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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放手

      25.放手
    电影早停了,屋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封栀贪恋沙发的柔软,侧头见俞清晖欲抱她起身,他的眼睛很好看,似蕴藏了无限温柔,温润清冽的气质似凉夜孤月,早春融雪。
    “cp必做100件事”又完成一件,他们一起看完一场电影。
    从元旦到春节,是她人生前十八年最幸福的四十天,爷爷身体逐渐转好,已顺利出院,而她完全像被俞清晖捧在掌心。
    每天一睁眼就有鲜花,他陪她学习,照顾她的身体,为她搜罗数不清的绚丽蝴蝶,像哆啦A梦无所不能,满足她随时迸发出的奇思妙想。
    太多甜蜜冲昏她的头脑,却忘了眼前触手可及的幸福,脆弱得薄如蝉翼。
    眼前的少年,心如琉璃水晶般澄澈赤诚,他什么都不曾做错,她却为一己私欲,一直在利用和伤害他。
    俞清晖愣住了,他不解女孩那唏嘘悲悯的眼神,眼底似有化不开的悲伤。
    她不解:“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想起母亲说过,恋爱中的女孩总会患得患失,眼尾弧度温柔弯起:“因为你值得。”
    因为喜欢,所以信任,甚至连她何故缺席竞赛都不曾问,那日她解释与符云涛的关系,哪怕理由再荒诞,他都信。
    她开心快乐就好~
    封栀张开双臂,扑入他温暖如盛夏炙阳的怀里,以最亲昵的姿态:“抱抱我好吗?”
    得到回应后,她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抱紧我。”
    ……
    幕布的光隐约照亮两人的脸,封栀低声在他耳边:“大年初四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去诚园,和你一起庆祝好不好?”
    “好,我去接你。”
    封栀不知从哪找来一张“cp必做100件事”清单,这段时间像赶进度,才完成不到一半,他笑着劝她不要心急。
    “坐一次摩天轮”
    “看日出或日落”
    “给对方抹指甲油~”
    她如水的眸子渐渐清明:“我怕来不及了……”
    天幕渐沉,俞清晖照例要送她回家,她却拒绝舒服的迈巴赫,提出想要和他牵手走一走。
    永宁老城的路,一半是桥一半青石板,流水潺潺,微雨寒湿下却随处是含蓄深沉的绿,但冬天从未缺席。
    封栀长睫轻轻一颤,落下两片淡然鸦青色,一路上却忧心忡忡,直到碰见一辆改装摩托炸街。
    “嗖——”的一声,呼啸着穿巷而过,险些将两人剐蹭倒。
    幸好俞清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而旁边倒垂下干枯的柳枝,恰巧划穿了他的风衣。
    俞清晖迫人的气势如重峦威压,看到她惊魂未定,却瞬间软下了心肠,急忙从头到脚给她检查一遍。
    “我看看受伤了吗?吓坏了?”
    “没事没事,我在。”
    封栀指尖微微用力,攥紧了他的双臂,她知道人下意识的反应最骗不了人,刚刚他宁肯自己受伤也要先保护她……
    他当真,爱上了她。
    就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固若金汤的心防,就是被日常积累起的这些小事,蚕食鲸吞地击溃。
    她氤氲的眼尾像装点两瓣虎刺梅,仿佛能瞬间凝雾成泪。
    那一霎,干涸的心床上蠢蠢欲动,竟真有种子破土而出。
    分别时,封栀愈发无颜面对俞清晖,就坚持不让他送她到楼下,却不料撞见了另一位——
    “妈……”
    那个词她梗在喉头,竟有些陌生,而一身华丽小香风的贵妇,与潮湿破旧的青里弄格格不入。
    除开那次家长会,上回见她已是一年开外了。
    “有事吗?”
    难得回来一趟的林为霜大包小包,一股脑将礼物堆到她面前,唯恐别人看不出她现在风光无限,她热络地牵起女儿的手,嘴里却依旧嫌弃旁边的联椅肮脏。
    “有事吗?”
    林为霜先掏出手机,给她“弟弟”的宝贝照片,嘴里喋喋不休:“又乖又壮,一看就是福气样。”
    封栀疲于同她配合这出“母女情深”,转身就要上楼,却被林为霜拉住。
    她塞给她一个信封,很厚实一迭,里面全是崭新的百元大钞。
    “栀子,妈妈对不起你……”
    “有话直说。”她态度很冷。
    “乖女儿,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永宁,去临川读书?”林为霜话里话外很是为难:“沉叔叔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和悦可一直不对付,这让妈妈处境很尴尬,而且如今添了你弟弟,妈妈也希望能少些流言蜚语。”
    前一段婚姻,包括这个女儿,对她是“污点”般的存在。
    还以为她突然良心发现,原来不过如此。
    封栀脸庞瞬间没了血色,眼神闪过一丝阴鸷,最亲近的人却伤她最深。
    她接过那信封,煞有其事点了点,三万买断十八年的母女情,讽刺至极地扯了扯嘴角:“哦,两清了。”
    “栀子,你听妈妈说……”
    “什么都不用解释,我会如你所愿。”
    刚转过楼梯,那个颓败冷清的背影都凉透了,像是白璧微瑕,努力不让那滴泪落下。
    她还以为,她不会哭了。
    *
    昏黄的路灯下细雨纷飞。
    漫天烟火将水墨江南的永宁,重新拉回到热热闹闹的人间,空气里的硝烟味提醒她,又是一年除夕。
    爷爷也因着高兴破例小酌一口,老人家体力不支,早早就去睡了,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万家团聚的时刻,她却坐在小巷口的废弃石鼓上,接起他的来电,连声音都绵软了几分:“喂,新年快乐。”
    少女头发长得很快,乌黑油亮好似绸缎,格纹围巾藏住雪白修长的天鹅颈。
    “你回头——”
    发现他只穿了件米色的高领毛衣,皎如玉树,单手持伞。
    她站起身,像雀跃的鸟儿:“你怎么来了?除夕不陪家人吗?”
    俞清晖张开怀抱,琥珀色的眸里揉开细碎的光:“我觉得你想我了。”
    这次,封栀没有否认。
    她微微撇过头,耳垂仿若相思豆,不知不觉染上绯红,他眸色微黯,呼吸都乱了节奏。
    他带了些烟花棒,两人一块偷偷燃放,闪耀的火光将她的脸庞映成暖调的橘色。
    四目相对,这一吻恨不得地久天长。
    俞清晖眼神锋锐热切,温煦英俊的面庞在转瞬即逝的火光中,透露出某种倔强执拗的坚持与虔诚。
    她俘获了这个最优秀的男孩子,喜怒哀乐皆受她左右,本该窃喜得意,这不就是她最想要的吗?
    但封栀却突然怕了,眼下越幸福她就越愧疚,“魔鬼”生出了心,忽然想做一回人了。
    她早已满身疮痍,开始患得患失。
    原本想拉他入地狱,却被他渡上了碧落,他那样好,坚定不移走向她,她又何德何能?
    放手,让一切结束吧。
    他一身清举疏朗,如琼枝玉树,琥珀色的眼眸攫取住她,笑得更加惑人:“栀子,许个愿望吧。”
    她抓住他的手,双眸翦水满是赤诚:“愿俞清晖暮暮复朝朝,万喜万般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