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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付知之当然知道,制定规则的人还遵守什么规则?只不过不遵守的过程不会被普通人知道就是了。
    还要给普通人吹一个人人平等的泡泡。
    粉色泡泡。
    话题渐渐不再符合他们的人设,直到李暮近猝不及防地发动车,他们终于想起,为普通人打抱不平不在他们这等社会败类的业务范畴。
    丁珂回寝室时章苗苗刚打完一把游戏。
    “等下去吃火锅。”丁珂放下包,取下手腕的工牌,趴在桌上小小休息一下。
    章苗苗走到丁珂旁边,托下巴看着她。
    丁珂感觉到她的目光,没睁眼,“你还可以再打一把。”
    章苗苗说:“我又给你找了一个雇主,这次我拿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再出意外。”
    丁珂睁眼。
    “上次那个事儿本来想帮你的,弄成那样我可自责了,我妈也说我没脑子,我想弥补。”章苗苗诚恳地说。
    丁珂看她一直放不下,坦白道:“你在我电脑看到的男主人新闻,其实在去面试前我就看了。”
    “啊?”章苗苗惊讶。
    丁珂不睡了,坐起来,随手收拾桌面,继续说:“所以风险是我自己选择承担的,你不用太愧疚。”
    “为什么?”章苗苗抓耳挠腮想不通。
    丁珂口吻轻松,好像认为这很好理解,“钱给得够多,做家教也比在健身房我更自在。”
    章苗苗想说要钱不要命可不行,但想想丁珂的情况,她这话跟何不食肉糜没什么区别。
    “走,吃火锅。”丁珂站起来。
    章苗苗搂她肩膀:“吃重庆的!”
    “好。”
    五月第二个周,李暮近以病好复学的理由转入詹城体育大学竞技体育学院,成为一名大一学生,运动训练专业,专项射击。
    于泰是寝室最后知道的人,亏了不是一个项目,不然他会想杀人。
    室友打饭回来,看他抓着枕头尥蹶子,“消息挺灵通,我都是刚回来路上才听说这位哥分我们宿舍了。就说宿舍人不满不是一件好事,指不定半道给你塞什么人进来。”
    “什么?”于泰一蹦半米,声音洪亮。
    舍友挑眉,问:“你不知道啊?”
    于泰脸红脖粗:“我靠能不能不同意?”
    室友咬一口肉夹馍:“你怕啥,指定不跟宿舍住啊,少爷住宿舍你听过吗?而且那人精神分裂,为了他和我们好,他家都得跟学校商量不住校。”
    于泰舒服一点。
    “打听丁珂不见得是喜欢。”室友喝一口汤,“咱以前没关注,就知道他强奸杀人上新闻,不知道受害者。”
    另一个室友说:“这不很正常?什么新闻都是更有名的那个更出名,几个人在意素人?”
    室友点头,放下汤,又说:“我半路上搜了一下,受害者也叫丁珂。”
    于泰直接起立:“我靠那我老婆不是很危险?”
    “那他不就去师范学院了?干吗来我们这里?”室友猜测:“他在跟你打听之后肯定就见过丁珂了,发现只是名字一样,放弃了。”
    另一个室友也分析:“对,也没听说丁珂那边有情况,你别太着急。”
    于泰被说服了,干坐一会儿还是觉得哪不对,站起来,“不行,得去找我老婆!”
    马术俱乐部。
    李暮近障碍训练结束,利落下马,把缰绳交给教练,认真听教练指导完训练过程需注意的问题,又在教练推荐下,给他的马换了一整套新装备。
    束睿站在会所二楼的窗前,看着李暮近马术越发精进,突发感慨。
    付知之喝了俱乐部的酒,窝在沙发睡着了,又被工作人员送下午茶吵醒了,傻愣愣坐着,眼睛睁不开,“他练完没有啊,吃什么?”
    刚说完,李暮近上来了,边走边脱手套,路过水吧放下,再边走边摘头盔,放在边柜,接着是腰带,背带,衬衫,最后走进淋浴间。
    付知之看到李暮近光滑的背,跷起二郎腿,拿了一块西瓜,“还挺光滑的,用什么浴液?怎么不长痘呢?”
    束睿坐到他对面,转转脖子,端起杯酒,喝一口,闭眼说:“基本功扎实学东西就是快。买马也才是上个月的事,现在已经很有样了。”
    “你不说他那匹马多钱买的,马鞍都能交套房首付了,还有那教练,学费多贵,他再学不出来,对得起那么多钱?”
    束睿突然无法反驳。
    付知之西瓜吃得够多,打几个嗝,擦擦手,“阿暮最近咋回事,骑马击剑滑雪游泳,一会儿都不闲着啊。你得提醒他,猝死不只发生在被女人掏空的时候。”
    束睿盯着酒中正旋转的泡沫,“不想停下来而已。”
    “为啥?”
    束睿没答,但他觉得他知道。
    大概因为这个丁珂?
    他怕停下来就会想起两年前?
    束睿觉得李暮近没有那么密集地找丁珂,就是怕她是以前的丁珂,也怕她不是。虽然他不知道李暮近为什么会怕。
    李暮近洗完澡出来,随手擦两下头发,吹得半干,换衣服,穿鞋,拿上车钥匙,也没跟两个人打声招呼,先走了。
    付知之指着他离开的方向,挑眉看向束睿:“看看,没点素质的!”
    “也没说带我们来。”
    “……”付知之不管那一套,“你也是够能惯的。自我认识你们,就听兆婧说从小阿暮去哪儿你去哪儿,她每天吃阿暮醋都够把自己酸死。”
    说着话,兆婧发来消息:“你说那个设备老板都给我凑齐了!我已经到你在詹城的公寓了!楼下!快点出来接姐!”
    束睿收起手机,起身,左手抄进裤兜,“也撤了。”
    “欸,不是,你又干吗去啊?”
    束睿已经出门。
    付知之啧一声,麻烦死了,一个两个!
    面包店。
    半小时前流量高潮,丁珂忙了一阵,现在店内冷清了,她也清闲下来,试吃面包师新品。
    面包师期待地看着她,她视线向上,一边咀嚼一边说:“挺软的,但有嚼劲,咸度刚好。”再吃一口旁边黑面包:“这个符合我的口味,是纯黑麦的吗?”
    面包师点头,评价几款新品:“这个可能卖得好,这个就隔三差五做一点给你带走。”
    丁珂淡淡一笑:“谢谢姐。”
    “客气。”
    面包店对面街边,上次的位置,李暮近在车里隔着同样两层窗户,遥遥望着勾唇的丁珂。
    他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
    其实没有难度,他们之间有那么多过去,即便她装得再像,习惯、性格都改,一个人的气息也不会变。
    她总有破绽。
    况且他也早早打定主意,无论是不是,他都让她成为他一件装饰品。可距离健身房偶遇又过去两周,什么动作都没有。
    他也难说他怎么了。
    心软是不会,他心是石头做的,他觉得最大的原因,就是面对她,他总是会想起两年前。
    原先不觉得,现在再回忆,他一点不想面对她那张清纯无辜的脸上充满抗拒,甜欲的嘴说出冰冷的话。
    于是他用各种事填满时间,让他没有空闲再去多想,至少在解决这个困扰前,他都不想再跟她有什么接触。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不会陷在这个困境里太久,到时他会以一个正常的李暮近,用力捏死她……
    却还是鬼使神差来到这里。
    突然,他意识到他的离谱,终于收回眼,准备离开。
    但就在他余光深处,丁珂走到窗前,给窗台花一一浇了水。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她浇完水拿纸巾擦手心的动作。
    他的珂珂,就有这个习惯。
    因为手心汗,双手总是湿漉漉的。
    她这是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就不装了吗?
    他忽然不想走了。
    但手还是发动了车。
    丁珂要下班了,店里却突然客流激增。
    “您好,现在还能加热吗?”
    “自助切片机怎么不动了?没电了吗?”
    “花生酱和炼乳没有了吗?”
    ……
    丁珂要结算,还要回答问题,“能加热……没坏,左侧有贴使用说明……有的,我马上拿……”
    着急结账的也在催:“我车到了,能不能快点?”
    “好,马上。”丁珂手忙脚乱,手心汗更多了。
    “我要欧包和焦糖棒棒糖,然后我有一个满减的券,现在可以用吗?”
    丁珂一边扫码结算,一边抬头回答她:“截止期内是可以的。”
    “能不能先结账呢?”排队买单的人等不及了。
    丁珂回过头:“好。”
    “我看门口牌子写了新品,可以试吃,怎么试吃啊?”甚至有人问。
    丁珂看一眼收银台旁边的瓷碟子:“这边有的。”
    “再给我拿一个花生酱吧?”有人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