响,不过有了这些花纹,我感觉自己的皮肤韧性更好,也更坚硬了。”
梅林枫声音里带着感激:“这都得感谢常五爷。”
柳玄意却说道:“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的努力与天赋,没有本事消化金蛇胆,那就只是一枚普通的增强体力的蛇丹罢了,是你将它的价值最大化了。”
“坐稳了。”
老黄一声提醒,船身随之一抖,八只黄皮子猛地加速,却在游出几米之后,忽然扯断红绳,朝两边避开,船身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很快将那八只黄皮子甩在了后面。
前方出现了一道石墙,石墙上拉满了手指粗的铁索,船头在即将撞上石墙的时候,老黄伸出铁手,轻轻按上石墙,船身稳稳停住。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刚才那速度,真的撞上这石门,船碎不碎我不知道,但我的骨头铁定得散架。
白飘飘随之对我说道:“槐小姐,现在看你的了。”
“我?”我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让我去破这道石墙吧?”
白飘飘桃花眼眨呀眨,一脸的人畜无害:“是呀,回龙崖的千年尸瘴你都能破,眼前区区一道石墙,对你来说还不是毛毛雨?”
回龙崖上空笼罩的阴气竟是千年尸瘴?
我……破了千年尸瘴?
不,是柳玄意用内力帮我推出锁魂钉,才打破了那层千年尸瘴。
一道真气从柳玄意指尖弹出,打在石门上,立刻被另一道力量撞得四分五裂,铁索撞在一起,发出轻响。
但就是这一声轻响,竟带动整个空间里一阵回声,地面颤了颤,石门底部几不可见的缝隙中,竟溢出一点金灿灿的东西,随着震颤混合进砂石里。
原来淘金队淘到的金,竟是这样来的!
这石门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难道是一座金山吗?
柳玄意竖瞳一缩,盯着白飘飘质问:“这就是你说的区区一道石墙?”
“常五爷怕了?”白飘飘一点不怵,她反问,“就算这道石门后面有豺狼虎豹,你们就会放弃了?”
就算石门后面是猛鬼野兽,不达目的,我们也不会轻易放弃的,白飘飘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我轻拍柳玄意的手,坚定道:“当然不会放弃!这门,我来开。”
我站起来,手上捏诀,剑指石门,大声喊道:“申、玉、鬼、臣、枕,去!”
五根锁魂钉同时飞出,带起呼呼风声,直插石门,铁索叮叮当当一阵响,整个空间都在震动,石门底下溢出一波又一波的碎金,随着水波荡出去。
石门没有被破开,五根锁魂钉回到我身上,我有些失望:“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我的能力不够。”
白飘飘盯着石门看了好一会儿,拉着我膀子激动道:“你看,有裂缝!槐烟,我就知道你肯定行的,快,再来一次!”
老黄铁手在石门上细细的摸着,然后点头:“几十年了,我们想尽办法也没能撼动这道石门半分,江山代有能人出,姑娘果然让老朽刮目相看。”
我备受鼓舞,再次捏诀,一只手轻轻按在我后背上,我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柳玄意,口中大喊:“申、玉、鬼、臣、枕,再去!”
这一次,五根筷子长的锁魂钉深深扎进石门里,石门上只留下五枚梅花形钉尾,我剑指一收:“申、玉、鬼、臣、枕,收!”
五根锁魂钉纹丝不动。
我有些急了,再喊:“收!”
轰!
锁魂钉终于归位的那一刻,石门轰然倒塌,一道金光从石门里刺出来,柳玄意伸手捂住了我的眼……
第92章 白虞氏
惊呼声在耳边响起,很快,金光渐渐散去,我才扒开柳玄意的手,朝石门里面看去。
石门倒塌,石块堆积在一起,铁索还缠在那儿,再往里,是黄金铺就的地面,那些溢出来的碎金,是海水长期冲刷地面形成的。
再往里竟是一座高台,高度到我胸口,上面供着一尊白毛水貂的雕像,水貂身上穿着一件用金线织成的斗篷,手里握着一把金制的法杖,它的脚下堆满了箱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就在我正观察着的时候,白飘飘已经走到船头,虔诚的跪拜,老黄就跪在她身后,往后看,那八只黄皮子也都匍匐在地上,呈跪拜姿势。
等白飘飘再站起来,胡今昭便问道:“这是哪里?你们拜的又是谁?”
白飘飘拭去眼角的泪珠,重新坐回来,说道:“这是我家祖坟,雕像背后有墓室,里面藏着我家历代积累起来的财富,同时里面也埋葬着我家历代祖上的棺椁。”
柳玄意猜测道:“里面那间墓室应该是紧邻回龙崖的,对吗?”
“回龙崖,呵呵。”白飘飘笑得讽刺,“以前哪有什么回龙崖啊,只不过是有人处心积虑的想挖通我家祖坟,盗取宝藏,才形成了那一道断崖,导致海水长期倒灌,将海上大量的尸体积聚进海水沟里,形成了现在的回龙崖。”
我恍然大悟:“这个过程怕不是持续了上千年吧?怪不得回龙崖上方尸气那么重。”
“一道断崖,一面是尸山血海,一面是世家墓穴,不破,迟早是大患。”柳玄意看向白飘飘,严肃道,“老板娘带我们来这里,是已经想清楚了吗?”
白飘飘好看的桃花眼里氤氲上一层水汽,嘴唇微颤,有些犹豫的看向老黄。
老黄冲她郑重的点点头,白飘飘才说道:“想好了,与其让千年尸瘴侵扰我祖辈英灵,不如放他们归于大海,我们灵貂一族本就起家于海上,葬身这片大海,原本就应是我们的归宿。”
我大脑飞速运转:“灵貂一族?莫不是传说中,以淘金为生、出海为辅,家财万贯的东夷第一世家,白虞氏?”
传说中,白虞氏是母系氏族,他们从出生就生活在海上,终身不踏海岸半步,一旦上岸,就会被氏族抛弃,永世不得招用。
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白虞氏内部纷争四起,整个氏族很快土崩瓦解,有些仍然留在海上,还有一些上了岸。
淘金潮就是上岸的白虞氏兴起的,那些年,大量淘金者集聚各大海岸,没日没夜的从滚滚浪沙中筛淘黄金,白虞氏在短时间内积累起大量财富,纵身一跃成为东夷第一世家。
可是好景不长,也不知道白虞氏得罪了什么人,一夜之间整个氏族惨遭灭门,从那以后,白虞氏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白虞氏的传说从开始到结束,恍恍上千年,不知道被改了多少个版本,被当成神话故事流传,却没想到今天,我们真的遇到了白虞氏的后人。
胡今昭谨慎起来:“你之前跟我交易,让我事成之后陪你出一趟海,意欲何为?”
白虞氏出自海上,海渔村每周都有渔船出海,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暗示着什么,也让胡今昭开始紧张起来。
“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白飘飘艰难道,“她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白仙仙。”
胡今昭不解:“为什么?”
既然是一母同胞,为什么要手足相残?
“你以为白虞氏上岸是自愿的吗?”白飘飘满眼苦涩,“真正的白虞氏主脉,从来没有上过岸,被迫上岸淘金的,只是被流放出来的分支罢了,我们是带着任务上岸的,我们必须没命的从砂石中淘出各种金石,再从金石中筛选出几不可见的乌金,然后上供。”
“上供?”
“千年前,白虞氏的族长在一场战乱中,被人下了咒,从脚开始不停往上腐烂,眼看着她就快要不行了,族内有人发起内乱。
那人不仅要抢夺族长的位置,甚至想颠覆白虞氏女子当家的祖训,族长为了平定内乱,从腐烂的肢体上割下皮肉,炼制成药,下在水源之中,导致整个族群都被诅咒纠缠,她以此控制住了整个族群。”
我们同时看向老黄的铁手,看来那只手就是诅咒发作时没的。
我忍不住说道:“你们族长这样做,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她是要拉着整个族群给她陪葬!”
白飘飘笑得凄然:“整个族群灭了也就罢了,偏偏不知道是谁发现,以乌金石为引入药,不仅能控制住诅咒的发作,还能让人容颜不老,青春永驻,甚至以乌金石修炼,还有再生肢体、起死回生的特例,一时间,整个白虞氏以乌金石为至上法宝,我们这一条分支,就是那个时候被流放上海岸的。”
也就是说,白虞氏真正声名鹊起,为人所知的是白飘飘这一支脉,他们在淘乌金的过程中,意外积累了大量财富。
胡今昭拍了拍身下的乌金船,说道:“你们在不停上供的过程中,还能铸成这艘乌金船,看来白虞氏一族的诅咒,应该是控制住了。”
“对,控制住了,但更可怕的事情也接踵而至。”白飘飘继续说道,“白虞氏每隔千年就会有一只瓷貂出生,所谓瓷貂,就是通体透明,血脉内脏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白貂,据说它是至纯至善的存在,以它的骨血为引,能解世间所有蛊、咒,所以,当我姐姐出生的那一刻,全族人都看到了希望。
姐姐被第一时间接了回去,养在族长膝下,族长对外宣称,会尽快用姐姐的骨血试炼出解药,解除全族人身上的诅咒,还大家正常生活。”
柳玄意嗤笑一声:“你们族长以诅咒控制整个族群数千年之久,解药一朝被解,也就是她被拉下神坛之时,她应该是最不希望制出解药的那个人吧。”
“所以一年又一年,姐姐的骨血不停地被抽取试炼,从襁褓婴儿,到她情窦初开,身上留下无数伤疤,解药仍然没有音讯。”白飘飘说到这儿,已经开始哽咽,“后来,族民终于失去了耐心,族内又开始了抢夺我姐姐的纷争,姐姐东躲西藏,命悬一线之际,被一个男人救下……”
第93章 君子一言
我们的心随着白飘飘的描述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男人救她、护她,对姐姐百依百顺,让姐姐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就在她以为找到了可以依靠一生的真爱之时,那个男人一把匕首刺进了姐姐的胸膛,剜出她的心脏,双手奉给了族长。”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转折,白仙仙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个男人是族长一手养大的男宠,他的性命一直被捏在族长手中,他就是族长的一条狗,族长将他抛出做诱饵,于危难之中诱我姐姐上钩,骗我姐姐交出真心,瓷貂热恋时的心头血,才是真正的解药药引。”
我有些疑惑:“取心头血不需要剜掉整颗心吧?”
“对,不需要的。”白飘飘的眼泪直往下流,“可是把瓷貂的心脏装进残败不堪的身体,能够让身体焕发生机,当瓷貂心脏重新制造出新鲜血液,流转到全身之时,就是获得心脏之人重回新生之际,族长被诅咒侵扰多年,脚烂了,手断了,一只眼睛也被腐蚀瞎了,只有拿到姐姐热恋时骨血充沛的心脏,她才有获得新生的机会。”
胡今昭狐眼眯起:“重获新生的是族长,你要我去杀的,不是你姐姐,而是族长?”
白飘飘摇头:“姐姐的心脏被移接到族长身体里之后,族长的确慢慢鲜活了起来,蜕了一层皮,又长出了新肢,只是她越长越像我姐姐,直到有一天晚上,那个男宠被剥皮抽筋丢进了海水沟,大家才明白,族长夺了姐姐的心脏,可姐姐的血脉太过强大,反过来侵占了族长的身体,所以最终活下来的是我姐姐,不是族长。”
“可怕!太可怕了!”
我已经被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姐姐受了太多苦,心中怨念太深,或许还有族长本身怨念的加持,让她好似变了一个人,她虽以心头血入药解了族人的诅咒,却要求族人不停进供年轻男人助她修炼,她早已入了魔道,这样下去,白虞氏总有一天会迎来灭顶之灾。”
胡今昭再也坐不住了:“敢情你不是让我去杀你姐姐,而是去给你姐姐当修炼的垫脚石去了!”
“不,不是的。”白飘飘拽住胡今昭的衣袖,急急的解释,“胡三爷,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会是救我们于危难的那个人,当年姐姐爱上的那个男宠,就是一只白狐,他的那双狐眼最是勾人,跟你的一模一样。”
胡今昭低咒:“艹,竟然是同袍,好好的狐族不待,跑去给人当男宠,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