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有人高声宣布:“来人!传郑指挥同知大人令!将这借火头营大肆敛财、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图谋不轨的火头军江廷拿下!”
“啪”的一声,火头军们手里的锅铲掉了下去,众人皆愣住了,原本热闹的气氛一扫而空,取之而来的是惊恐严肃的氛围。
已经有人赶紧去找钟叔等人出来了。
“谁是江廷?”亲兵走上前来,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地看了看一群火头军,“把江廷交出来,至于你们火头营其他人,容后再处置!”
他扫了一圈摊位,突然一脚踹翻了摆着豆腐的架子,架子噼里啪啦地倒了,木盆滚落在地上,白花花的豆腐瞬间沾染上了泥土。
他这一举动,也惹恼了大家,谢宁忍不住怒目而视,道:“你干什么!”
其他火头军也敢怒不敢言地看着亲兵,这人有病吧,那可是好好的豆腐,竟叫他一脚踢翻了。
“怎么,你不服?”亲兵抬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不屑地看着谢宁。
在他看来,火头军就是一群废物,一群只能躲在背后靠别的将士保护的孬种,除了煮点饭还有什么用?一辈子都没出头机会,一辈子只能当废物。
谢宁道:“你凭什么抓江廷?”
秦玦也道:“我们卖吃食,是指挥使大人同意的。”
其他火头军纷纷附和:“对啊!是指挥使大人同意的!”
亲兵道:“那是因为指挥使大人受了这个奸佞小人的蒙骗!他表面打着为你们改善伙食的名头,实则是为自己敛财!”
江婷:“……”
亲兵又道:“若是长此以往,你们的军饷都要到他的口袋里了!而你们一个个成日沉迷享乐不思进取,还如何上阵杀敌?!”
“大人!大人!可是有什么误会?”钟叔等人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一看这架势就吓坏了。
周东走上前道:“你们说江廷是奸佞之人,可有凭证?”
亲兵指着收钱的匣子道:“难道这些还不够证明吗?这是物证!”
他又指着端着碗的将士们道:“他们是人证!”
围观的将士们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他们一向的习惯都是服从上级将领的命令,照理来说这次是指挥同知下的令,那他们必须得遵从才对。
但总觉得不对劲,他们私心里认为,江廷没错,火头营也没错。
这时,江婷终于开口了,她竟然还笑了起来,“可笑。”
亲兵一怒,“你笑什么?”
“敛财?为这几百文钱?”江婷抱着胳膊,语气分毫不让,甚至比亲兵还要有气势。
“这豆腐,用的是我们从镇上买的豆子,不是粮仓里的,若是不信,可去查账本,这样一份铁板豆腐,算上豆子、调料成本,至少三文钱,还没算人工,卖五文,你觉得贵吗?”
亲兵一愣,“你……”
“这奶茶,所用的糖茶叶和冰块,一碗成本一文,羊奶虽不要钱,却是火头军们辛辛苦苦喂养,辛辛苦苦挤出来的,柴火也是我们从山上背回来的,把人工算上怎么也不止一文,卖三文贵吗?”
江婷眼神平静无波,却深邃得像是能洞穿一切。
“这点子和菜谱是我出的,活儿我干得不比任何人少,我拿一成的利润,多吗?”
周东突然吼道:“不多!”
他这一嗓子打破了沉闷的气氛,立马有另外的人接口道:“一点也不多!”
“对!我们就爱买火头营的吃食!”
“我就要花钱,你们连我们怎么花军饷也要管吗?”
“你们成天大鱼大肉的,我们这些人,长年累月连口荤腥都不见,想买点镇上的东西还要从巡防军手里花高价买倒卖来的,我们想吃点好的有错吗?”
在场的将士像是情绪爆发了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反正法不责众,要罚就把他们都罚了好了!
江婷眨了眨眼睛,缓缓露出一个淡笑来。
亲兵气得要死,指着他们,“都闭嘴!你们想违抗军令吗?”
军令如山,将士们不甘不愿地静了下来。
亲兵见大家都说不出话来了,这才满意地看着江婷道:“把他带走!”
江婷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只能先跟着去再图后续,最好的就是火头营的人赶紧去找指挥使,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江廷……”谢宁眼睛都红了。
江婷回头,安抚道:“没事儿,别怕。”
秦玦等人脸色难看,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江婷要被带走之时,突然一阵通传声传来,似利刃划破夜空一般。
“指挥使大人到——”
紧接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抬眼看去,见另一队身着甲胄的士兵来了。
为首的人一身黑衣,高大俊挺,脸上覆着银色面具,站在昏暗的夜色中。
肖丞当先跑了过来,大声对着郑同知的亲兵道:“住手!把人放开!”
郑同知的亲兵脸色一变,却仍然犹豫着。
肖丞毫不客气把他方才的话还给他:“这是指挥使大人的军令!难道你要违抗军令吗?!”
【??作者有话说】
贺云琛:听说老婆找我,我就来了~
第29章 水煮肉片
◎保存时间久又方便食用的干粮◎
“参见指挥使大人!”
几乎是瞬间, 所有的将士和火头军都哗啦啦地跪拜了下去。
指挥使贺云琛于贺家军的将士而言,一直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除了武将外, 普通将士只有在出征和正式场合才能见到他,还是戴着面具的他。
平日里他几乎不会出现在军营里, 没有士兵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参军年头较久的士兵提起指挥使,想到的就是前任指挥使, 即贺云琛他兄长的脸。
但今天他居然出现在了火头营,还直接拦下了郑同知的亲兵, 这实在令人诧异。
郑同知亲兵咬紧牙根, 不得不一撩衣摆跪下,“卑职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肖丞冷声道, “让火头营卖吃食是指挥使大人亲口下的令, 你为何越过大人来直接抓人?你要将这火头军抓哪儿去?”
亲兵愣住, 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论官职, 一个正三品, 一个从三品, 指挥使在指挥同知之上,只不过因为郑同知是贺老将军旧部, 劳苦功高, 这才让人产生了一种指挥使让着郑同知的错觉。
他嗫嚅半天, 只憋出一句,“是郑同知大人下令……”
说罢他心里暗自恼怒, 指挥使平日里根本不会过问后勤之事, 今日怎么突然跑来掺一脚。
江婷被几个人抓着胳膊, 虽然不是很疼, 但总归不舒服,她淡淡道:“听见指挥使大人的命令没,还不放开。”
几个小兵闻言,只能松了手。
江婷捏了捏自己的膀子,对眼前的情况也有点迷惑。
但可以看出来一点就是,指挥使想保火头营,郑同知要降罪,且这两个人之间早就有矛盾了,指不定火头营就是他们两个人明争暗斗的牺牲品。
贺云琛缓步走了过来,先叫将士们起来,而后看了江婷一眼又挪开了视线,对着郑同知亲兵道:
“火头营卖吃食一事是我下令的,郑同知与我商议此事,我也明确说了我的想法,今日却发生这种事,不知道是郑同知没有领会到我的意思,还是你这下属假传郑同知的令。”
亲兵一下怔住了,呆呆地仰头看着贺云琛,额头流下一滴冷汗来。
在场的人眼观鼻,鼻观心,都知道这亲兵要为郑同知顶缸了。
贺云琛现在还不能和郑同知撕破脸,但今天这事必须有个交代。
半晌,亲兵的脊背一下塌了下去,跪坐在地上,冷汗淋淋,惶惶不安道:“是……是属下会错了同知大人的意,属下该死……”
“会错了意?”贺云琛语气冷然,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亲兵连忙改口,一副认命的样子,道:“是……是属下心胸狭隘,见不得火头营赚钱,这才……请指挥使大人恕罪!”
他跪趴在地上,眼前一片黑,知道自己今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郑同知会来救他吗?不,不会,郑同知那样的人,从来只会欺软怕硬。
果然,贺云琛道:“你自行下去领五十军棍,另外,转告郑同知一事,他年纪大了该好好歇着了,以后火头营的事,不必他操心了,我会亲自过问。”
其他将士都感觉屁股一紧,五十军棍,弄不好人就废了!被当场打死打残的也有。
贺云琛摆了摆手,底下亲兵立马上前把郑同知亲兵拖走了。
而后他又吩咐肖丞道:“你留下来善后。”
肖丞连忙抱拳,“是,大人!”
待贺云琛带着一群人呼啦啦离开后,在场的将士和火头军才大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摸着胸口。
“天啊,吓死我了,方才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我还是第一次离这么近瞧指挥使大人,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吓人。”
“嘿,那个亲兵活该,跑火头营来狐假虎威,结果撞上了指挥使,屁股开花了,没三个月下不了床。”
大家语气多有幸灾乐祸的成分,谁让郑同知平日里在军营里树敌颇多呢。
他掌管后勤,除了火头营外还有财务支出、战马的喂养、营房、军械、粮草运输等等,另一个指挥同知则掌管士兵操练。
但士兵们不去恨日日在操练中磋磨他们的指挥同知,反而讨厌上管后勤的郑同知,可见这人的人缘有多差。
谢宁等人跑了过来,担忧地查看着江婷,“江廷,你没事吧?”
江婷摇摇头,笑了笑,“没事,这不好好的呢。”
秦玦道:“幸亏指挥使大人来了,不然我们只能去闯指挥使营帐求他来救你了。”
谢宁大骂道:“这个郑同知亲兵是不是有病啊,卖点吃食他都眼红,他们自己成天吃香喝辣的,不把我们当人看是吧?”
江婷和秦玦无奈对视一眼,只有谢宁这个傻子才会真的信那个亲兵的话。
这分明是郑同知和指挥使斗法,火头营成炮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