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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大家闻言便也跟着谢印雪一起盯着路面瞧。
    丰年寨是一座仍保留着不少古老建筑的村落,这里的路都是用泥加藏青卵石铺就而成,一下雨便会泥泞,最近丰年寨虽然没下雨,不过昨晚起了雾,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路面有些湿,看上去不太干净。可除此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黎弘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名堂,就请教谢印雪: “谢先生,这路怎么了吗?”
    “这路……”
    结果说话的人却是应伊水,她上前走了几步然后蹲下,拈起地上一些棕色的块状物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后说:“路上怎么洒着药渣?”
    说罢,应伊水还闻了闻这些药渣,皱眉道:“有降香、血竭、三七……这些全是止血敛疮的药材啊。”
    许璐惊讶问她:“你还能闻出这些是什么药吗?”
    应伊水有些腼腆地笑了下说:“我爸爸是中医,我也是学中医的,所以这些药材我都认得。”
    晁清河说:“难怪你抽角色抽到了赐药仙翁。”
    可当话题重新转回药材上后,大家就猜想:这些药,不会是给薛盛喝的吧?
    要知道昨天的村席,薛老爷子,薛家大少爷、大少夫人都出现了,唯独薛盛没出现。而出现的薛家人大家看其精神状态都很不错,完全没一点病重受伤、需要用药止血镇痛的样子,那么这些药材究竟是给谁用的,答案就很明显了——除了薛盛,再无二人。
    谢印雪更是一口断定:“薛盛病重,而且十有八九就快死了。”
    他同样上前几步,屈膝蹲下,望着颜色相近,几乎和石路上泥块融为一体难以察觉的药材,启唇道:“你们可听说过‘背疴’?”
    “背疴?”
    “这是什么?”
    好些人听到这个词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这也是一种民俗。”谢印雪给众人解释道,“有些地方的人家,会将家里病重者吃药剩下的药渣倒在有人经过的路上,希望走过这条路的行人踩到药渣,从而带走家里人的病气。”
    “还有这种民俗?”黎弘纳闷道,“这没用吧?如果真有用那还要医生做什么?”
    “现实世界中或许没用,但我们现在在丰年寨中,而我们昨晚刚见了鬼。”谢印雪起身后退几步,“所以离这些药材远些。”
    “而且这种方法一般只有穷苦人家才会用,因为他们请不起大夫,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佛,可是薛家不可能缺钱。”柳不花接过谢印雪的话蹙眉道,薛家是整个丰年寨最富裕的人家啊,“如果薛家已经到了需要用这种民俗为薛盛治病的地步,那他可能真的……活不久了。”
    众人都沉默着:他们其实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一点,因为若非如此,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狠心了那么久硬是不让薛盛和杨若兰在一起的薛老爷子,会在一夕之间忽然改口,同意他们的婚事。
    他们原以为这次副本所指的“救姻缘”,是有人要破坏婚事,而他们要帮助婚事顺利完成,如此才算“救姻缘”,可按眼下的情形来看,却未必是那么简单的事。
    虞沁雯更是问出了关键的一点:“那杨若兰……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吧?”段颖犹豫道,“薛家的家奴都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进去看薛盛啊,看样子他们都很想把这个消息死死地瞒住,一直瞒到杨若兰进门。”
    徐琛却开始和段颖唱反调:“万一杨若兰知道薛盛病的要死了,却还是愿意嫁给他呢?”
    作者有话说:
    npc:你怎么又穿白衣服?
    谢佬:我演白素贞,你也开始穿绿吧。
    npc:?
    第53章
    “这样痴情的女生确实有。”段颖也没反驳徐琛,只说,“不过现在也得等我们见过她,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薛盛病重这件事,她的态度又是什么。”
    这确实是最要紧的事。
    此次副本的主题——救姻缘,现下已然分明:它指地就是杨若兰和薛盛的婚礼。
    可是要怎样才算“救”,却让人难以判断。
    薛家现在藏着薛盛不让他见人,摆明了薛盛如今的情况不会太好,甚至可能要更糟。
    再这样的情况下,杨若兰嫁过去后要是薛盛病好了,那就是佳缘一桩,要是薛盛病逝了,那杨若兰就要守寡。
    所以这就存在于两种选择:于现实层面来上说,薛家隐瞒在先,他们将真相告诉杨若兰致使这桩婚事成不了,算是“救姻缘”;于感情层面来说,如果杨若兰对薛盛痴心不改,希望这桩婚事能成,那他们这些参与者袖手旁观安心唱戏助兴,等待婚礼结束,也算是“救姻缘”。
    最后他们究竟要做出怎样的选择,就全看杨若兰的态度了。
    于是一行人改道,又朝着杨家赶去。
    谁知薛家那边他们见不着薛盛,到了杨家大门口后他们也同样见不着杨若兰——杨家大门关的死死的,任凭他们敲红了手指,也无人应声来开。
    黎弘奇怪道:“这是没人在家吗?”
    “不,屋里有人。”谢印雪却道,“我听到里面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了。”
    大叫闻言讶然的目光纷纷落到谢印雪身上。
    谢印雪站在杨家门前一棵银杏树下躲阳乘荫,迎着众人的注视神色淡淡,探头瞥了一眼杨家用黄土砌成的墙壁,提议道:“要不爬上墙头看看?”
    杨家的墙没薛家那么高,院子里更是不可能有守家的家奴,他们翻个墙瞅瞅里面的情况如何应当是可行的。
    路陵身手比较矫捷,他自告奋勇,连蹬三步就跳到杨家墙头处,扒着墙身往里头看,只是两分钟不到就被院子里的人用石头给打了下来。
    还好黎弘和柳不花在底下接住了他,否则路陵的屁股估计得跌青。
    只是他们俩才扶着路陵站稳,刚刚怎么也敲不开的杨家大门就被打开了,杨家大哥杨若文就举着扫帚怒气冲冲出来,等着围在墙外的几人骂:“你们这些人翻我家墙干什么?!”
    “我们是金元宝剧团的人。”路陵的脑门刚刚就是被杨若文用石头砸出个青紫肿包的,他揉着头说,“我们想见见杨若兰,结果刚刚敲你家门没敲开,就想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在家,没有别的恶意啊。”
    “戏班子的人和我妹妹从无交集,你们找她?”杨若文听完路陵的话,面色仍是不善,用警惕的目光将路陵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然后凶蛮道,“我看你们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走远点!”
    说罢,杨若文就拎着扫帚折回屋中,还重重把大门给砸上了。
    “怎么回事?”虞沁雯想不明白,“怎么薛家不给见薛盛,杨家也不给见杨若兰?”
    应伊水和许璐也围到路陵身边问他:“你刚刚爬墙有看到什么吗?”
    “有,我看到杨若兰了。”
    光凭这一点,路陵就觉得自己脑门这一砸挨的还是挺值的。
    他当时才扒上墙头,就看到杨家院场里待着三个人:两男一女,三个人面容都有些许相似之处,而那女子穿着的衣裳和昨日他们在村席上匆匆扫到一眼杨若兰背影时,她所穿的衣裳一模一样,如此便足以证明,这个女子就是他们寻找的杨若兰。
    至于和她一起待在院场中的两个男人,年纪稍大些的人是杨若文,另外一个年纪看上去小些的身份也不难猜,应该就是杨家最小的儿子杨若明。
    他们两人将杨若兰夹在中间,皱眉怒目,杨若兰却双眼通红,满脸是泪。
    “不准……绝对不行……”
    “你为家里人着想……”
    因为爬墙的位置不太对,他和三人隔得远,依稀间路陵只听到了他们对话中的几个词字,具体在说什么完全不清楚,他还想再仔细听听看时,却被杨若文发现拿石头给打了下来。
    “我看到的就是这么多了。”
    路陵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尽数道出。
    李露茗也说:“刚刚门开的时候,我也看到杨若兰了。她站在院子里往外面看,好像是想出来,可她弟弟杨若明一直抓着她的手臂,所以她出不来。”
    薛家那边藏着薛盛不让他见人,可能是因为薛盛病重,他们想让杨若兰嫁进来圆薛盛的遗愿或是给他冲喜,这些都能理解。
    但杨家这边,杨若兰能在院场里活动,昨天也去了村席,可见她身体并无问题,那么杨家还是要拘着杨若兰,不让她出家门见人的原因会是什么?
    更别提杨若兰还红着眼睛,一副哭过的样子,以及路陵在墙头听见的杨家两兄弟对杨若兰说的那些话。
    “根据我多年玩剧本杀的经验,我现在有个大胆的猜测。”廖鑫阳咽了口唾沫,小声说,“薛盛可能已经死了。”
    “有可能。”应伊水点点头,“薛家在路上倒的那些药材大多都已经发干发枯了,显然不是近两日才倒的。”
    “没错,薛老爷子同意杨若兰和薛盛的婚事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心软,而是薛盛死了,他要为薛盛举办冥婚!”廖鑫阳继续说,“杨若兰眼睛都哭红了,也一直想出门,很显然她不想做这场冥婚的新娘。”
    “这个村子也不是没有过冥婚的先例。”
    他们昨夜见到的红衣水鬼高婉应该就是冥婚的牺牲者。
    今早他们询问的那个老伯,已经将这件事暗示的很清楚了:高禾气死了父母,自己又一事无成赚不到钱,自然也娶不上媳妇,于是他将自己的妹妹高婉卖了。
    卖给某户人家做冥婚新娘。
    但高婉宁死不屈,直接投了河——她的尸体应该是没有被打捞上来的,因为冥婚需要的是尸体而不是活人,如果那户人家拿到了高婉的尸体,那高禾就能得到钱讨媳妇,而不是仍像现在这样,是老伯口中的“扑街仔”。
    “对啊,杨若兰还有一个哥哥和弟弟呢,他们俩好像都没结婚。”经过这么一提,虞沁雯就想起了杨若兰的兄弟,“或许薛家给了他们两人钱,要他们同意让杨若兰和薛盛结阴亲,但杨若兰不愿意,所以他们才拘着杨若兰不让她出来,他们还怕我们帮杨若兰逃跑,因此也不给我们见她。”
    在场的女生中,有对象并且已经在谈婚事了的段颖对此更能感同身受,她低喃道:“如果是正常结婚,哪有人在婚前就哭得这么伤心啊?”
    李露茗拿不定主意,询问其他人:“那我们‘救姻缘’,到底是要让婚事成,还是让婚事不成啊?”
    “肯定是不成啊。”段颖想也不想就说,“冥婚这种糟粕,真成了还得了?”
    路陵皱眉,最后总结道:“那我们就是要破坏婚礼。”
    柳不花听着这些人的分析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不过他没出声附和,只是看向谢印雪,想知道谢印雪的看法。
    然而谢印雪仍是站在树荫神色平静的听众人说话,没有要插一句发表意见的意思。
    另一个老参与者步九照就站在谢印雪身旁——
    谢印雪穿白,却立于阴影下。
    步九照穿黑,却沐于阳光中。
    两人一明一暗而立,如同泾渭自分。
    柳不花望着他挠挠头,想不起来这人是什么时候过去的,而且步九照很奇怪啊——他都没站在树荫下,而是站在树荫旁的阳光里,他不是躲太阳,那他站去树旁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冲着他干爹谢印雪去的吧?
    “干爹,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柳不花想不通,就往谢印雪的方向走去,和他一块躲阳贪凉。
    谢印雪把玩着腕间的梨花镯,温声道:“我在想戏台子已经搭好了,今晚我们什么时候能开始唱戏排练。”
    “所以这就是你还未登台,就开始穿白色的缘故吗?”
    谢印雪和柳不花两个人在树底下好好的聊着天,步九照忽然来掺和了这么一句。
    他们俩抬眸齐齐朝步九照望去。
    男人见他们两人默契的动作,又冷声面无表情道:“你穿两天白衣裳了,像是你相公许仙已经死了,你在给他披麻戴孝。”
    没错,谢印雪虽然依旧是一天换一件衣裳,不过这两日他都穿白,还挺契合他在戏中的身份——白素贞。
    结果这个颜色好像很不招男人待见。
    以至于谢印雪连穿两日白衣裳要被他这样恶言嘲讽,捎带着要饰演许仙的无辜柳不花也被骂了进来。