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节
吴琢:“太阳升高就热了。”
太子无语,拿走水壶:“你们留下。不必伺候。”
韩子仁递上吃的:“乡民说泰山难爬,您把这个带上。”
太子头疼:“太守没叫人准备?”
“他准备的东西殿下吃不惯。”韩子仁不放心,担心太子吃了闹肚子。
太jsg子接过去,“留下!”朝侍卫颔首,“走!”
十名侍卫跟上,其中两人还抬着肩舆。太子皱着眉叫他们扔下。
太守府的人递来一个手杖。太子无奈地把水和手杖以及吃的都交给随行侍卫:“可以走了吗?”
当地向导上前,请太子慢点。
太子越发觉着头疼:“孤这是登山还是秋游?你走你的,不必回头看孤。这山又不高!”
向导张了张口,决定回头再说。
泰山看起来不高,但像走不到头一样。明明老父亲一行就在不远处,太子走了半个时辰,他们还在不远处。饶是太子自诩身体好也不禁停下喝水。
太子望着立石的山顶感觉最多再来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半个时辰后太子终于追上老父亲,刘彻已经累得坐下歇息,嘴唇发白。太子吓得赶忙过去:“父皇,怎么样?”
“没死。”刘彻嘴上这样说,身体朝儿子倒去。太子慌忙扶着他,昭平君解释,陛下只是累了。公孙敬声把他的水袋递过去,太子看向霍去病。刘彻确实带药丸了,以防万一。因为只有两名太医随行,配药煮药也不如在宫里及时。
因为刘彻累而不是生病,霍去病一时忘了。见状霍去病趁众人不注意从荷包里拿出一粒药丸,放在天子喝水的小玉壶里。太子眼角余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伸出手:“给我!”
刘彻把水喝完终于不喘了,也有心思关心太子。他见太子脸通红,赶忙叫他坐下歇息。
“越歇越累。”太子把他拽起来,太守下意识上前,双腿打颤。太子见状叫他原地等着。太守不敢,他已经做好舍命陪天子的打算了。
刘彻抬抬手:“你跟着朕朕还得等你。”
太守犹豫不决。
卫不疑一把拉开他:“你先下去准备饭菜。我们一会就下去。”
此言一出,众人都禁不住看他。
卫不疑:“怎么了?”
霍去病一言难尽,他不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霍去病改问向导:“还得多久?”
向导不甚累:“像殿下方才的脚程,大半个时辰就能登顶。”
太子转向皇帝:“走吗?”
“走!”刘彻不敢小瞧泰山,所以他今日辰时就出来了。太子辰时一刻才去鲁王住处。鲁王上过泰山,实在怕了,日前来见天子就告罪,不能陪他爬泰山。鲁王是刘彻侄子,刘彻还奚落他一番,不如他这个老人。
刘彻爬了快一个时辰太子才上山。以至于刘彻一听儿子一个时辰前才上来,脚一歪,差点摔倒。太子扶着他,双臂有力,刘彻不禁感慨:“朕老了。”
“泰安太守比您小五六岁也没说老。”太子此话一出,刘彻又浑身有劲了。
霍去病在天子另一侧,他一手拎着玉葫芦,一手拿着宝剑也不嫌累,盖因天子太慢,他身上的汗都干了。
刘彻低声问儿子:“说清楚了?”
太子颔首。
“事多!”刘彻嫌弃,“儿女情长。”
太子笑笑没解释,“父皇,慢点!”
“朕要赶在午时三刻前登顶!”刘彻甩开儿子。
太子把手杖递过去,刘彻一副你看不起谁的表情瞪太子。太子收回去,走到他身后,端的怕他腿发软摔下来。刘彻憋着一口气,终于赶在正午登上山顶。
天高云淡风轻,刘彻顿时觉着心胸开阔,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刘彻不禁感慨:“果然登泰山而小天下!”
太子前世看多了名山大川,倒不觉着泰山巍峨,只觉着难爬。不过太子也没打扰老父亲,直到他看够了才把吃的喝的递过去。
刘彻想坐下,太子没让他坐。刘彻不禁骂:“逆子!”
随行侍卫官吏猛地转向天家父子,心提到嗓子眼。只见太子不以为意地笑笑,把手杖递过去,仿佛已经习惯了。
霍去病本想替太子解释一下,见状离得远远的改问卫不疑渴不渴。卫不疑起初跟个小牛犊似的,没少暗暗嫌天子慢。此时他躺在地上仿佛一条死鱼。
霍去病把他拽起来:“身上凉了下山腿发软。”
“腿软表兄背我。”卫不疑有气无力道。
霍去病拽着他下去一点,省得在众人面前丢脸。
刘彻给儿子个眼神,太子扶着他到石碑前,然后退到他身后。太子不知老父亲只是看看这块封碑,还是在心里祈祷一番。他也没问。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多言,老父亲此行留有遗憾。
又过片刻,刘彻转身接过儿子递来的水,他没用食物,累得不想吃。因为他先前用了一粒药,太子也没苦劝。
登山的时候再累都忍不住问向导,还有多远。下山时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太子。盖因他也感觉到累。但没到腿发软的地步。刘彻终于不逞强,接过儿子的孝心——手杖。另一手手臂任由儿子扶着。
昭平君和公孙敬声相互搀扶着。霍去病看着他的两个表弟。
下山确实很慢,等到上脚下太阳已偏西。用过迟来的午饭,金乌西坠,可以回去了。
翌日上午,刘彻留御史大夫在此查办泰安太守。銮驾往东去。走了一炷香太子意识到不对,撩开车帘问侍卫:“这是去哪里?”
第230章 东巡回宫
侍卫不奇怪他不知道, 天子昨晚决定去海边,届时从海边返京。
太子揉揉额角,老父亲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刘彻很早以前就想去东海觅仙山。然而儿子频频拿出奇珍异宝, 却还声称从来没有见过神仙,刘彻对仙人的幻想一再降低,这才拖了许多年。
要说刘彻此番去海边寻仙, 倒不如说跟多年寻仙求神的自己做个了结。
刘彻到海边第一日除了休憩就是品尝最新鲜美味的海产。翌日天蒙蒙亮,太子被老父亲拽起来看日出, 太子很是无语, 不禁问:“日出有什么好看的?”
“你怎么这么没有生活情趣?年近半百的人是朕不是你。”刘彻揪住儿子的耳朵, “成天跟个小老头似的。难怪你那么爱絮叨。”
太子气得坐起来。刘彻笑着点头:“这样就对了。这才像个尚未及冠的少年郎。快点穿衣, 我们在这边住几日就回去, 不然会被大雪困在路上。父皇没带棉衣大氅。”
太子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些, 一边洗漱一边想问,还有谁去。霍去病令侍卫备马的声音传进来。太子到帐外就看到卫伉拽着卫不疑出来, 卫不疑走一步一磕头,显然困得睁不开眼。
太子不禁说:“他困就别让他去了。”
卫伉解释他自己要去。正好这时二人的随从端来洗脸水, 卫伉沾一手水往弟弟脸上一拍, 卫不疑醒了。
刘彻:“快点洗漱!”
卫不疑看到他,惊得睁大眼睛, 卫伉推他一把, 他慌忙去洗漱。待公孙敬声和昭平君出来, 兄弟二人也到太子身边。霍去病查一下人数, 太常等人都在, “陛下, 可以出发了。”
刘彻一马当先,太子紧随其后, 霍去病与太子并驾齐驱,公孙敬声等人跟在后头。太子见向导落后他一点,抬抬手令其到前面去。骑马无法用火把,天蒙蒙亮看不清楚,老父亲就算把地图熟记于心也有可能走错。
向导到天子身边引路,一行人轻装简行吵近路,一炷香左右就到海边。此时海平面刚刚露出一抹红,跟含羞带怯不敢见人的姑娘似的。
刘彻拍拍身边的礁石:“据儿,快点,太阳要出来了。”
太子坐过去,刘彻提醒儿子穿好披风,海边风大。
分散在刘彻两边以及身后的太常等人相视一眼,陛下真疼太子。
霍去病不意外,太子值得。而霍去病也相信世情薄人情恶,陛下如今喜欢儿子,那是因为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孝顺。奇人不可能一直守着太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陛下身体康健,有太子送的奇药,活到七十不算难。届时他不一定还像现在一样疼儿子。
如太子所想,他不稀罕帝位,但为了家人亲友他必须当这个皇帝。霍去病不在乎个人生死,可他跟卫家以及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有义务帮助太子坐稳帝位。是以离开泰安前一日有人问他大将军去哪儿了。霍去病故作惊讶,“大将军没来啊。”那人又问那日在街上吃吃喝喝的那位又是何人。霍去病解释,那是当今天子,另一人是太子殿下。长平侯府此行只来了卫伉和卫不疑,大将军同丞相jsg驻守京师。
不出霍去病所料,此时此事已经传遍了泰安每一个村落。收到太子荷包的那位老妪此时在自家院门外向邻居求证:“那日来咱们这里的人是太子殿下?”
邻居点头:“小乙不是说了吗?那人就是太子。”
“可他,他长得也不像皇帝啊。”
“你见过皇帝?”
“我——我没见过。可皇帝哪能生出那么懂礼数的儿子?”
邻居:“不管你信不信他都是皇帝的儿子。对了,之前不是有人说太子仁厚吗?老话常说,外甥像舅。他像大将军也正常。”
老妪勉强接受:“我还是不信。”
他们口中的“小乙”正是太子那日在村里见到的中年男子。他觉着大将军父子很好,刘彻出发去梁父山那日,他三更天就爬起来跟老妪的儿子儿媳去泰安,等着送大将军父子最后一程。他们当时以为天子从梁父山回京。
没能见到大将军,他很是担心,隔天又去城里才听说大将军没来。他不信邪,御驾离开泰安那日他又去了,结果确定那位意气风发少年郎乃太子。
小乙奇怪,去街上打听太子为何冒名卫大公子。有商人从他身边过,告诉他太子幼时就喜欢冒名卫大公子。托了太子的福,长安百姓几乎人人都知道卫大公子,但几乎没人知道真正的卫大公子是黑是白。
小乙不由得想起太子言他姓“卫”时,卫家两兄弟的神色很奇怪。亏得当时他以为他们不赞同太子表露身份。
天子御驾离开泰安的第二日太守被查。太守接驾有功反被查,很容易令天下百官心寒。太子叮嘱御史大夫,祸不及妻儿,只查赃款。
太子看出街上的人全是假的那日太守就有个不好的预感,令家人把赃款转移。然而霍去病防着他这点,所以御史大夫搜查他家的同时查了他亲友。
当日下午,此事就传遍整个泰安府。小乙自然也听说了。小乙终于相信他是太子。老妪的邻居见她依然无法接受:“其实太子也不像大将军。”
老妪猛地转向她,瞪着眼睛让她把此话收回去。
“太子是有些方面像大将军。大将军善良仁厚,可太子在咱们这么这里得了消息回去就叫人查太守。这行事作风分明跟陛下一样。还是你信那个放羊的御史大夫这么厉害?”
小乙家离老妪家不远,听到她的声音走过来:“酒肆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老妪不禁说:“不是说陛下很疼太子,对太子很是满意?”
小乙:“你这样想,一个不爱笑,一个爱笑。除了这点不一样,其他都一样。陛下的祖父不就是这样?”
老妪听家里长辈说过文皇帝的事,仔细想想,不禁点头:“那我这荷包——”
邻居道:“仔细收着吧。以后有什么冤屈在这边上告无门,咱们就去京师找太子。”
老妪不禁摇头,哪是那么容易见的。
小乙:“太子在深宫之中是不容易见。但这是他贴身之物,他身边人应该有印象。到那时我们可以去博望苑。博望苑在城外,跟首富庄子差不多,敲一下门就能见着门房。”
与此同时,早早起来和面卖饼的男子也在跟妻子聊,“没想到那位俊美和善的公子是太子殿下。”
其妻:“另一人岂不是陛下?我们要不要在饼炉前立个牌子,陛下吃了都说好?”
男子想想天子的行事作风,早年踩坏农田,后来搞“白鹿皮币”套藩王的钱,三天两头查公卿,自他登基以来平安终老的丞相好像只有公孙弘。公孙弘也有可能是死的巧,死在任上。多活几年不好说。
“还是写‘太子吃了都说好’吧。”男子为自己找补,“太子那几日常常出来,城里人几乎都认识他。一说太子所有人都知道。”
其妻还是觉着太子不如天子名声大。然而等他们推着板车到街边,就看到炸果子的人已经做好木牌——太子最爱吃的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