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秦让凑到祁究身边,犹犹豫豫问道:“话说,直接选第九层真的没问题吗?”
过了几次副本的直觉告诉他,有时候太过轻易的事情很可能是陷阱。
祁究不动声色说:“当然,有问题。”
“诶?”秦让立刻绷紧背脊警惕了起来,“那我们应该选第几层?”
他竖起耳朵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祁究同步答案。
祁究在他耳边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数字,没反应过来的秦让先是愣愣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整个人僵住了,脸上露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情:“什么?你确定吗?!”
第128章 公路马戏团(22)
祁究笃定点头:“我很确定,留在第一层。”
“诶?可是为什么?好不容易拿到了传送卡…我不明白…”秦让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并不妨碍他听到答案后感到难以接受。
祁究解释说:“因为对于这座高塔的创造者而言,地面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说着,祁究转向反复观看《罗拉女士最后的表演》的杂技演员,试探性问道,“罗曼先生,在进入高塔之前,您问了我们一个问题「对于一个高空表演者而言,他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
罗曼先生将目光从电视屏幕前移开,笑道:“所以,亲爱的小朋友,你有答案了吗?”
小祁究点点头:“在罗拉小姐的日记里,您已经告诉了她真相:高空表演者不是天使,因为他们没有翅膀,他们向往的是不会摔下来的地方。”
祁究故意顿了顿,他一瞬不瞬地看向罗曼先生目光深处,“不会摔下来的地方,是地面对吗?”
“罗曼先生,我们现在就站在地面上呢。”
罗曼先生瞬间怔住了。
足足三秒钟后,他才重新扬起微笑:“是啊,我们正站在地面上,我们现在很安全…我相信,如果现在罗拉女士还活着,她一定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或许…她已经明白了呢?但很遗憾,我没办法亲自确认这件事了,她也没办法亲口告诉我答案了,她应该在dv里告诉我答案的…”罗曼先生脸色比先前苍白一些,他若有所思地掏出一支烟,咬在嘴里却没点燃打火机。
这只没点燃的烟,在沉默里燃烧。
祁究像个懂事的小孩子般没讲话,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问:“罗曼先生,所以您的‘诅咒舞鞋’是什么呢?”
罗曼先生叹了口气,笑:“小朋友,这是属于大人的隐私问题。”
至此,祁究已经非常确定这座高塔的出口就在第一层。
既然杂技演员罗曼先生是高塔的创造者,那么,罗拉小姐的故事就是关于他的隐喻。
在刚开局的时候,罗曼先生就提示过众人:
“你们认为,对于一个高空表演者而言,他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
“在这座高塔的最深处,藏着我内心最大的秘密…我不介意和你们分享我的秘密!我甚至期待你们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那一天!”
既然已经从罗拉小姐的故事中,找到了罗曼先生最珍视的东西、得知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是「回到地面」。
那么就可以推出,高塔的「生之门」隐藏在最近接地面的第一层塔里。
那些费尽心思不断往上爬,自以为爬到第九层才可以帮助杂技演员完成梦想、最后达成高塔通关成就的玩家,很可能会变成摔在高塔台阶上的碎肉和血雾。
再者,祁究当时抽到的「高塔」是倒立的状态。
倒立本身很可能就是一种暗示:破局的真相恰好和众玩家的猜测相反,塔顶即坠落。
而秦让抽到的「魔术师」本身也有高效且成功的含义。
经过罗曼先生的印证,祁究心里已经很肯定:所谓的「生之门」即是高塔的第一层,也就是现在众人脚下所踩之处。
秦让这位欧皇从来没有滑铁卢过,只不过这个「高塔游戏」的障眼法差点瞒过了所有人。
接下来,公寓里弥漫着写字的沙沙声,众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纷纷颤抖着手提起笔,在圣诞贺卡上写下自己要抵达的高塔层数。
祁究并不打算藏着掖着,他将自己的分析和推论同步给了所有玩家。
但除了秦让和路执百分百赞同外,剩余大部分玩家都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虽然祁究的理论过于新颖,但逻辑自洽、具备足够的说服力,最终还是有部分玩家逐渐倒向祁究这一边,他们提起笔的瞬间,咬了咬牙,将心里早想好的数字「9」替换成了「1」。
祁究从不会强制输出自己的观点,他把自己能说的都说了,至于别的玩家能不能接受,就看各人的选择了。
罗曼先生很感兴趣地看向小祁究:“小朋友,你想去哪层呢?”
小祁究像个调皮的孩子,他学着罗曼先生的样子耸耸肩:“先生,这也是我的隐私哦。”
罗曼先生怔了怔,随即笑了开去。
“开个玩笑,我当然不介意告诉您,”祁究也笑,对罗曼先生试探道,“冒昧问一下,如果我要去零层的话,可以把您手里的「愚者」牌送给我吗?就像刚才那张「高塔」牌一样,我想为《惊声尖叫》这趟旅途留个纪念。”
罗曼先生瞬间收起笑,他深深地看了小祁究一眼:“当然,小朋友,你真的很让人期待。”
这个回答,完全印证了祁究关于高塔层数的猜测。
祁究礼貌地笑:“谢谢先生的夸奖。”
坐在一旁听到两人对话的秦让彻底懵了:“刚才你和杂技演员提到的零层是什么?难道这座塔还有零层吗?「愚者」又是什么?”
在女巫的多次科普下,祁究已经清楚记得了塔罗牌里二十二张大阿卡纳的序列和牌意。
自然推断出了所谓「九层塔」和「十张牌」的关键。
祁究将自己的分析过程告诉秦让:“罗曼先生一开始就告诉我们,这座塔有九层,而塔罗牌的序号则代表了塔的层数,比如你抽到的「魔术师」序列为1,代表塔的第一层,以此类推,但当时我们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罗曼先生手里有十张大阿卡纳,多出来的一张牌说明了什么…”
秦让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捋:“九层塔十张牌,多出了一张牌…让我想想…从1到9都有了…又不可能出现第十层塔…那么…”
一瞬间,秦让眼中迷雾尽散,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说出了答案:“是序列为0的牌。”
祁究笑:“没错,多出来的只能是序列为0的大阿卡纳「愚者」,所以在座塔的内部,拥有所谓的「第零层」,一个不存在于我们视野里的空间。”
“太神奇了…!”秦让还沉浸在这番推论的余韵里,但三秒后,他皱起眉不解地看向祁究,“诶等一下,你不是让我们选择第一层吗?为什么又变成了零层?”
祁究:“选择了第一层就能顺利通关高塔,如果后续罗曼先生没有其他的‘表演’的话,结束后就可以拿到盖章通关《惊声尖叫》帐篷,并不需要特意去一趟所谓的零层。”
秦让的眉头越拧越紧:“那你为什么又……”
其实这句话说到一半,秦让立刻恍悟了,已经和祁究通关过两个副本的他想通透了,祁究和他们这些普通的过本人不一样,比起保全性命通关,他更在意副本剧情的完成度。
祁究追求最完美的剧情完成度,就像个誓死解锁所有奖杯的亡命徒。
“隐藏在大阿卡纳里的第零层,可能存在没办法预知的风险,对于想要打印盖戳的玩家而言性价比不高,但我对它很感兴趣,”
祁究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眼中闪过期待的光彩,“我有所预感,那里很可能隐藏着这个诅咒杂技团的真相,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惊喜,比如整个公路马戏团的内核,或者成为…”
他欲言又止,认真地看向秦让说:“总之,如果对此不感兴趣的话,从第一层出去是最划算的,你们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可……”秦让咬了咬唇,握着笔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显然有些摇摆不定,究竟是选择从第一层安全出去呢?还是和祁究一起深入到高塔的内核冒险。
祁究看出了他的犹豫,笑:“你顺着自己的需求和目标做出选择就好,不必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感到为难,你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好家伙,我当然知道。”秦让轻声啧了啧。
祁究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真有需求,我当然不会跟你客气,你看之前我跟你客气过吗?”
“我们很清楚,在这个世界,「性价比」大多数时候要比「情面」重要许多。”
秦让又啧了一声,随即正色道:“好了好了,我清楚了。”
他当然十分明白,自己除了可以给祁究带来运气上的加成外,也没有更多的技能了。
但好运本身,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对了,这件事先别和路执说。”祁究又补充道。
“诶?为啥?”秦让好奇问。
祁究无奈地笑:“在我没办法保证对方安全的情况下,我不希望对方担上不必要的风险,而且路执的安危很重要。”
“那好吧。”秦让自然也看出来了,路执是会为了「情面」冒险的那一类人,不好劝。
说定之后,各人就在自己的圣诞贺卡上填好了层数。
其中路执和秦让在祁究的建议下写了一层,另外还有七位玩家信服了祁究的推断,同样选择了一层。
而剩下的七位玩家,则遵从自己一开始的推断,毅然决然在贺卡空白处写上了数字「9」。
待所有人都填好了贺卡,罗曼先生终于意犹未尽地关上电视,他转过身来,面部保持着礼貌得僵硬的微笑,眼睛骨碌碌地转向众人。
在绝对的静默中,众玩家几乎紧张得无法呼吸。
时间缓慢地流动,他们无声地等待卡片生效的过程,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最后,瘸腿的罗曼先生学着罗拉小姐谢幕的样子,朝众人鞠了个躬:“感谢诸位今天前来观看我的演出,希望诸位观演愉快。”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这间血腥的凶案现场突然像燃烧的蜡烛般,开始溶解、液化、变得面目全非——
“《罗拉女士最后的表演》完美谢幕!”
红色帷幕落下,黑暗吞噬了视野。
……
高塔之外,秦让、路执、以及那七位玩家陆续睁开眼睛。
“恭喜九位幸运的观众,你们已经成功找到了高空表演者最珍视的东西,顺利离开了那座被荣誉和死亡笼罩的高塔。”瘸子罗曼先生扬着他的拐杖,对眼前的九位玩家慷慨激昂道。
众人终于重重地松了口气,但路执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确认了一遍从塔内出来的玩家,疑惑道:“祁哥呢?”
秦让正欲回答他,可他的声音被罗曼先生打断了:“接下来,请诸位和我一起欣赏今天最精彩的高空表演:《惊声尖叫》!今天的高空演员是我们马戏团内最新鲜的血液,这将是他们最精彩绝伦的演出,绝对不容错过。”
说着,罗曼先生朝塔顶处举起他的拐杖。
众人顺着他的拐杖看去,发现高高的塔顶之上悬着一线钢丝。
此刻,另外七位玩家正颤巍巍地站在钢丝的一端,稍有不慎,他们就会从塔顶坠落而下,粉骨碎身!
第129章 公路马戏团(23)
从塔下仰头看去,悬在高空处的钢丝比头发丝还细,目测约莫有一百五十米的长度。
而那七位站在塔顶的玩家们迎着风瑟瑟发抖,旷野的风从帐篷缝隙吹进来,带着潮湿的味道,一场荒野的暴雨正在酝酿。
其中两位恐高的玩家双腿发软牙齿打颤,他们像缴械投降的犯人,用双手环抱头颅蹲在地上,整个人抖若筛糠,完全不敢直视那根悬在塔顶不足两指宽的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