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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秦灿花费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他瞬间感到头皮发麻,难以置信地盯着谢以津的脸:“你在伦敦这个地段买了一套这么大的房子?你到底什么家境——咝!”
    谢以津蹲在秦灿的身侧,用蘸了酒精的棉签缓慢擦拭着秦灿大臂上的伤口,神色镇定道:“胳膊伸直一些。”
    秦灿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咬着牙照做。
    缓过劲儿后,他低头观察谢以津的神色,这才意识到,谢以津突然加大手劲打断自己,似乎是并不想回答有关家庭的问题。
    这确实是比较私人的问题,而以他们目前的交情来看,也好像并没有亲近到可以聊彼此家庭的地步。
    他只把你当玩偶罢了。秦灿在心里凉飕飕地提醒着自己,所以你也应该只把他当作一个有呼吸的科研ai,明白吗?
    于是秦灿半天都没再说话。
    空气陷入静默,谢以津用纱布将秦灿伤口包扎好的瞬间,秦灿便站起了身,有些生硬地开口道:“谢谢,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应该走了——”
    “你要不要吃晚饭?”
    “……”
    “要不要?”
    “你,你做的?”
    “嗯。”
    秦灿坐回到了沙发上:“……再多待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美食的诱惑确实太大了,尤其这还是谢以津做的饭。
    秦灿是混血,自诩相较于一些亚洲人而言,对于欧洲各色诡异餐食的承受能力已经算是很强了。
    尽管算是半个英国人,但秦灿也不得不承认,虽然都是难吃,但英国饭应该是其中最最最难吃的那一种。
    他虽然只吃过两次谢以津做的饭,而且其中一次还嘴硬地给出了“一般般”的评价,但事实上这两顿饭有多么让他念念不忘,也只有秦灿自己心里清楚。
    谢以津做饭就像做实验一样细致。
    秦灿看到他安静地将火腿切片,将酱料调制好,同时面条下锅,动作行云流水,几项工作同时进行,没有一秒钟是浪费的。
    秦灿看他忙来忙去,自己干站在旁边也有些不好意思:“我能帮你做点什么不?”
    谢以津抬眸看向他:“我希望你可以休息一下。”
    秦灿:“我伤的是左臂,右手还好好的。”
    谢以津思索片刻,说:“今天比较热,你可以拍一些黄瓜块,我来调一些佐料,可以做一道拍黄瓜。”
    秦灿应了一声。
    五分钟后,谢以津看着秦灿面前支离破碎的绿色物体:“这是什么?”
    秦灿:“……黄瓜块啊。”
    谢以津沉默片刻,看向秦灿的脸:“你不会做饭。”
    秦灿不甘示弱地回视:“你不会射箭。”
    两人对视五秒,同时无比准确地戳到对方的痛处,半晌后又默契地移开视线,选择停止这场战争。
    锅里的水烧开,雾气弥漫在两人面前,气氛在刹那间变得有些温馨。
    直到秦灿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他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
    “加州那边阳光好雨水少,生物领域也是美国的强项。”秦灿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来伦敦发展?”
    谢以津将酱汁细致地淋在盘子里的黄瓜块上:“加州的阳光确实很好,但是工作强度也很大。”
    “还有一些人情世故……”他皱起眉,似乎不愿多说,只是言简意赅地总结道,“总之生活起来也很麻烦,比伦敦的下雨天还要累。”
    “伦敦的雨虽然很多,但我可以掌控自己上下班的时间,而且可以独处。”他说,“我就当这几年是在放假了。”
    u大有着全英国甚至是整个欧洲都最优秀的基因研究所,谢以津却说在这里工作的日子就是“放假”,秦灿无语凝噎。
    “你……是什么时候得的这个病?”秦灿问,“在美国的时候吗?”
    谢以津摇头。
    面条入水后,锅里的水泛起了浅浅的白色,空气中弥漫着面食烹煮的气味,像是家的气息。
    “很久之前就有了。”
    谢以津轻轻地说:“当时只以为是免疫系统不好,一开始没有和雨天联系上,直到后来我才自己摸索出来了规律。”
    听到“很久”这两个字的一瞬间,秦灿的心口微悸。
    他想要安慰什么,可又觉得什么话语听起来都会是苍白无力的。
    “下雨的时间总是要比不下雨的时间少的。”他最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谢以津将食材加进锅里,说:“是啊。”
    锅里的雾气在两人面前蔓延,可能是同时想起他们身处伦敦,秦灿这句话的说服力实在是不高,他们默契地静默了一会儿。
    “伦敦的破天气确实……比较尴尬。”
    秦灿硬着头皮,赶紧随便换了个话题,“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谢以津问:“打算?”
    秦灿:“就是日后的生活啊,职位工作啊,还有伴侣啊这一类的打算,有关……未来的打算。”
    在秦灿的预想之中,像谢以津这样年轻就有如此产出的人,肯定对自己的人生是有非常清晰的规划和预想的。
    英国博后的合同都是三年,谢以津合约到期了之后,也许会回国,又或者会换个雨水少的国家继续深造也说不定。
    他可能会去当助理教授,又或者会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实验室。对于伴侣,他应该也会找领域内有话题可聊的优秀人才吧……
    莫名地,在说到“伴侣”两个字的时候,秦灿舌尖打了一下结。
    然而几秒后,谢以津利落地给出了答案:“没有打算。”
    秦灿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什么?”
    “因为我身体上存在的缺陷,我可以选择的未来其实很少。”
    谢以津平淡地答道:“比如我没有能力去承担教职一类的工作,因为只要一到雨天,我就没有办法给学生上课,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不知道这个病症在未来是会痊愈还是恶化。”他说,“所以目前的我,是没有办法去计划我的未来的。”
    “至于伴侣,也是一样的答案。”
    谢以津想了想,道:“现在的我,不仅无法很好地尽到伴侣应尽的责任,还会给对方的生活带来负担。”
    “所以我也并不准备在未来和任何一个人结成伴侣。”他说,“对我而言,一个人生活是最好的选择。”
    秦灿很久都没有说话。
    谢以津抬起头一看,才发现秦灿很久都没有动,而是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看。
    秦灿突然将手拍在了案板上,说:“不是缺陷。”
    谢以津有些惊愕地望着他。
    “首先,你没有任何的缺陷,你只是生了一个……不太寻常的病。”
    秦灿干涩地开口道:“你已经知道抱着东西就可以缓解一部分症状,未来也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治疗手段的,不是吗?”
    “而且现在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你所谓的‘缺陷’。”秦灿的胸口起伏了一下,“你为什么一定要……一定要这么消极地看待自己的未来?”
    谢以津注视着秦灿的双眼。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因为消极或是自卑,才选择不去计划我的未来的。”
    “工作也好,伴侣也好,我无法对未来的情况做出任何构想,是因为我不希望心中有了憧憬的目标,到时候却不得不因为自己身体上的限制,放弃原本做好的计划。”
    谢以津说:“我只是……不想去承受心理上可能会形成的落差罢了。”
    他观察秦灿的脸色:“我只是在如实回答我的想法,如果和你预想中的答案不太一样,我很抱歉。”
    秦灿惊醒了过来。
    对啊,这是谢以津的人生,你替他操心什么呢?
    但听到一个人说对自己未来的计划是“没有打算”,并如此坚定地决定“不找伴侣”的时候,换谁都会感到心惊肉跳吧。
    秦灿咬了咬牙,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可以不用先定得这么死,就比如现在,你不是已经找到我来解决你雨天的麻烦了吗?万事万物都会有解决方法的,你在未来——”
    谢以津轻声道:“但是课题结束之后,我们就会散的,不是吗?”
    秦灿张了张嘴,一瞬间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谢以津的眸子在灯下显得乌黑且沉静,他的声音很轻,似乎要淹没在锅中腾起的薄雾之中,却又重重地落在秦灿的心头,沉得让秦灿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以津没有再多说什么,掀开半掩的锅盖,轻轻“啊”了一声。
    他对秦灿说:“面熟了。”
    爽脆的拍黄瓜,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还有一盘子的火腿切片,简单但又美味的一顿晚饭。
    秦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客人,谢以津这顿晚饭做得比平时要上心了很多,拍黄瓜甚至还加了香菜点缀,摆盘精致。
    然而对面的秦灿沉默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谢以津其实有些失望。
    秦灿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吃着饭,看起来好像是不高兴的,但之前体能消耗大,所以饭也是一口都没有少吃的。
    谢以津感到困惑。
    他感觉秦灿像是因为两人方才的对话感到不开心,但他却不明白秦灿为什么会生气,因为谢以津只是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不过谢以津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吃晚饭,有的时候会有很多道同时想吃的菜,但可能会因为自己一个人消灭不掉,又不想接下来几天一直吃剩菜,最后不得不舍弃掉几道当晚想吃的菜。
    但是今天秦灿在,谢以津第一次没有了剩饭的苦恼。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谢以津还在出神时,对面的秦灿已经放下了筷子。
    秦灿说:“我吃饱了。”
    秦灿看起来一秒都不想多待,立刻就想起身走人。
    但偏偏他的教养和他的想法产生了冲突,于是谢以津看到秦灿先是冷着脸将吃过的碗筷放进水池之中,最后又面无表情地将桌面擦得干干净净,才板着脸开口道:“……很晚了,我该走了,前辈再见。”
    谢以津感受到了秦灿身上的低气压,却依旧不知道秦灿此刻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他并不觉得是方才对话的问题,于是便在想会不会是方才在游乐园的时候,自己提出下周雨天还要抱着秦灿左臂的事情,让秦灿感到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