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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节

      他抬手将还戴在耳垂上的蓝宝石银耳坠扯下来。
    耳垂被蛮力扯破。
    再一次变得血肉模糊。
    谢似淮将带着血珠的蓝宝石银耳坠扔掉地上,再把那一支深红色的檀木簪也拿了出来,一并扔了。
    楚含棠终究是要离他而去,哪怕他处心积虑地做了这些事。
    谢似淮抬步走到院中水池,看着水面倒映出来的自己,身形瘦削,一张脸白得吓人,被脸上的血衬托着更为绮丽、可怖。
    看了一会儿,他又回到扔掉蓝宝石银耳坠和木簪子的地方,想蹲下将它们捡起来。
    谢似淮刚捡起了蓝宝石银耳坠就听到了楚含棠叫自己的声音。
    少年如同反应迟钝地转过头,唇角血淋淋,眼底空而无神。
    “楚含棠?”
    楚含棠似乎很惊愕,手里本来还拿着一碟糕点,现在手一松,糕点直线下坠,“哐当”一声响,砸落在地,顿时四分五散。
    她几乎是朝谢似淮跑过去的。
    一双手颤抖地托起他的脸,指腹竟有些不敢触碰他脸上的血。
    血液滴落下来。
    终究是弄湿了楚含棠的手。
    鲜血沿着指缝砸到地上,她感觉好像做梦一样,声音到了喉咙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像是被人扼住。
    楚含棠张了张嘴,“谢似淮。”
    谢似淮还是将木簪子捡了起来,把蓝宝石银耳坠和它都放好,又露出了笑容,低头吻了吻她微张的唇瓣,这个吻带有浓重的血腥味。
    他发现楚含棠的唇瓣有些抖,舌尖便轻轻地舔舐过。
    血腥味彻底地渡过了她口中。
    楚含棠要拉谢似淮起来,“你告诉我,你、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楚公子……”
    柳之裴人未到声先至,刚走到院门口就被这一幕吓到了,地上有一滩血,谢似淮半张脸也是血,楚含棠脸上也沾了不少血。
    因为两人正在接吻。
    不,应是谢似淮单方面要亲她。
    新房房门是大开的。
    再看看谢似淮身上穿的衣裳和满是伤的赤足。
    柳之裴忽然之间想通了什么,也把手中的马蹄糕扔掉了,快步地奔向新房,抬眼往里一看,空无一人。
    婚书还摊在桌子上。
    他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拿起来看了一眼,两张婚书的名字正是楚含棠与谢似淮,这简直太荒谬了。
    原来谢似淮不是不介意她们成婚,而是根本不会让她们成婚。
    不就是一场假成亲罢了。
    至于如此大费周章行事么,当真不知谢似淮是怎么想的,就是说昨天的新娘子是他?那池尧瑶在哪儿?
    柳之裴忙放下婚书,转身出去。
    刚想问谢似淮关于池尧瑶现在在何处之时,就看见他倒在了楚含棠怀里,像酣睡的少年,如果忽视他那毫无血色的脸的话。
    怎会如此,柳之裴直到现在也无法反应过来。
    “柳之裴,快过来搭把手!”
    楚含棠被突然晕倒的谢似淮压倒在地,压根起不来,可她又心急想扶他起来,语气急促地叫柳之裴。
    谢似淮好歹是男子,身材纤瘦也比女子要重上许多。
    主要是楚含棠现在是使不上劲,被吓的,试问看到自己在意的人在自己面前毫无征兆地吐血晕倒,谁能不慌,不被吓到?
    柳之裴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立刻上前去搭把手。
    “谢公子这是怎么了?”
    楚含棠见谢似淮被扶了起来,才松一口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还在心慌,“我也不知道。”
    柳之裴扶着谢似淮,闻言也是无奈,这也太突然了。
    虽说谢似淮不喜欢吃肉,看着比普通少年瘦一点儿,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吐血的地步,还有就是他武功高,身体应该比正常人才对的。
    楚含棠清楚不能乱了阵脚。
    她看着紧闭着双眼的谢似淮,抬手擦了擦他唇角的血。
    “你先把他扶进房间里,我去找大夫,对了,池姐姐没事,他告诉我的,在这件事上,他不会骗我。”
    柳之裴知道池尧瑶没事,心安了,“好,你去吧。”
    楚含棠跑出院子,速度比平常还要快上三分。
    路上遇到一些皇帝派过来伺候的下人,他们向她问好,楚含棠也没空回答,只是点了个头,疾步如飞。
    下人不敢多管闲事。
    时辰还早,街上除了早起摆摊卖早点的人,没什么人在走动。
    只有一名看似少年打扮的人如风一般地掠过。
    跑得太快了,空气直往肺里灌,楚含棠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却还是跑得很快。
    跑到一半,被一只手拉住。
    她被迫停下。
    楚含棠刚想叫人放手,一转头看见了仍然是穿着破破烂烂衣衫的老者,对方酒糟鼻泛着酒红,还打了个嗝,“那小公子还没死吧。”
    神医……
    然后换成了楚含棠抓住他的手,“你知道他会有事?”
    老者又打了一个酒嗝。
    他缓缓地道:“之前在义庄我就给他把过脉了,只不过我当时急着去崇善寺,见他还没有什么事,便想等着到时候回京城再看看。”
    天下能诊出人是否被种下巫术的大夫不超过一只手,他算一个。
    言罢,老者眯着眼睛打量她。
    “只是听你说的话,那小公子现在是出事了。”
    他抚须道:“不对啊,按道理,他应该还能撑上一段日子的,巫术怎么突然加快侵蚀他的身体呢?”
    巫术?
    楚含棠是知道谢似淮被种下巫术,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巫术发作,可却不知道他会因这个巫术变成这样。
    毕竟她对巫术不了解,寻常的大夫也诊治不出巫术,而谢似淮是天下最懂巫术的人,他大概会有分寸的,这件事便搁置没提了。
    老者见她懊恼神色,笑了笑,忽道:“那小公子是个狠人。”
    楚含棠一边拉着他往郡主府走,一边不解问:“神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猜,给那小公子种下巫术的人已死了。”
    老者吧唧着嘴巴,回味着酒香,“能给武功那么高的小公子种下巫术,绝非等闲之辈。”
    她想自己大概知道是谁了。
    他不知是褒是贬,“我猜人是小公子杀的,我见小公子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必定是个睚眦必报、杀伐果决、不想受控于人之人。”
    楚含棠脚步一顿,又继续走。
    她似自言自语,“可他分明知道杀了种巫术之人的下场的。”
    老者颔首。
    他看了一眼楚含棠走得飞快的长腿,差点儿跟不上她。
    “我看那小公子也是个精通巫术之人,肯定是知道这样做的下场,所以我想,他杀人之前应该是不在意自己死活了的。”
    老者狡黠一笑,“不过,我看小公子现在或许想活下去了。”
    柳之裴明白此事不能让郡主府的下人知道,不然下一个知道的人就会是皇帝。
    他将谢似淮扶上榻后,把房门关上了,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床上之人呼吸很轻,白得近乎透明,像精致的瓷娃娃。
    柳之裴时不时地探一探谢似淮的呼吸,生怕他就这样一命呜呼了,这叫什么事嘛!
    等了不知道多久,房外传来敲门声,他警惕地问:“谁?”
    “我,楚含棠。”
    柳之裴如获大赦地奔向房门,拉开门闩,“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谢公子呼吸轻到我险些探不出来,咦,这脏老头儿是大夫?”
    刚说完,他被他口中的脏老头儿敲了敲脑门。
    老者一蹦一跳地走进房间,“该打!年轻人说话得尊老!”
    柳之裴捂住脑门,“……”
    楚含棠简单地解释几句,“这是崇善寺住持让我们送过信的神医,我刚才去找大夫,碰巧遇见他了。”
    老者撩起衣摆,坐在床榻边,自顾自地拿起谢似淮的手腕把脉。
    柳之裴见他好像有两下子的样子,也不说话了。
    楚含棠也走到床边等,忽见谢似淮眼珠子在眼皮下缓慢地转动着,仿佛要醒过来的迹象,却又并不是,认真一看,更像是在做噩梦。
    良久,老者放下他的手腕。
    她当即轻声问:“怎么样?”
    “还死不了。”老者回答完,转而使唤柳之裴拿笔墨纸砚来,“你,对,没错,就是你,去给我拿笔墨纸砚来,我要写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